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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安氏从外面进来,看她这一身衣裳,叶佩雯细说经过,安氏不在意嗤了一声,但倒底是因为叶蓉一时的懂事,把前几日的怒火压了下去。想到正事,在叶佩雯附耳。
  叶佩雯脸上涨红,拒绝,“这不可,母亲这…使不得的。”
  安氏道“有什么可不可的,你若不狠心,不舍得,要脸面,日后咱们怎么过活,我打听过了,他那几房妾室容貌都不及你,今夜他在外定会饮酒回来,你若趁这是事成,他定然推脱不掉,日后咱们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苦再受那丫头的气!”
  被她再三劝说,叶佩雯终于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
  顾华庭深夜回府,正如安氏所说,饮了不少酒,他挥开抚过来的崔禹,让他下去,定定神,才稳下步子回房。
  打开门,屋内飘过来一股淡淡的幽香,绕过丝竹流苏九曲屏风,顾华庭也没掌灯,脱下鞋履,就上了床榻。
  旁边似是有一人,醉意散去,他倏的睁开眼,借着月色,看到那张芙蓉面,兴致上来,顾华庭翻身压在那人身上,双手缠上她的腰身,心底愉悦道,“你怎么跑这来了?”
  叶佩雯羞涩地垂下头回他,“我心悦公子,想做公子的人。”
  听到陌生的声音,顾华庭陡然酒醒,先是一怔,随后翻身下地,冷漠迫人,先声道“怎么是你?”也不等人回应,随后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叶佩雯又羞又臊,来不及想他为何转变这般大,只知道自己厚着脸皮爬他的床,却遭到他的嫌弃,可事到如今,再没办法,她吞下出来的泪水,“公子,你前几日你亲口说的,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
  顾华庭眉心一跳,眼睛嫌恶地看她,已是不耐至极,“你既然不想走,我现在就让人进来把你扔出去。我顾华庭从来都不会怜香惜玉。”
  这话吓到了叶佩雯,她猛地抖一下,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地出了屋门,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头也不回地出了阙和园。
  顾华庭靠坐在太师椅上,按着眉心,方才他还以为床上的人会是她的,可笑的是,他竟然还很期待,甚至愉悦。看来真应该离开些日子,把这女人的事想想清楚才好。
  这次行程没上一次的匆忙,崔禹前前后后忙了三日,终于打点好,在门前的马车便搭上一个木墩,顾华庭踩着木墩上了马车。
  这三日,他都没再去找叶蓉。
  西院的动静闹得不小,叶蓉早早知道,春香再三打听,知道这事是定下了。
  自那夜被顾华庭赶出阙和院,叶佩雯闷在院里一直都没出去过。
  安氏在一旁开导,叶佩雯哭道,“母亲,都怨你,害女儿平白丢了这么大的人,日后,女儿还怎么再这府里抬得起头啊!六公子他分明是嫌弃女儿。”
  安氏道“是母亲的错,那夜黑,母亲给你守着,没人会发现的!再者说,你也说了,顾六公子那夜醉酒,兴许是把你瞧成别人,或者是怜惜你未出嫁,才不碰你的。”
  叶佩雯道“他哪里会把我看成别人!”说到这,叶佩雯语塞顿住,她清楚地听到,顾华庭起先压在她身上时,说得是“你怎么来了。”所以,他是想着有人会来,但不是她,府中能有谁和她长的相像?唯有她那个远房的表姐叶蓉。
  叶佩雯像是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一般,一脸错愕,怪不得,她总觉得顾华庭和叶蓉之间像是有着什么,她的感觉没错。
  安氏见她不哭了,反而一脸怔仲,她道,“雯儿?”
  叶佩雯拿帕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痕,道“母亲,我出去一趟。”
  来芳华院的路上,叶佩雯越想越觉得对,表姐怎么会无缘无故和西院六姨娘交好,她还打听到西院六姨娘不知因何得罪顾华庭早就被卖到勾栏院。表姐为人淡漠,又怎会好心收留她,还给她那么多衣裳首饰,虽然猜不出她的意欲,但定然和顾华庭有关。
  叶佩雯满怀心事地到芳华院,曦蕊先迎上来,“姨娘说您今日会来,叫奴婢在这等您,果真没错。”
  叶佩雯狐疑,“表姐知道我今日会来?”
  曦蕊点头,“姨娘在屋里等您许久了。”
  叶佩雯比来时困惑更甚,进了屋,“表姐,雯儿来了。”
  叶蓉招呼着让她坐,又倒了一盏茶水,和几日前的苦涩不同,这次味道甚好,清香扑鼻,入口甘甜无比。
  “雯儿聪慧,想必应该都猜到了。”叶蓉开门见山先道。
  叶佩雯不明白她的意思,“表姐指的是哪件事?”
  叶蓉头痛地扶额,“此事事关咱们叶家清白,还请妹妹保密。”
  “表姐请说。”
  叶蓉又似是为难开口,“实不相瞒,西院的顾六公子是个花花公子,且爱慕我已久,一心要把我抢去做他的妾室,有幸得夫人庇护,方才无事。”
  “这事,夫人也知道?”叶佩雯有问道。
  “我本是嫁给顾老太爷冲喜,哪能从了顾六公子,这岂不是冒天下大不韪。是以我对他虚以委蛇,又故意接近他的姨娘,有夫人做靠山,才得以保全自身。”
  “幸而…”叶蓉眼睛一亮,“幸而妹妹你来了,我看得出来,顾六公子对你与对旁人不同,他至今无妻室,你定会做他的妻子。”
  叶佩雯被她说得耳热,又带着点骄傲。来时,她还想着,她看出来叶蓉和顾华庭之间不干净,想借用这件事加以威胁,让后让她帮自己,现在来看,是不用了。
  叶蓉说完话,细细喝茶,慢慢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眉宇一点一点舒展。适时放下茶。
  叶佩雯道“表姐让我如何做?”
  叶蓉笑了笑,“我身若浮萍,不过仗着一张脸入了顾六公子的眼,在这顾府里无依无靠,若是一走了之,顾六公子不免遗憾,是以定会对妹妹另眼相看,可是这要走谈何容易。”
  叶佩雯听她一言,道“我来时,听说徐州城不久后就到了水泗节,去水中祈福,届时表姐可装作落水,妹妹可给表姐遮掩一二。”
  暮晚,叶蓉留她吃饭后再回去,这几日两人亲亲热热,时常来往,倒真像是一对亲姐妹。
  夜里,叶蓉伏案,拿出一张细纸条,墨迹在上面挥洒,写了几个字,把纸条卷成桶,用线扎起来。
  翌日,叶蓉把纸条交给春香,“把这张纸送出城,水泗节那天送回来,寻个机会,让脸生的人给主屋的凤芮。”
  春香不解,按着叶蓉的吩咐做了。
  顾华庭哪会那么轻易把她的卖身契放在刘氏那,这种东西定是凤芮收着,以便两边寻找。她仿照顾华庭的字迹写了这个字条,让凤芮亲自把卖身契送过来,不论她如何想,都要照着主子的吩咐做。
  叶蓉现在很是期待水泗节那日,她终于能离开这里。叶佩雯既然喜欢金钱地位,留她在这也好。顾华庭看到她这张脸也能稍有慰籍,说不定真能纳她为妾,毕竟他也曾跟自己提过。有安氏在一旁,叶佩雯也不会受欺负。她想让她帮,你情我愿,她便帮,只是日后的日子,她终究还是希望她能好的。希望顾华庭能够对她好点。
  想着这些事,叶蓉闭上眼,慢慢睡过去。
  半月后,徐州水泗节
  顾府东院姨娘一行,乘上府门前的马车,浩浩荡荡去了揽月湖。
  揽月湖水宽广,位于徐州城中央,烟波浩渺,波光粼粼,湖面平静,少有涟漪。正值月色朦胧时分,来往行人屡屡不绝,手中各捧着一盏莲花灯,放到湖里,以求心中所愿。点点灯光如星,飘荡在湖面之上。飘飘悠悠,不知去了何处。
  顾府来的都是女眷,不好在人前露面,刘氏两边姨娘扶着,带着一行人去僻静的地方放灯。
  叶佩雯和叶蓉跟在后面,叶蓉吩咐后面的下人,“去照顾着老夫人,我这用不了这么多人。”
  仆从散去,不多时,三两的人落在后面,人潮拥挤,淹没于人海之中。
  等走远,到了少有人迹的地方。下人放了一个木墩,三姨娘扶着刘氏坐下,“您先歇着,放灯祈福的事交给我们姐妹来。”
  后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舌的应和,许久未出府,一片欢声,叽叽喳喳,如黄鹂入谷。不知谁突然说了句,“怎么不见老十人呢?”
  众人这才发现,叶蓉不见了。
  “伺候十姨娘的人呢?”三姨娘高声。
  被叶蓉打发过来的下人走上前道“十姨娘让奴婢过来伺候老夫人,许是还在后面没跟过来。”
  三姨娘劝慰刘氏道“十妹妹有心,把人都给您了。”又对那奴婢道“快去找找她,十妹妹怕水,这湖这么大,掉下去可怎好?”
  她这话刚落,有下人跑过来,“不好了,十姨娘落水了。”
  三姨娘侧眼看了看微有怒容的刘氏,面色一僵,暗咬舌头,怎么就这么巧让她说中。
  还是六姨娘扬了声,对着下人急道“十姨娘落水,还不快去找!”
  顾华庭离开徐州已过半月,北上去了雍城,听闻南平王就是在这里落脚,待了半月。
  马匹行了一日,顾华庭下马车,在客栈稍歇。沐浴后,身上松散地穿着中衣出来,坐在床榻上随手翻书。
  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这半月离开徐州,一是他想来寻南平王,二也有有意避开她的意思。他极不喜欢一颗心挂在别人身上的感觉,总惦念那个女人,反而让他颇为无措,他本不该这样,孤身一人,坐拥金钱地位,风流快活才是他的本意。更何况,他于谁有心,便是在别人手里多了一个弱点,一个致命的把柄。
  而杀她,自己又几次三番的舍不得,不杀她,却是对她又痴迷眷恋,又惊惧烦躁,几番交错,还是先避一避,或许时间久,就忘了。
  精力再次回到手中的这本《梦溪杂记》之中。
  “公子。”崔禹在外叩门,顾华庭不悦皱眉,他记得他吩咐过,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扰他。
  第29章 寻得人……
  “进来。”顾华庭道。
  崔禹进门, 先是悄悄看他一眼,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随后垂下头, 低声道“公子, 昨夜水泗节,东院夫人带姨娘们放灯祈福, 十姨娘不慎落水,至今生死未卜。”
  叶蓉失踪已整整三日, 跟在她身边的叶佩雯和曦蕊埋头一问三不知。
  曦蕊泪水砸在地上,跪在正厅里, 把叙述过许多遍的话又说了一次,“那夜天黑, 奴婢扶着姨娘和表姑娘走在后面, 姨娘突然不知怎的脚被扭伤了,奴婢想扶着姨娘歇一会儿,可夫人带人已经走远, 姨娘怕耽误了放灯祈福,执意要走过去,奴婢无法。表姑娘提议河边近便, 就沿着湖岸走。湖岸人多,奴婢本是扶着姨娘的, 不知被谁撞了一下,一转身就不见了姨娘,又听人说有人落水, 奴婢扒开人群,就在湖岸看到了一只姨娘的绣鞋,岸上人只顾围观, 没人下去救姨娘,姨娘在湖水里挣扎不过片刻就沉下去了,再就没找到人。”
  “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伺候好姨娘,请夫人恕罪。”
  三姨娘略微一沉思,“你说是你一个人看到十妹妹的绣鞋,那表姑娘去哪了?我记得等我们赶到时,也不见表姑娘。”
  曦蕊答道“表姑娘那日和姨娘走散,不知去了何处。后来奴婢才找到表姑娘,表姑娘受惊,就先回去了。”
  叶佩雯这几日受到惊吓,又得到表姐生死未卜的消息,掩面痛哭,一直待在屋里谁也不见。
  安氏端着一碗风寒的汤药过来,“女儿啊,你为什么要替那个丫头落水,那个丫头说得计策就是让你害得自己惹了风寒,这么些日子不见好,身子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叶蓉不会水,那日所求,就是要她代自己落水,她再伺机离开,如此才能坐实她已身死。叶佩雯喝下苦药,并不在意,只要能达成自己的心愿,嫁给顾华庭,受这点风寒又算得了什么?
  叶佩雯道“我心甘情愿的,这件事母亲别再说了,落水的人就是表姐,我只是受到惊吓。表姐是为冲喜才嫁过来,为奴籍,私自出逃是要吃牢狱的,母亲定要守口如瓶,否则我们谁都不能善了。”
  安氏这还是知道,又说道一句,端着药碗出了屋。
  离叶蓉失踪过了八日。
  徐州城郊外,夜里快马加鞭赶回来一人。顾华庭风尘仆仆,几日披星戴月,除了换马稍息之外,把半月的行程硬生生压成了一半。
  他冷着脸翻身下马,到一户长着粗壮梨树人家前,抬手叩门。
  秦秀儿打开门,见到来人福身,“六公子。”
  在城郊外这院子住的人,就是当初顾府被沉河的八姨娘,闺中小字秦秀儿。
  若他没猜错,那女人不会蠢到真的坠河,只能是她有意设计,借坠河之事身死,离开顾府。
  起先,初初听到崔禹说叶蓉生死不明之时,顾华庭有一瞬的慌乱,日夜兼程赶路,冷风吹得他清醒。行了几日,送到顾府的信迟迟才到他手上,凤芮信中所言,是自己写信到顾府让她把卖身契送到芳华院。凤芮虽有所怀疑,但自当听从主子的命令,把卖身契从尘封的匣子中送到芳华院。
  顾华庭便在那时确信,叶蓉趁自己离开徐州,有意设计离开顾府。真是一个狡猾的女人。
  “叶蓉来过这吗?”顾华庭站在门前,沉声问她。
  “十妹妹?”秦秀儿说完,看到顾华庭再沉下的面色,自知失言,改口道“叶姑娘不曾来过,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华庭冷眼看她,半是打量,对她话中存疑。叶蓉早在他这试探出秦秀儿的居处,如今落难,身无居处,又能藏到哪?
  秦秀儿被他的眼神看得垂头,后颈出了一层薄汗,心下砰砰直跳,呼吸慢了下来,僵着声道“公子,不如您先进来歇歇?”
  “不必。”顾华庭转身拉过马缰,秦秀儿看着那远去的人影,才轻呼出一口气。
  “多谢八姐姐。”叶蓉从屋里出来,真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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