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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臣(重生)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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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十四年夏,江南洪难爆发,浮尸何止百万;皇帝周泰连夜亲书罪己诏,请求上苍垂怜大朔万民。
  这来势汹汹的洪魔,最终还是被须弥矶,挑杀在了陪都金陵的脚下。
  白龙将军戚风带领着吴江水师精锐,鸡鸣时分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梧州城。
  天光熹微,方刚破晓。两岸依旧拥挤着无数百姓,默默目送着戚家军的离去。
  不知是谁家好女儿,嗓子仿佛泠泠珠玉,悠声唱起一首吴江民歌:
  “赵客缦胡缨,吴霜钩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千帆远影,碧空如洗。乌苏江浊狼滚滚,涛声依旧,奔涌不息。
  ——那流不尽的英雄血泪,终究还是东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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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臣卷一:不惭世上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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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朝文武,人心惶惶。
  ——吴江这事儿闹得这样大,那清算时间也该到了。
  今早一封千里急报,好比一记晴天霹雳,远在上京的一众朝臣,被这消息劈得外焦里嫩:
  步练师死而复生,救了整个梧州城!!!
  各位大臣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出了一声感慨:
  他/妈/的,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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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妈/的,不是吧?
  远在千里之外的梧州,薄将山正暗自强忍,憋住了一喉咙的脏话:“……”
  步薇容,你就看着陈煜先自尽了?
  你就让他死了???
  利县大坝撑住了洪峰之后,大明宫连传三道急旨,点名要薄将山辅佐好大儿周瑾,把吴江流域各地从灾难里救活。
  从此薄将山就是一只铁打的陀螺,连轴转得没日没夜——别说见步练师本人了,薄将山连托梦都得争分夺秒,内心还得抱着点带薪拉屎的愧疚。
  等到薄将山从各地民生中抽身,回到梧州城处理南巡后续的破事,已经是数月以后的事了。
  薄将山快马加鞭回到梧州,陈煜先的死讯便贴脸骑了上来,飞速治好了薄将山的低血压:
  陈煜先一死,谁来供李家人?
  薄将山一张脸拉得老长,杀气腾腾地翻身下马,径直要去找步薇容吵架。
  幼娘连忙拦着:“相国,相国,小姐她——”
  薄将山目不斜视,蔻红豆鬼魅般冒出,无声无息地捉住了幼娘,一指点中了幼娘的哑穴。
  幼娘急得要哭了:
  ——小姐在沐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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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练师闻声一惊,回过头去,正好与薄将山看了个对眼。
  薄将山:“……”
  她刚刚从湢室里出来,浑身上下还冒着水汽,黑发半湿不湿,脖颈修长盈白,水珠从优美的颈项向下坠去,被纤细笔直的锁骨盛住了。
  薄将山没来由地想到那截伶仃脚腕,步练师皮肤生得白,用力一握便能留下发红的指印。
  步练师一拢衣襟,冷声怒斥:“出去!”
  薄将山杀气腾腾地转身就走:
  出去就出去!
  步练师勃然大怒:“坐下!你摆脸色给我是作甚?”
  薄将山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坐下就坐下!
  步练师:“……”
  很凶也很乖,薄相国实乃大朔奇男子也。
  薄将山心气已经消了一半,但面上还摆着脸色,坐在太师椅上霍霍了一壶上等的毛尖:
  “你就让陈煜先死了?”
  ——果然因为梧州太守陈煜先的事。
  步练师心下了然,此事是她理亏:
  “……没有陈煜先调来的铁驳重船,乌苏湾大坝必然决口,整个梧州城都会死。”
  陈煜先只是想保全家人罢了,她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要是陈煜先不自投乌苏江,再彻查下去,陈家就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了!
  砰!!
  薄将山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碗颤栗不已:“妇人之仁!!”
  “陈家死活,与你何干,与我何干?——李氏权势滔天,嚣张至此,陈煜先就是能扳倒李氏的好由头!如今陈煜先一死,正如了李家人的意!!”
  “况且陈煜先与李氏勾结,破坏大坝,光这一条,就足以他一家老小死个百八十回!”
  薄将山越说越怒,喀拉一声,生生捏碎了掌心的掐丝珐琅盏:
  “薇容,你别忘了,我可是太子一系!李家人身为太子母族,却连我都能算计进去,差点杀了你和钧哥儿,李氏这是把脚踩我脸上来了!”
  他怎么不怒?
  他如何能不怒?!
  ——妈的,要是步练师和沈逾卿真出什么岔子,他立刻起兵去太乙山把李家人都杀了!
  步练师还是头一回见薄将山如此动怒:
  薄将山虽然疯得远近闻名,但其实脾气出奇的好,他的出身被权贵阴阳怪气了十几年,各色笑话都能集结成册,也没见薄将山怎么急眼过。
  他不在意的事,他自然不会计较。
  ——薄将山在意的人和事,总共就这么几个!
  太乙李氏若伸手来碰,他会疼、他会很疼、他会无法忍受的疼!
  步练师咬着嘴唇没说话。
  薄将山啧了一声,速速与我吵架:“薇容?”
  步练师半晌都没搭腔,薄将山心头火起,用力一把拉开屏风。步练师人正坐拔步床边,轻衣薄裳,黑发如瀑。
  煌煌红烛一映,她的眼睛像是新湖秋月,粼粼一池都是情愫。
  薄将山:“……”
  薄将山指指点点:“我这人正经得很。”
  步练师淡凉地一笑:你爱来不来。
  薄将山:“……”
  正人君子薄相国立刻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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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将山看着帐顶,眉头深锁:
  “……陈煜先这一死,太乙李氏这盆洗脚水,我们得自己喝下去。”
  “急什么?”步练师懒洋洋地撑着眼皮,在被褥里翻了个身。烛光从帐幔的镂空花纹里淌来,步练师一截汗湿的肩膀都在盈盈生光,“‘捧杀’二字,皇上玩得极好,李家人死是迟早的事。”
  薄将山从胸腔里哼出一声笑来:“这又怎么说?”
  “相国贵人多忘事,”步练师一撩汗湿的鬓角,“这梧州胡氏,可是天海戚氏的外族……”
  ——怎么会被李家人轻易蒙骗,去做那招摇惹眼的替死鬼?
  你当这天海戚氏,半点也不知道,李家人的小动作?
  “戚家军声名在外,皇上早就心怀忌惮,如今江南洪难爆发,戚家军抢险救灾,深得人心,又死伤惨重。”
  步练师冷笑一声:
  “戚家这是顺水推舟,自我阉/割,好向皇上表忠心呢。”
  这吴江洪难第一层是天灾,第二层是李家人借刀杀人,第三层则是天海戚氏向皇上的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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