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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节

  卫羌拉着朝花的手走下石阶,在院中缓缓踱步。
  天色将晚,晚霞铺满天边,给院中花木披上深深浅浅的红纱。
  卫羌享受着傍晚的怡然,笑道:“费什么心,我也喜欢吃酸汤鱼脑面。”
  朝花想了想,道:“那就让青儿跟着厨娘学吧。青儿细心,服侍妾向来周到。”
  卫羌不以为意道:“这些你看着就是。”
  朝花侧头喊了一声:“青儿。”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青儿上前来:“请选侍吩咐。”
  “去好好跟着骆姑娘的厨娘学一学。”
  “奴婢遵命。”
  卫羌陪着朝花走了一阵子,便道:“我先去沐浴更衣。”
  白日狩猎出过汗,回来自然是要好好洗一洗。
  “妾服侍殿下沐浴吧。”
  “不必了,等我一起用膳就好。”卫羌婉拒了朝花的提议,大步向浴房走去。
  朝花平静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提着的心这才松下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与秀月单独见面的机会。
  朝花不疾不徐向膳房走去。
  行宫虽比不得皇宫,该有的却不能少,比如专属东宫的膳房。
  “选侍。”站在膳房外的窦仁向朝花见礼。
  朝花微微点头,问道:“青儿在跟骆姑娘的厨娘学做菜么?”
  “正是。”
  朝花举步往内走。
  “选侍,您——”窦仁见此忍不住喊了一声。
  朝花淡淡道:“有些好奇,进去瞧瞧。”
  “膳房油烟大,选侍还是不要进去了。”窦仁劝道。
  朝花看他一眼,微微蹙眉:“我好奇瞧一瞧,还要窦公公允许么?”
  窦仁忙道:“选侍折煞奴婢了。奴婢领您进去。”
  一个选侍本来不算什么,可谁让玉选侍是殿下放在心尖上的人呢。
  窦仁老老实实陪着朝花进了膳房。
  膳房十分宽阔,足有数间屋。
  窦仁一眼没瞧见秀月,问正忙碌的一名御厨:“请来的厨娘呢?”
  御厨显然有些不满,压着恼火回道:“那位厨娘说奉主人的命令来教一道菜,只能传于一人,与来学厨的宫女一起去最里间了。”
  窦仁看向朝花。
  朝花淡淡道:“既然如此,那窦公公就等在这里吧,我进去瞧一眼便出来。”
  窦仁还能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等着。
  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响,紧接着是宫女的请罪声。
  “选侍恕罪,都是奴婢笨手笨脚——”
  窦仁没等听完便冲了进去,因眼前情景吃了一惊。
  只见青儿跪在地上,一把菜刀落在手边,手指正淌着血。
  “这,这是怎么说的?”窦仁忍不住问。
  青儿满面羞愧:“奴婢手笨,不小心切了手……”
  切了手,自然是学不成了。
  朝花叹道:“罢了,我来随厨娘学这道菜吧。”
  窦仁下意识阻拦:“选侍身份尊贵,怎么能学这些呢——”
  朝花看他一眼,笑道:“我学会了,可以亲手做给殿下吃。”
  她似是一下子反应过来,语气越发柔和:“本该我来学,才不负殿下的一番心意。窦公公带青儿出去吧。”
  第218章 舍不得死
  膳房内,只剩下了朝花与秀月二人。
  朝花望着秀月,秀月也望着朝花。
  二人相隔咫尺,却又因十二年的时光造就了截然不同的经历而隔了天涯。
  曾经的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到现在变成了相顾无言。
  还是朝花率先打破了沉默。
  “秀月——”她低低唤了一句。
  秀月握着菜刀的手一抖,移开视线快速切着鱼片。
  “秀月,我是朝花呀。”朝花轻声说道。
  秀月把薄如蝉翼的鱼片放入一旁的深盘中,声音毫无起伏:“贵人认错人了。秀月早死了,朝花……也早死了。”
  现在活下来的,是丑婆婆和玉选侍。
  朝花神色一震,湿了眼角,喃喃道:“是啊,秀月和朝花早就死了。”
  在郡主死去的那一刻,她们就不再是朝花与秀月,只是苟延残喘的可怜虫罢了。
  “那你为何会站在这里呢?”秀月抚着冰冷的刀面,指尖染上淡淡的鱼腥味。
  她的语气,比神色更冷。
  这一瞬间,朝花感觉到尖锐的疼痛袭来,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从猜测秀月还活着的那一刻起,她就曾无数次想过,假若秀月见了她会说些什么。
  但无论说些什么,也不会再喊她朝花姐姐了。
  可尽管做了这样的准备,听秀月说出这些话还是痛入骨髓。
  “我——”朝花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要她解释她是为了守着郡主的镯子,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在秀月看来,这恐怕是她苟且偷生的借口。
  多少个夜里躺在那个男人身边,她偶尔会冒出这个念头:会不会是她贪生怕死患了癔症,从来没有过郡主的交代,这不过是郡主十里红妆里寻常的一对镯子罢了。
  这个镯子伴了她多年,她没有发现任何特殊之处。
  她怎么有脸对秀月解释。
  “我舍不得死,所以跟了太子。”朝花咬了咬舌尖,一字字道。
  秀月眼帘轻颤,遮住了一闪而逝的亮光。
  郡主说朝花敏感孤高,若是没有变过,反而会拧着说话。
  郡主交给她来判断,可她还是太笨了啊。
  秀月抬起眼帘,目不转睛望着朝花。
  朝花骤然生出落荒而逃的冲动。
  可她舍不得。
  与秀月见面的机会是她费尽心思得来的,她怎么舍得就这么走了。
  朝花紧紧抿唇,看向秀月的眼神带了几分狼狈。
  秀月望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心蓦地一痛,面上却一派冷硬:“那你见我做什么?贵人是打算把我弄进宫,给你做合口的饭菜么?”
  朝花用力攥了攥拳,自嘲一笑:“我倒是想这样。可惜你是骆姑娘的厨娘,太子选侍的面子还没这么大。”
  “那总不能是叙旧吧?”秀月嘴角同样挂着嘲弄,“你我如今身份云泥之别,我觉得没有什么旧情可叙。”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漠然看着对方:“还是说,贵人想把我交给太子邀功?”
  “我没有!”朝花脱口而出。
  秀月语气淡淡:“贵人还是小声一点儿。”
  朝花用力掐了一下手心,克制住难以自制的情绪,轻声道:“秀月,你我毕竟一同长大,姐妹一场,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害你的心思。”
  秀月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冷冷道:“那就多谢贵人不杀之恩了。”
  一物蓦地塞进她手心。
  秀月垂眸看着手中的镯子,有些愣神。
  朝花强笑道:“既然你不愿与我再打交道,我也不勉强,这镯子就送给你做个念想吧——”
  秀月把镯子塞了回去。
  朝花一怔,随即苦笑着解释:“镯子是郡主留下来的,不是我在宫中得的,你只管收下就是。就算不愿与我之间留什么念想,就当是保管好郡主的镯子吧。”
  经历了太子妃夺镯一事,让她更加深刻意识到身在宫中的步步惊心。
  她本以为靠着太子能守好郡主留下的东西,还是太天真了。
  这世上没有比秀月更合适托付镯子的人。
  秀月对郡主忠心耿耿,如今又成了骆姑娘的厨娘,以骆姑娘的身份足以护她周全。
  退一万步讲,即便秀月将来失去骆姑娘的庇护,以她名扬京城的大厨身份也不会有人太过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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