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云珂心里乱得不行,因为心虚。虞时茵猜地没错,是他在这一年间在古董上动了手脚。
  他接触这个神秘领域已经将近两年,两年时间他自学了很多,知道了气运与厄运,他有一本记载了各种符法的古书,转运就是从这本书里学的。在得知云邺醒了以后他就已经怀疑虞时茵有和他一样的能力,她竟然知道控制云邺昏睡的是厄运!为了进行第二次的计划,他苦苦钻研了半个多月,终于画出了隐运符。他自信地以为有了这个虞时茵再也发现不了云邺身上再次出现的厄运,谁知道计划才刚开始就已经走向了破灭。
  她不仅是破了他的计划,更是直接把他暴露在了云家人眼皮子底下。
  “解释?我为什么要在古董上做手脚,你在说什么?”云珂强压下心底的慌乱,故作不解地朝着云邺等人的方向看去,疑惑道:“阿邺房间里的古董怎么了?”
  如果不是知道真相,虞时茵都想为他这堪比奥斯卡影帝的精湛演技鼓鼓掌。
  “阿邺房间里的古董被人动了手脚,以至于他昏睡一年。”云珩神色莫变地看了云珂一眼,虽然震惊,却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虞时茵很早就说过,致使云邺昏睡的背后黑手是他们亲近的人,甚至有可能是嫡亲的家人。云珂和云邺关系还算好,在云邺昏睡后时常会来家里看他,而且曾经摆在柜子上的古董有几件就是他送的。
  当时他们还觉得这个弟弟有心,谁知道他是有歹心!
  他解释完,云珂和云德丰都大惊失色。
  云德丰做为云老爷子唯一的弟弟,也算是圈里备受尊敬的存在,听到一个小丫头当着大哥的面这么污蔑自己的儿子,他当即就坐不住了。
  “小丫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不能因为自己救了阿邺就信口开河,我们云家还轮不到你说话!”他指着虞时茵,略混浊的眼睛里好像能喷出火来:“救了阿邺以后你得了不少好处吧?阿邺这一年来看过这么多医生都不见好,怎么你一来他就好了?我们云家完全有理由怀疑是你动的手脚!”
  傅家几人面色冷了下来,云老爷子也一言不发地看着云德丰,看不出他更相信谁的话。
  趁着这个机会,云珂赶紧插嘴道:“就因为这支钢笔是我送的你就怀疑是我害我堂哥?那你倒是告诉我这支钢笔怎么了,我看着它好看才买过来送人,怎么到你嘴里反而还成了谋害?”
  虞时茵听着他狡辩只觉得好笑。
  “说不出来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污蔑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她不说话,云珂便以为她是说不出来,气势一下子就更强了,甚至带了强烈的控诉之意。
  云德丰方才的和蔼一扫而空,他满眼痛色地看着云老爷子,似哀叹似抱怨地道:“大哥,我们家云珂和阿邺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之间不是外人随随便便就能挑拨离间的啊!”
  父子俩一唱一和,左一个污蔑右一个挑拨离间,竟是直接把虞时茵从救人说成了害人。
  傅曲青和傅荣铮的脸色已经沉地能拧出水了,他们人还在这呢,这云家二房就开始欺负他们家的人了。
  大概是察觉到傅家人的不悦,云老爷子不耐烦地对着云德丰父子俩压了压手,“这好坏坏话都让你们俩说完了,时茵丫头是嘴快了点,但她也不是随随便便乱说话的人。”
  云德丰父子猛地怔住,特别是云德丰,仿佛受到了背叛似的紧紧盯着云老爷子,悲怆道:“大哥,你竟然相信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的话!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云老爷子不搭理他,侧身给虞时茵使了个眼色。
  虞时茵也不磨叽,哪怕被人倒打一耙她也是不紧不慢的,好像对别人的看法全然不在意。
  “既然你不想承认,那就我来替你说。”虞时茵往茶几边走了两步,两根手指捻起桌上的纸巾举到云珂面前,讽道:“你倒是学聪明了不少,知道把东西融进墨水里,但是你送钢笔为什么要帮人把墨水一起灌上?”
  云珂丹凤眼一眯,急道:“那是因为……”
  “你先不用解释,听我说完。”虞时茵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继续道:“之前我还不明白幕后黑手到底是怎么把厄运转移出来的,看到你我就明白了,你用的是符吧?把自己身上的厄运转移给别人,甚至好心地把别人身上的厄运一起强加给云邺,云珂你倒是会做人情。”
  符纸既然能成为符纸,自然有它自己的特色,比如在虞时茵的眼睛里,它们带着金色的气雾,符纸本是运纸,只是画了符以后会变运。
  “你少胡说八道!”云德丰护着儿子,眼神凌厉地瞪着虞时茵。
  然而除了他,其他人显然已经站在了虞时茵这边。或者说从一开始就站在虞时茵这边。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把这张纸上的墨拿去化验一下有没有符纸的成分就能见分晓,”虞时茵冷声道,“如果你不相信符纸是你儿子所为,不妨现在搜一下他的身,我想你会有意外的收获。”
  云珂彻底慌了,今天因为时间紧迫,再加上有恃无恐,他放在口袋里的符纸根本就没有拿出去,甚至符纸上还话了符。
  “爸!你别听她乱说,你揉了不就中了她的圈套了吗?大伯他们都不相信我,你得相信我啊。”他不知所措地解释,努力往旁边靠去,然而还没挪开多远,云德丰的手就伸了过来。
  他探手进云珂的各个口袋,摸一个口袋就要把空空如也的口袋翻过来给虞时茵看。
  “看清楚了,我儿子什么人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不信任他,我就是要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闭嘴!”云德丰气势汹汹,手伸进了云珂最后一个口袋。
  云珂瞳孔猛地一缩,想反抗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云德丰翻口袋的动作,几张黄色的折叠起来的纸掉了出来,那是符纸。
  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这几张纸上。
  真相大白,谁真谁假一眼便知。
  一瞬间,云珂面如死灰。
  刚刚他还能强行解释,到现在人赃俱获,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恨自己做事不仔细,恨自己没有处理好每一步,然而再恨也已经没有用了。
  “云珂,这你要怎么解释!”云老爷子面色阴沉,冷冷地睨着这对父子,云珩更是气得直接扑到了云珂身上,一拳狠狠地揍在了他脸上。
  “云珂!”他咬牙切齿地再次抬手,挥拳:“我们一家待你不薄,阿邺更是把你当亲弟弟对待,你他妈怎么下得去手!”因为气恨,向来温文儒雅的云珩说了脏话。
  云珂闷哼一声,终于不再辩驳,这就等于是默认,他们父子俩刚刚的言行成了一场笑话,说出去的话反而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脸。
  云德丰不敢置信地抖着手把地上的符纸捡起来,在看到上面的鬼画符时,身子猛地一晃。
  竟然是真的,他的儿子,竟然真的做出了这种阴狠毒辣的事,一年了,他这个当父亲的竟然毫无所知。
  “云珂啊,真的是你做的…你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你们兄弟俩感情这么好,你怎么能……”云德丰方才的气势一泻千里,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多岁,他失望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然而正是这个眼神更加刺激到他。
  云珂猛地把压在身上的云珩甩到一边,他抹了把裂开流血的嘴角,突然阴森森地大笑了几声。
  “谁要和他感情好!从小到大他的运气就比我好,他是云家正儿八经的少爷,而我呢?我不过是个二房所生的儿子,我们家没权没势,全靠着他们帮衬!”云珂冷笑,眸底一片痛色:“从小我就努力要超过他,但不管我付出多少都比不过他,你和妈也是,只知道嘲讽我。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不如云邺,不是我的人不如他,是我的运!”
  憋了太久的事终于说出来,云珂有些疯癫,不管不顾地继续道:“我在夜市淘到了一本书,里面记载了各种符法,其中一种就是转运,我知道这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去试,谁知道竟然真的成功了!你们知道我看到云邺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床上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哈哈哈哈哈哈我不同情他,我只觉得他活该!”
  云老爷子气得直发抖,他一双眼睛通红,举着拐杖就对着云珂抡了过去。
  一声沉闷的声响,云珂疼得闷哼一声,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云老爷子着一下是使了全力的,恨不得打死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云德丰心疼儿子,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刚刚他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唯唯诺诺。
  云家乱成一团,傅家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虽是世交,但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云老,你们接下来应该还有家世要处理,我们就先告辞了。”傅荣铮扶着傅老爷子起身,辞别道。
  云老爷子身心疲惫,没再多留,只是在虞时茵走前,他还是忍不住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虞时茵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谢她。
  哪怕这个结果令人心痛失落,云邺以后不会再遇到这种威胁也是事实。
  第78章 时茵生病,微博事起……
  傅家人走后, 云家人彻底撕破了脸,云珩拽着云珂狠狠地摔在地上,如果不是云邺伸手拦着, 他可能都想把这个白眼狼打死。
  云珂吃了不少拳头, 哪里还有方才笑面狐狸的样,他鼻青脸肿, 被打成了他妈都认不出的模样。
  “阿珩别打了。”云德丰哭丧着脸去拦, 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儿子,没拦住云珩他又踉跄地走向云老爷子,就差跪在地上替儿子求饶道:“大哥,云珂他一时鬼迷心窍,他知道错了, 他以后肯定不会作出这种事了, 我回家就好好和他说,求求你原谅他吧。”
  云珂眯着火辣辣的眼睛看着他爸, 他不觉得愧疚, 只觉得他没用,明明是同一个爸生的,凭什么他大伯是人人敬畏的神医, 他爸就是仰仗着他哥哥才能过活, 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嘲讽他能力差命却好了。
  他恨恨地撇过头,不欲再看。
  他的举动很细微, 然而却没有逃过云老爷子的眼,云老爷子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看向一边许久没说话的云邺,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了他。
  “阿邺,这件事你是受害者, 你说说怎么办。”
  比起云珩和云辛奕,云邺的表情就淡定多了,他虽然没笑,但也看不出有多生气。
  云德丰心头涌起一丝欣喜。阿邺是个大方宽容的孩子,他从来不会和家人计较。这么想着,云德丰的表情松了下来。
  下一秒,云邺云淡风轻的声音便在客厅响起,“断绝关系吧,一年前他既然敢对我动手脚,现在他就敢对我的哥哥我的父亲下手,我不追究他的责任,但是他以后再也不能进我云家半步。”
  他说的是云珂,但很明确地把云德丰也算在了里面,他要让云家二房断了和大房的关系,这就是在云德丰心里下刀子啊。
  他云德丰现在在外受到的尊敬全来自于云老爷子,要是让别人知道他们两家变成这样,他走出去就是一个笑柄。
  “阿邺,二伯知道你现在气昏了头,你弟弟他真的只是鬼迷心窍,这么多年他就只做了这么一件蠢事,你就放过他,二伯求求你了。”云德丰心急如焚,竟是要冲过去跪下。
  云老爷子面色一变,拐杖一抵把他抵回了沙发。
  “二伯你不清楚情况,你口中他一时的鬼迷心窍,要的是我的命。”云邺嗓音温润,好像只是在讲一个无足轻重的事,“这么多年他做的蠢事不止这一件,据我所知,我高三时候被摩托车撞断手臂就是他的手笔,大学时候差点被人推进人工湖也是他托人做的。”
  他视线淡淡地落在地上一声不吭的云珂身上,对上他愤恨震惊的视线时也只是微微一笑,问:“我没冤枉你吧?”
  云老爷子和云家两个哥哥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云德丰不敢置信地瞪着儿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替他开脱的话。
  云珂狼狈地躺在地上,他愣了好半晌,突然自嘲似的笑了声,“原来你早就知道,难怪断了手以后就开始疏远我,云邺你可以啊,知道是我还能憋这么久。”
  “不过是怕家里人操心罢了,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想要我的命。”云邺微笑依旧,笑不达眼底。
  云德丰愣着,好一会才找回苍老的声音,如同电锯锯木般沙哑地讨饶:“阿邺,你之前都愿意原谅他,这回你就原谅他最后一次。”
  云老爷子最后那点情义在得知这几件事时终于消失殆尽,他不再多看云德丰一眼,对着不远处义愤填膺的金管家做了个手势。
  金管家福至心灵,立马找来了几个帮佣。
  这几个帮佣身强体壮,进来后直接朝着云家那对父子走去,其中两个人抗着云珂的手脚,两个架住拼命道歉求饶的云德丰。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云德丰挣扎着,两条腿胡乱地踹,狼狈地不像话:“快松开我和云珂,你们是不是不想在这干了!”
  然而不管他怎么叫怎么闹,几个帮佣连神色都没变一下。
  云珂是被丢出门的,他从四五节的阶梯上滚落下去,浑身骨头散架似的,云德丰到底年纪大了,帮佣没丢他,只是驾到门外放下后,用力地甩上了大门。
  云德丰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但除了丢脸外,他只觉得深深的惶恐,他已经六七十岁了,就算再长寿也就那几年可活,然而他的后辈呢,他的儿子孙子甚至是曾孙子都失去了云家的庇护,那他们姓云还有什么意义?
  他腿一软,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十岁,听到阶梯下云珂的痛呼声,他一步一踉跄地过去扶起了他,想打又下不去手,最后所有的悲哀化成了一句叹息。
  “云珂,你糊涂啊……”
  云珂闭了眼。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他做过这样的事,云邺说着放过他,但云家其他人不会放过他,以后,他的言行举止只会被人监视,直到他死。
  多可悲,明明他也是云家人,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糊涂吗?也许是吧,但他不后悔,云邺差点死在他手上,这么算下来,他也算赢了一次。
  傅家这次开了两辆车来,傅元笙载走了困地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想粘着虞时茵的傅南栖,傅荣铮则充当司机先送虞时茵回杨家,一同前往的还有徐黎和傅老爷子。
  回去的路上,傅家人对云家发生的事闭口不提,甚至极力把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他们不在意虞时茵的神秘,况且因为她的神秘他们都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人对自己未知的东西都是恐慌的,他们本是无神论,但现在,他们只庆幸自己有个虞时茵这样厉害的家人。
  傅老爷子一路上都很纠结,他怕自家孙女生气,但要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种紧张纠结到秃胡子的心情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
  “爸妈、爷爷,晚安。”下车前,虞时茵对着老爷子莞尔一笑,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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