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当时两家就因为婚约的事情,闹过不止一次,姚氏若不是看在这婚约是已逝的丈夫定下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女儿嫁到孟家。
  本想着方芫嫁过去,有丈夫护着,就是孟四夫人再横,也不敢过分,但那位孟少爷却是个病秧子,就是有心也无力护着妻子。
  之前芫娘回娘家来,私下和姚氏说了,丈夫至今都未能和她圆房,孟四夫人明知道是自己儿子身体不行,却还日日怪芫娘肚子不争气,说一些是芫娘揽不住丈夫的心、不能给丈夫带来福气之类的话。
  方霰跟孟家大爷的嫡次子交好,孟明安表字蕴台,上头还有一位庶出的兄长,只是那兄长一心钻营商贾,没有孟明安在读书一事上的天分。
  孟明安被孟家上下寄予厚望,在孟家地位很高,若不是有他照料,芫娘在夫家的日子怕是更难过。只是孟明安前年去了京城,虽说走前特特留了话,但时日一久,孟四夫人就故态复萌。
  姚氏泼辣,却要顾忌着儿子的声名,每次听到女儿不好,也就只能自己骂上两句,至多上孟家撒个泼,不能真让女儿跟孟五郎和离。
  方霰要走科举入仕这条路,势必要“名声”二字,亲妹和离会于他名声有碍,姚氏再心疼女儿,也越不过儿子去。
  方霰不在乎这点名声,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有学识有本事,谁会去在意他是不是有个和离的妹妹,所以他一直在想法让芫娘从孟家那个大坑中脱离出来。
  只是亲娘总扯后腿。每次能把优势变成劣势。
  不过这次不同……
  方霰看了一眼一旁老实装乖卧着,其实在听八卦的小豹子。
  “不行,我得上孟家跟他们说道说道,正巧芫娘身体不适,也不用大老远的回来看望了,我亲自去孟家见见芫娘,要是不行我就……”说到这姚氏顿住了,视线落在儿子身上,还没能把下面的话说下去。
  “实在不行,就和离罢。”
  ***
  方霰这次的探亲假足有十天,姚氏在家嚷嚷着要上孟家闹事,嚷嚷好几天,也没下定决心要去。
  孟明安比方霰年长好些岁,前年进京,去年就下场春闱了,中了进士,最近听说又有可能被擢拔为庶吉士。
  庶吉士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的“天子近臣”,有句话就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故庶吉士又有“储相”之称。
  姚氏不知道什么是“庶吉士”,只知道有孟明安在,她就不能跟孟家闹的太僵。儿子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
  然这一次不同,先前说要回娘家来看姚氏的芫娘,直到方霰的假期结束也不见人影。
  最后竟是她身边陪嫁去的丫鬟,一身狼狈的跑回来求救。
  方芫出嫁时,方霰坚持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妹妹做陪嫁,还特意从镇上人牙子那儿,买了两个小丫鬟来做陪嫁,免得到了孟家,都没个人照料。
  两个小丫鬟一个叫锦茹,一个叫锦棉。
  这次回来报信的就是锦棉。
  “大郎君,您快去救救我们少奶奶吧,她要被孟家沉塘了!”
  不止是姚氏,连方霰也没想到会听到这种消息,一时间都脸色大变,姚氏更是差点晕过去。
  方霰沉下脸色冷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
  余嘉棠正在前往去营救妹子的途中,当然,他是被硬带去的。
  孟家最近有位孟明安的好友在借住,那是位跟孟明安年纪相仿的郎君,姓魏,在家中行二,说是正经官家子弟,其父是鄯州知府。
  鄯州离泺郡太远,谁知道鄯州知府是不是真有这么个儿子,但观其谈吐气派,出身大户人家是肯定不错的。
  魏二郎是孟明安的好友,有信物为证。孟明安每隔半个月都要送来一份家书,让孟家人好生招待魏二郎。
  他在孟家有自己的随从,也不是白住,孟家一向自诩好客大方,怎么也不会把人往外赶。
  再者魏二郎君学识渊博,闲暇时候,还能给孟家几个才入学的小郎君指点指点。
  孟家人一开始只认为家里多了一个“租客”,有一次孟家有贼人前来,正巧被魏二郎君所抓,大家才知道,他身上竟是会功夫的。
  不仅如此,他身边带的那几个随从,也都武艺不凡。
  晏朝重文轻武,会武的人极少,能有这么多会武的小厮贴身保护的官家少爷,就更不多了。
  孟家人这才真信了魏二郎的身份。对其越发敬重。
  这魏二郎平日里甚少出门,喜好也不多,真算起来,也就对黑猫喜爱非常。
  孟家有位小姐,随母去泺郡外祖家探亲回来后,就学着泺郡的那些大户人家小姐养起了黑猫,魏二郎冷傲自矜,等闲不会跟孟家人有所接触,但却被孟家下头的仆妇看到过,他给那只黑猫喂食。
  方霰也是去孟家的时候偶尔听说的,他见过那位魏二郎君,从他和身边随从的气势看,绝不仅仅是知府之子这么简单。
  这次带着小豹子过去,一是借机结交那位魏二郎,二来如果结交不行,看在黑豹的份上,起码也能让魏二郎开口,救下芫娘。
  方霰自从在山上发现这只小黑豹,心里就存了一些心思。
  黑豹可比黑猫稀罕的多,上一次在晏朝出现,还是先帝时期。
  说来也巧,那人也是个书生,同样是在山上捡到黑豹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有捡到黑豹的运气,没立刻认出来,养大了一些后,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
  一开始有人想花重金从那书生手里把黑豹买走,可书生和黑豹已生活了一段时日,有了感情,又哪里舍得,便拒绝了。
  后来书生中了进士,黑豹也长成了大豹子,书生出于种种压力,又想搭上一位贵人谋得一个好官位,不得不忍痛把相伴多年的黑豹给让了出去。
  黑豹换了主人之后,一直不肯和别的人亲近,不肯吃别人喂的东西。
  买了黑豹的那位贵人,怕黑豹真的饿死。不管黑猫还是黑豹要真死于自己府上,那可是犯神明忌讳的,再怎么是天潢贵胄,也要把福气给折损没了,甚至不得善终。
  但他又不舍得把黑豹送回去,只好每次喂食之前,先把那些活物送到书生那里,让他手过一遍,沾上那书生的味道,送到黑豹笼子里的时候,它才会吃下去。
  这样一直持续了好几年光景,有一天,那黑豹却突然在笼子里发了狂,不停的嘶吼冲撞,最后竟硬生生毁了笼子,从里面蹿出来。
  一开始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后来才听说那书生犯了事,官兵抄了那书生的府宅,领头人正要把他就地斩杀的时候,一只黑豹翻墙冲了进去,死也要护着旧主。
  那书生在朝钻营多年,有至交好友,也有结义的异姓兄弟,但到头来没人肯为他说一句话,求一句情,却不想在他临死,能豁出命来救他的,是他抛弃多年的黑豹……
  方霰也是在书上看到这个故事的,因为只是先帝时期的事情,隔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可以确定这是真事。
  别人看到这个故事,都为其中对旧主忠心至极的黑豹所动容,他则是看到了,那个出身贫寒的书生,仅是卖了一只黑豹,便换得后日的飞黄腾达。
  第60章 黑豹(3)
  “大王,我看这形势不大对啊!”余嘉棠被方霰抱在怀里,连同姚氏和来给方家报信儿的丫鬟锦棉,一起被孟家的小厮引进了垂花门。
  方家和孟家是姻亲,怎么也不该随便派个小厮来把人引进去,加上先前锦棉说的那些话,让余嘉棠心中产生了不太妙的预感。
  讲真,他只想快点确认谁是他的铲屎官,然后过上吃吃喝喝的养膘日子。
  可任务简介只有那么一句见鬼的话,任务详情封锁,他根本不知道谁是他的铲屎官。
  前几个世界,任务地图上,铲屎官出现时候会有红色圆点,然后这回所有的有关人物角色的提示都被隐藏了。
  任务地图上,除了显示地名建筑路线等等,先前的那些各种圆点或者其它特殊提示,一律消失。
  “别怕!这不是有我么!没事的!”虽然大王竭力保持平静,但余嘉棠还是从它的声音中听出来了一些激动。
  余嘉棠更觉不妙,于是说:“大王,我看不到任务目标,你那里应该能看到吧?能不能透露一点?大不了这次任务完成的数值,我用一半给自己升级,剩下的一半给你?”
  系统辅助宿主完成任务,然后宿主也会再任务结束后按照法规支付给系统一定的任务数值,系统获得之后,可以将其转化为能量升级。
  有的大方的宿主,会多支付一些,只是宿主自身也要升级,所以一般情况都是按照法规正常支付就可以。
  “我很想告诉你,然而事实上,我现在对这个任务也是一无所知。”
  余嘉棠抓狂,为什么这个任务这么坑爹!
  他前边的任务世界,对铲屎官都会有种熟悉的感应,而这个世界,他看到方霰的时候,并没有那种感应。
  但他也不肯定,方霰不是他的铲屎官,毕竟这个任务里,什么都是隐藏的,万一连这种感应也给屏蔽了呢?
  引路的小厮许是觉得他们的身份不够格直接穿过院子,而是领着他们绕着抄手游廊七拐八拐的才到了目的地。
  那是孟家的一处偏院,平日都是来关押犯事的小厮、丫鬟或者妾室的。
  而现在芫娘就被关在了这里。
  方芫显然是被人上过家法了,看起来很虚弱,衣服上有的地方还渗着血。
  而在这偏院里的不止是孟四夫人一人,还有孟四爷,以及孟家其他的长辈也来了几位。
  孟四夫人看到方家人过来,就冷笑了一声:“原来是秀才相公来了。”
  “怎么,是来给这不守妇道的贱妇撑腰来了吗?亏你们方家也是出过举人老爷的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女儿,便是这般勾引男人的荡妇?”
  孟四夫人满脸怒容的姜一方锦帕丢到方家人面前,那帕子上还绣着一句诗文,是女子对情郎思慕,却不敢言说的。
  姚氏一见芫娘就扑过去抱着女儿哭喊,而芫娘神情呆滞,也不知是不是打击太大了。
  方霰把余嘉棠放在地上,看着他踩到地面后戒备十足的样子,伸手摸摸小豹子的半圆状的耳朵。
  “云散,你这只可是黑豹?”孟四爷多年走南闯北的经商,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普通的黑猫,而是黑豹。
  方霰的字是云散,除了亲近些的好友同窗,有些年纪较长的也这么唤他。
  “四爷说的不错,这正是一只黑豹。晚辈有幸在这只黑豹尚是幼豹时便捡得,托母亲照料了一段时日,如今虽野性未去,却不似寻常野豹那般凶狠。”
  孟四爷还待说些什么,方霰却上前一步,朝孟四夫人行礼。
  “四夫人,我和母亲尚不知芫娘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你们如此生气,可孟家这般对待一个明媒正娶,娶进来的儿媳妇,怕是太过了吧?”
  孟四夫人声音冰冷:“话不要乱说,我已经让五郎写了休书,我们孟家可要不起这等儿媳,没得让孟家蒙羞!”
  “您口口声声说,芫娘做了丑事……”方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帕子,然后将上面刺绣着的诗句逐字逐句念了出来,接着突然笑出了声。
  “哪怕是大理寺给人定罪,也要有人证物证真凭实据,四夫人别告诉我,这条帕子就是你们找来的证据?”
  “怎么,这条帕子还不够?”
  方霰脸上客气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四夫人有所不知,我不满三岁,便得家父亲自授课启蒙,可芫娘却是从小到大都未学过字的,又谈何作诗?您未免也太高看我们芫娘了。”
  孟四夫人闻言一怔,显然以她对儿媳妇的一知半解,当真不知道她不识字的事情。
  “你莫不是在骗于我,你们父亲可是举人老爷,举人的女儿竟是个不识字的?”
  “这事我们方家村的陈夫子也知道,当初陈夫子见我妹妹年幼聪慧,还想代我父亲教她读书识字,只是我父亲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由拒绝了。”
  晏朝民风相较于前朝,要开放许多,并不限制女子进学读书,甚至还专门设立有女学。
  所以大家才觉得以方父的身份,却不教导女儿读书识字,很让人意外。
  陈夫子是虽功名不高,在俪阳镇却极有声望,只因他写了一手好字,当初落第时,连当朝次辅都觉得可惜,他那一手字着实写得极有风骨,还夸他字如其人,只是才学上缺欠了些。
  孟四夫人就是再脑子不清楚,也不敢说陈夫子的话有假。
  “那这锦帕又是怎么回事?”孟四夫人仍觉得是儿媳妇红杏出墙给儿子带了绿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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