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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 第154节

  对了,你守住了武关道,居功至伟啊。”
  云昭笑道:“我要是守不住武关道,你跟孙传庭哪一个敢跟李洪基野战?”
  洪承畴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孙传庭还是不放心把后背给你,他的秦军,没有全部投入战场,导致我们跟李洪基作战人手不足,处处漏洞,这才让贼寇们有忽东忽西乱跑处处破袭我们的防线。
  你不是已经拉拢孙传庭老婆跟我们一起做生意了吗?他怎么还是不放心你?”
  云昭叹口气道:“云氏以前做过盗匪,还被他处置过,这个槛,孙传庭可能过不去了。”
  洪承畴若有所思的看着云昭道:“一次做贼,一世是贼啊。”
  云昭摇头道:“你该明白,我从来不会把枪口对准自己人,不论是官府,还是贼寇,我都没有什么兴趣。”
  “你在等这个世界糜烂是吧?这一次你可能要失望了,张秉忠虽然在进攻襄阳,可是呢,一旦他进入了襄阳,就是死路一条,如果不是襄阳城里还有襄王,死死的用家财支持守军,张秉忠此时应该已经入城了。”
  听洪承畴这样说,云昭长叹一声道:“这就是王国贞迟迟不支援襄阳城的原因?
  即便是战略是对的,友军该救援的时候还是要救援的,以前,陕西贼乱的时候,朝廷放弃了陕西,现在贼兵乱襄阳,南阳的时候,朝廷又放弃了襄阳,南阳,要是再多来几次,这大明天下也就不用要了。”
  洪承畴冷哼一声道:“只要杨嗣昌的战略起作用了,谁会在乎一个小小的藩王?”
  云昭捂着脑袋牙痛一般的吸着气道:“这就是传说中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成功是吧?”
  洪承畴大笑一声,可能弄疼了伤口,捂着腰道:“这句话还是很精辟的,不管襄王如何,杨嗣昌还是会成功的。
  李洪基跟我恶战了一场,损兵折将在我之上,后继乏力已经是必然,孙传庭不可能看不出这个局面来,他这人惯用绝户计,李洪基落不了好,就是不知道他能否逃脱。
  猪,只要这两股贼寇被剿灭,平定,天下间其余贼寇不过是疥癣之疾,天下大定就在今年。
  你如果没有起兵造反的意思,我劝你老老实实的当你的西安同知,你是陛下夸奖过的人,这些年给朝廷供应粮草也大方,更没有少朝廷半文赋税,在陛下眼中,你这样的人已经是很好的官员了。
  至少比山东的草头总兵刘泽清,洛阳的杀良总兵左良玉,锦州的逃将祖大寿,以及八闽以郑氏为长城的郑芝龙,蜀中一柱国的秦良玉……人要好的多。
  陛下就算是要收拾你蓝田县界碑乱跑的事情,也会先收拾我前边说的那些人,你在蓝田干的事情总有借口说的过去,毕竟,你云氏从没有辜负过朝廷,加上这一次守住了武关道,就算是有人要针对你,经过这件事之后,也会停了对付你们的心思。”
  “别人也就罢了,我怎么就比战功赫赫的秦良玉将军好了?”
  “石柱土司地,很久以前就只认马氏,不认朝廷了,你可知自从万历二十七年开始,朝廷就没有受到石柱土司上缴的一文税赋。
  你以为朝廷为什么每战必用秦良玉?
  你真的以为除过秦良玉之外,我大明再也没有找的出来的可以作战的将军了吗?
  你以为我们一定要把一个女人支使的出生入死的是为什么?
  就是为了将石柱土司辖区里面的男丁尽量的消耗掉,如此,石柱一地才能依靠朝廷压制周边的土司,马氏也不生反叛之心。”
  云昭听得目瞪口呆,咬着牙道:“秦将军好冤啊——”
  洪承畴冷笑一声道:“她真的那么冤枉吗?她的兄长秦翼明此次在河南剿匪,明知我与孙传庭兵力不济,他手下有三万兵马却托词粮草不济,迟迟不进河南。
  杨嗣昌给他派了纹银八万两,他这才慢吞吞的由河北赶往河南,等他来河南之后,李洪基应该已经被孙传庭绞杀了。”
  洪承畴说话,历来是需要仔细思考的。
  云昭想了一会道:“既然李洪基马上就要被剿灭了,秦翼明为何还不快快进军,捞取最后的军功呢?”
  洪承畴惨笑一声道:“因为人家军功足够多了,人家不想要军功了,人家只想要粮草,要物资,要钱,要人,就是不想要军功,猪,你明白了没有?
  人家在害怕陛下行飞鸟尽,良弓藏的手段呢,就这一手,没有人比皇家干的更加顺手,更加随意了。
  当年李成梁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这种事,养寇自重,何来现在的建奴之乱?”
  云昭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我觉得我应该上折子把你刚才说的这番话告诉陛下。”
  洪承畴呵呵一笑,指着云昭道:“快去说,如果不知道门路可以交给我,我帮你上奏。
  猪啊,宦游这么多年,你知道我现在多渴望回到老家陪老娘吃顿饭,跟寒妻多团聚一些日子。
  如果现在回去的话,寒妻应该还能有机会为我生一个孩子……”
  第057章 有追求就是好样的
  “其实你可以辞官不做的。”
  云昭喝了一口茶水,似笑非笑的看着洪承畴。
  洪承畴冷笑道:“凭什么?某家十年寒窗,铁砚磨穿,这才混到现在的地位,进一步千难万难,你叫我退让,某家如何能够甘心呢?”
  云昭笑道:“洪氏老祖宗已经年迈,嫂夫人独守空帷多年,日盼夜盼你回归,你却一个人在外边漂泊,吃不好,穿不暖不说,还被贼寇殴打,这还是让人过的日子吗?”
  洪承畴大笑道:“总要混到一国宰执,青史留名才好回家。”
  云昭道:“那时候,你估计就生不出儿子来了,只有抱孙子的份,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回家,意义不大了。”
  “听你的意思,似乎有招揽我的意思。”
  “你要来,我有多大的权限,就给你多大的权限。”
  洪承畴笑道:“一字并肩王从来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我要是真的来到蓝田县,真的拿到了跟你一样的权限,不出五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对没有共存的可能性。
  猪,你对权力的认知还是不足,以后招揽人家的时候呢,老老实实的把位置摆正,该给人家的莫要小气,不该给的早早地断绝他的念想,以谁为主呢一定要说清楚,讲明白,还要给所有人划下一条红线,越红线的人,伸手砍手,伸腿剁腿,不敢有半点仁慈。
  一个人再有用,如果总是觊觎你的位置,这样的人就不能要,能力越大害处就越大。
  你想招揽我也不是不成,一定要等我混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再伸手拉我一把,这个时候我才能死心塌地的帮你。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很清楚,只有你是真正想要我这个人,看上了我这一身的才华,到时候啊,投奔你也就顺理成章,心存感激之下呢,也就不会再生出什么别的念头。”
  云昭满意的道:“好的,我记住了,一定要等到你混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身败名裂的时候再招揽你来蓝田县享福。”
  洪承畴正要点头表示同意,忽然皱皱眉头道:“为何一定要等我身败名裂之后呢?”
  云昭道:“这就是你刚才教我的手段啊,你不身败名裂谈何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你那么大的名气,再加上亲朋故旧一大堆,你要是不身败名裂我一个陕西土著怎么敢用你?”
  洪承畴想了一下痛苦的道:“是这个道理啊,不过你也就是想想,我不会把自己混到那个地步的。
  要不,我们继续打赌?”
  云昭摇头道:“我不跟你打赌,赢了你的赌注我一般会失去更多。”
  “你在归化城的布置准备的如何了,能不能派上用场?”
  云昭摇头道:“归化城现在就是吸血鬼,不停的在吸允黄台吉的血,也在吸允张家口商贾们的血,当然,有时候可能还要吸一点我的血。
  所有人都在期待归化城能够复兴,所有人都希望归化城周边出现沃野千里的局面。
  这时候不可能对你或者朝廷有任何帮助。”
  洪承畴道:“有希望就好,有你在塞外,我们至少不至于眼看着建奴纵横塞外而束手无策。
  听说你跟高起潜闹翻了?
  答应给天雄军的炮子跟火药还有希望吗?”
  云昭皱眉道:“高起潜很是惜命,他一步都不肯离开西安城,这让我没法子对他下手。
  所以,只好从他身边的宦官助手,张云汉,韩赞周两人身上下手,看看能不能架空这个死太监。
  我觉得不出一月就该有好消息传来了。”
  洪承畴点点头道:“有办法就好,天雄军目前的处境很困难,我此次战败,他们身上的压力就会更重,所以,在被陛下革去我的职务之前,我把军中剩余的炮子跟火药全部转交给了卢象升,算是帮你完成了承诺,等你拿到那些炮子跟火药之后,记得连本带利的还我。”
  云昭惊叫道:“你这算盘打的太好了,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军营给新上任的人,等你重新掌控大权之后,只要从我家里拉东西,你的军营立刻就会满满当当,又成一支战力强悍的军队。
  我问你,你们这些官都这么无耻吗?”
  洪承畴笑道:“猪,你既然怜惜这大明百姓,那就怜惜到底,军中有多苦你不是不知道,我把炮子,火药全部给了卢象升,你不会认为我这是在贪渎枉法吧?”
  云昭笑道:“换一个人我一定会这么认为。”
  洪承畴挥挥手道:“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抱怨的?知道你很忙,走吧,下次来的时候莫要空着手来,看伤病人,怎么一点补品都没带呢……”
  “秦王送了我两个秦王府的特产美人,我不敢带回家,要不,就送给你吧,好好地待她们,都是苦命人。”
  “我才伤了腰,你就送我美人?这不是送礼,是在催命,钱财洪承畴不拒绝,美人就算了,毕竟刚刚才跟你说了思念寒妻的话,既然你没打算送,我也就不打算收了。”
  云昭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绑的跟粽子一样的洪承畴道:“我们都要保重,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黑暗时刻。”
  洪承畴哀叹一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云昭离开了洪承畴在西安城的家,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很繁华,加上不停地有商家用骂人一般的秦音叫卖。以至于云昭的马车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走出了那条繁华的大街。
  这条繁华的商业大街,就是洪承畴跟云昭弄起来的专门跟蒙古人,乌斯藏人,回回做生意的地方。
  到了每年五月底的时候,这里就会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不仅仅有大批商贾进来做生意,更有无数的青楼在这里搭建戏台,上面有无数宫装美人在那里弹琴,跳舞,吟诗唱歌。
  让人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大唐盛世。
  云昭坐在马车里瞅着外面的景象,有一些欢喜,还有一些悲凉,他还记得自己在大雁塔前听着《双面燕洵》的曲子看一些古装美人在那里跳《丽人行》。
  观者如山,掌声如雷,美人儿骄傲……现在,大雁塔灰啦吧唧的,没有彩色的灯光,没有绝色美人,只有一些穿的跟乞丐一样的僧人,如同睁着浑浊的双眼,希望能有一些虔诚的香客,能施舍给他们一些钱粮。
  云昭抬手把一块碎银子丢进了老僧的钵盂里面,银子跟铜钵盂相碰的声音清脆,就像是敲了一下铃铛。
  还以为修为精深的老僧会漠视钱财,没想到,老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了碎银子,把空空的钵盂继续放在身前。
  或许,这一刻他会感谢佛祖,至于丢银子的云昭,不过是佛祖派来施舍给他银子的一个冤大头罢了。
  “会跳《丽人行》吗?”
  云昭问面前两个瘦弱的小姑娘。
  其中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疑惑的摇摇头。
  “听过《双面燕洵》的曲子吗?”
  小姑娘眨巴着无知的大眼睛显得有些恐惧。
  “我们会唱一些水磨调,也会一些新曲《牡丹亭》,汤大家的嫡传弟子来西安的时候,我们看过,自己偷偷学了一些。”
  小姑娘连忙说了一些她会的东西,她很害怕自己如果继续表现的没用的话,说不定会有恐怖的命运等着她们。
  “我们要去蓝田县。”为了安抚两个不安的小姑娘,云昭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地。
  “蓝田县?”
  “没错,我是县令。”
  “我会跳舞,什么样的舞我只要看一遍都能学会。”另一个脸色苍白,显得有些木讷的小姑娘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可以把我们卖去青楼,我们能卖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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