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林老师说他看过五遍,而她才看过一次,或许,岁月变迁,再看一次,会有不同心境,别样情绪。
  ——
  十月二号,周菡萏提前去了大剧院,在一楼兑好票,她轻车熟路找到座位。
  四周已经来了不少观众,她所处之处的视野并不太好,所以身畔也没什么人。
  周菡萏环视一周,离开场还有好一会儿,她有些无聊,挨着椅背,低头玩起了手机。
  少刻,一道白色身影步入过道。
  快走近时,他如被击中,陡然驻足,停了许久,才继续往这里走,在周菡萏右边坐了下来。
  会场光线晦暗而温暖,如浸泡黄昏之中,众人私语似将眠鸟雀。
  周菡萏昨夜失眠,抵唇打了个哈欠,余光里,她发现旁边不知何时已来了个人,侧目看过去。
  也是这一眼,周菡萏如遭雷击,惊颤而慌乱。
  像回到了十八岁,回到了还是他学生的时间,周菡萏手足无措,不自觉站起身来,叫他:“林老师。”
  她语气不稳,像不当心跌进了漩涡。
  男人看向她,几秒未语,像在认她,一会才微微笑了,说:“好巧啊。”
  周菡萏心剧烈跳着,她目光闪躲,把头发夹到耳后,整理着被方才慵懒坐姿弄皱的衣摆,点了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林渊还是看着她:“坐吧。”
  周菡萏坐回去,正襟危坐,双手攥紧了手机。
  如此偶遇,她心潮起伏,有苦有甜,不知是惊喜还是伤悲。
  话剧并未开场,周菡萏鼻尖酸楚,泫然欲泣。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焦虑,这样难过,这样复杂,心隐隐作痛。
  是因为他略显疏离的态度,还是他没有先认出自己来,亦或者,与这两个都无关,只是因为见到他,又见到了林老师。
  她极轻极慢地抽了下鼻子,假装一无所知地,同他寒暄:“您还在陵中教书吗?”
  “对,”林渊回,“你呢。”
  周菡萏没有立刻回答,顿了顿,才实话实说:“我也当老师了,在师大附中,教高一。”
  林渊一顿,问:“教哪门?”
  周菡萏说:“语文。”
  林渊又问:“没教数学吗?”
  周菡萏颔首:“大学学的汉语言文学。”
  林渊“嗯”了声。
  再无下文。
  对话过程中,两人没看对方一眼,像刻意躲避。
  周菡萏忽然焦灼难安,迫切想知道他的近况,他现今的一切。
  她咽了咽喉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似老友重逢,平实打趣:“你还真喜欢看话剧呢。”
  林渊也口吻轻松:“我每年国庆都来,坐你这个位置,前几天订票,我还在想,谁抢了我的专座。”
  等来了,才发现,是你啊。
  原来是这个小姑娘。
  像做梦一样。
  此时此刻,会场灯光全灭,黑暗如厚重帷帐,倾头覆下。
  时光倒转,人生如戏幕反复,遗失之物,机缘之中,终能回到最初。
  终于不用端着了,周菡萏汹涌出泪水,但她还是压抑着哭腔,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要坐这里。”
  林渊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叹出:“没关系了。”
  一切都没关系了,此情此景,已是万幸。
  幸好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幸好只是四年,不是四十年。
  幸好你还只是一个人,我也只是一个人。
  幸好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幸好命运又将你推至我身旁。
  *
  ——“下次别一个人来了。”
  ——“唔,好。”
  ——“多大人了,还哭,怎么为人师啊。”
  ——“……没哭。”
  ——“呵。”
  ——“笑什么……”
  ——“先看话剧,看完了,出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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