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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建国被脑海中那声熟悉的“河东狮吼”吓得一激灵, 跑了!
  要是让刘惠那婆娘知道他跟小姑娘家家的单独说话,还叫啥“建国哥”,她真能吃了他的!别的他没想太多, 可他知道,老娘教过的道理,男人娶了老婆就是老婆, 外头女人再好那也不是老婆!
  更何况,他脑海里同时冒出的还有十年前刘惠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为了给他拼个儿子, 她愣是搭出去半条命!
  这样的女人,她就是再老,再丑, 脾气再坏, 关键时候他想到的还是她……只能说这娘们淫威日久啊!
  冲出房门不小心还让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来个狗啃泥,幸好跑了几步缓冲下来,几乎是屁滚尿流的跑出大门,也没注意到院里还有其他人。
  胡雪嫣在屋里气得“哼”一声,“土包子!”
  崔绿真这才松口气, 对哦, 这才是真心话嘛!她大伯就是名牌也能穿出地摊味儿的土包子,世界第一大土包子!
  这事,崔绿真犹豫很久,还是决定告诉奶奶一声。告诉妈妈不合适, 毕竟是大伯子的事, 告诉春苗三姐妹, 她们做小辈的也不好插手, 至于大伯娘……那还是算了吧,本来也没啥实质性的问题,可她要知道了,整个家都能让她掀翻。
  果然,崔老太听到一半,脸就青了。“好丫头,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再让别人知道,啊。”
  “好。”
  崔绿真也知道,这事不仅涉及到大伯家庭是否和谐,搞不好还能牵扯到乱搞男女关系上来,不是她把人心想得太坏,而是胡雪嫣那句“建国哥”实在是……恶,鸡皮疙瘩啊!
  往深里说,大伯虽然只是股东之一,可他是法人代表,代表着整个皮革厂的形象,毁了他的名声,约等于毁了皮革厂。
  崔老太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妖精没见过,可那都是别人家的事儿,她想不到自家也能遇上,还是老大那三锤打不出一个冷屁的性子,她这亲娘都嫌磕碜的长相……她是又气又好笑。
  真是有了钱,什么妖魔鬼怪都凑上来啊!
  难怪后头养鱼的老王家媳妇儿会抱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多少暴发户胳肢窝里夹着个人造革皮包,开着所谓的“皮包公司”,怀里搂着年纪能当他们闺女的漂亮女人……关键这还有人效仿,仿佛一件多么有面子的事儿一样!
  呸!不要脸!
  要她说,警察抓风化就该抓这些妖精和暴发户,先吃两颗枪子儿,风气一准能转好。
  当天晚上,大家吃喜酒回来,趁着老大不在,老太太把厂里几个股东叫到一边,没有任何前情提要,直截了当提出要开除胡雪嫣的事儿。
  众人一愣,“开除?她不干得好好的吗?”
  “就是,娘不懂就别掺和,雪嫣做事认真,咱们培养一个这么能干的员工也不容易。”刘惠摸了摸她一头又短又卷活脱脱一个大拖把的头发,心里很是舍不得。
  雪嫣嘴巴伶俐,这发型就是她鼓动她烫的,说显得特别年轻,外国黑人女性就喜欢这发型。
  崔建国说难看,那是不懂欣赏,刘惠可是很相信胡雪嫣眼光的。
  老太太让她气笑了,这死娘们平时鬼精鬼怪,现在却还帮人说好话,真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玩意儿!
  “你别管,我说开除就开除,你们都听我的。”崔老太白了刘惠一眼,“你们谁要不听我的,就是不孝。”
  黄柔虽然觉着奇怪,但她跟其他几个伯子妯娌一样,相信老太太不会乱说,她肯定有不喜欢胡雪嫣的原因,不就一工人嘛,还可以再招,犯不着让老人家生气。
  “行行行,娘别生气,只是得等几天,等卫红回来把工作交接清楚,而且也不能随便辞退工人,得给人家个说法。”
  “还要啥说法,就说我不喜欢她,妖精气太重!”说着,还恶狠狠把几个男人瞪了一眼。
  众人:“???”这关我们啥事?
  黄柔和丈夫对视一眼,又看了看空缺的“厂长”位子,隐约明白过来……都惊讶得目瞪口呆,崔建国那样老实巴交的?哪怕说刘惠有点啥,也比他更有可能啊!
  两口子是经常打打闹闹成为全家笑话,可内里其实没毛病,大钱崔建国管着,其实间接也就是春苗管着,小钱刘惠揣着,不该花的地方从不多花一个子儿!这样的家庭能不稳定?就胡雪嫣那只看上钱的,从崔建国手里抠不出钱,还能跟他?
  他们的不信的,但为防夜长梦多,不管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自家人都可以慢慢教育,可胡雪嫣却必须立马送走!
  而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顾学章还让崔建国去东北给老丈人帮了一个多月的“忙”,等他回来的时候,胡雪嫣已经拿上三百块安置费走人了。
  而此时,崔绿真和春芽已经高考结束,崔家人也不敢问她们考得怎么样,只大手一挥,每人奖励五千块——玩儿去吧!
  绿真上丽芝家去,准备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她让爸爸订火车票,不赶时间的情况下,她更喜欢坐火车,能一路看看祖国大好河山。
  刚走进市三纺大门,忽然见不远处跑过来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头发蓬乱,脚下小跑……定睛一看,居然是杨美芝。
  不久前听说她刚冒天下大不韪生下吴东平的孩子,饭店已经开始营业,但因为她名声不好,本地很少有人去吃,除非不清楚情况的外地人,她那儿能一个星期没顾客上门……没想到才多长时间没见,才二十二三的她,看起来仿佛老了二十岁。
  崔绿真仿佛没看见她的白眼,抬头挺胸走进杨家,精神充沛的杨老师正穿着黑色皮鞋,哼着小曲儿,愉悦的削土豆皮呢!
  “丽芝,快起来吧你,咋这么懒呢?”
  杨丽芝躲在房间里,不高兴的回嘴:“妈你让她走,我不想见她。”
  杨老师笑笑,“不是杨美芝,是绿真,绿真来了。”
  杨丽芝这才从房间里“嗡”一声,让崔绿真进去。
  为了高考,绿真给她和春芽押了几套题,让她们天天做天天背,熬得双眼通红,面无人色,杨老师努努嘴,“从考场回来她就躺床上再没起来过,懒丫头。”
  话是这么说,可嘴角却翘起来,她已经帮闺女估过分,绿真押题命中率不低,丽芝应该能上本科,至少也是石兰省的本科,她这心可落回肚子里啦!
  “还没睡够呢?我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上北京玩儿去?菲菲也考完了。”
  “要!必须要!”杨丽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惺忪睡眼里迸发出激动的光芒,“北京吗,哪天出发,怎么买票?”
  杨老师给她们端一盘苹果进屋,听见也忙道:“行,那就出去走走呗,省得整天在家里睡懒觉。”当即回自个儿房间里拿出五百块钱,“绿真你们怎么买票的,麻烦也帮丽芝买一张,要不够阿姨再给。”
  跟着别人出去她不放心,绿真可是世界第一妥当人,人家能带丽芝一起玩儿就算不错的。
  “估计会买火车票,够了阿姨。”
  杨家虽然条件不错,可前年杨老师大病一场几乎花光了积蓄,又把家分干净,他们手里也没多少钱。她本来想直接帮好朋友买票的,但怕她拒绝,不如去了北京承包她的吃喝玩乐,杨阿姨杨叔叔给她的钱还能原原本本带回来。
  顾学章这几年手底下培养出一批非常能干事儿的人,很快将她们软卧车票订好,明天晚上九点从书城出发,绿真开着她的吉普车载春芽和丽芝到书城,再把车子停去郝爷爷家省委大院,慢慢赶去火车站也不迟。
  找到座位,掏出零食,就跟在家里差不多。
  这年代软卧车厢是干部专属,能进来的都是有一定知识文化水平和素质的人群,也不用担心会有坏分子。两天三夜的车程除了吃就是睡,抑或看风景,倒一点儿也不无聊,等胡菲接到她们的时候,三人精神倍儿好,恨不得走路到菲菲家。
  胡雪峰这两年在上海买了更多的股票,甚至把自家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买,胆子大,回报也高,听说早赚得盆满钵满啦!大方的给俩孩子在北京城,一人买了一套占地面积很大的四合院,胡峻那套租给别人用,把菲菲那套装修出来,兄妹俩一起住还绰绰有余。
  崔绿真看着市井气息浓厚的老北京胡同,其实还挺心动的,听说一套这么大的四合院也才十万出头,不比阳城市的小洋楼贵多少。“胡峻哥在吗?能不能麻烦他帮我留意一下,我也想买一套。”
  菲菲挽着她的手,“你买干啥,我们家有这么多住的地方呢。”
  “我可以投资啊。”
  “投资是啥?”丽芝插嘴问。
  绿真一时半会儿还真解释不清楚,“简单来说,就是奇货可居,现在便宜的不起眼的东西,也许某一天会成为价值连城的抢手货。”
  杨丽芝看着破破烂烂的四合院,一路走过来都是四处乱跑的猫啊狗的,还有不听话乱窜的孩子,乱七八糟挤满一个院子的杂物和垃圾,实在想象不出来它啥时候能变天价。
  菲菲似懂非懂,爸爸经常跟她念叨这事,她就是不懂也耳熟能详了,“行行行,知道你是小财迷,我哥这段时间都不在家,他正全国各地跑着做课题。”
  不知道没什么,绿真有点失望,她低头看着自己特意换的绿色真丝裙,嘟囔道:“大臭屁不在……怎么也不早说啊?”
  “本来放假休息的,可刚接到你们动脚电话那天,他导师就把他叫走了。”
  绿真这才收起遗憾,忙问他的课题是什么。
  “听说是做什么刑侦技术什么现代化……”菲菲也说不清楚,绿真大致知道是干啥的,可名次太专业,她也不确定。
  春芽和丽芝洗漱去了,菲菲这才超小声的问:“那个……谁……没跟你们一起来吗?”
  绿真一愣,“曹宝骏?他没说要跟我们一路啊。”
  菲菲被她看得红了脸,“嗯嗯,那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
  崔绿真现在也有自己的心事,估摸着是他们俩又偷偷约定什么了,自从被大臭屁哥哥阻挠后,他俩不止没刹住车,还越来越投机,现在已经是朋友圈子里默认的一对儿啦。
  菲菲爸爸是大厂长,曹宝骏爸爸也是阳城煤矿矿长,都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数人都会觉着是郎才女貌。可胡峻愣是觉着曹宝骏不够男子汉,父母太强势,哥哥曹宝峰没个固定工作,整天在外头游荡,担心以后父母会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曹宝骏身上……
  他的苦心,菲菲不理解,可绿真却能懂,两个人打电话的时候常说起这事,所以现在绿真也不跟菲菲提曹宝骏的事了。
  大臭屁,她帮了他,他却啥也不说就跑了,哼!
  这一晚,跟久别重逢的好友睡一个被窝,绿真的情绪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高涨,她归结为是没见到胡峻的原因。
  菲菲参考的是舞蹈学院,基本是稳了,在台灯下,她眨巴着大眼睛,侧身看向好友:“绿真还没说,你的第一志愿是哪个学校?”
  崔绿真把双手枕到脑后,“公安大学,笔迹鉴定专业,今年是第一年招生,不知道以后就业怎么样。”
  菲菲轻轻拍拍自己那瘦弱的胸脯,“幸好幸好,我还担心你会报国防大学呢,听说特别辛苦,好多人都晒黑了呢。”
  崔绿真其实一点儿也不在意黑不黑的,她只是想给自己多年的梦想一个圆满结局,至于想念的国防大学,以后多多挣钱吧,发展经济也是给国家做贡献,如果能让国家成为世界级大国强国,她也一样自豪。
  爸爸说了,她上不了国防大学的遗憾,以后让小橄榄弥补。这小子对数理化有种超乎年龄的兴趣,以后的国防技术越来越现代化,高科技化,说不定正需要他这样的人才。
  “绿真?”菲菲的呼唤拉回了她的神思,“嗯?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疑我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最近他老是关门不理人,吃饭也总是出神,你说他会不会是处对象了呀?”
  崔绿真一愣,“你看着像吗?”
  菲菲为难极了,“像……又不像……我也没看见它跟哪个女孩来往密切,可他那发呆的样子,跟曹宝骏有点像。”
  绿真促狭的挠她胳肢窝,“说来说去又绕到曹宝骏了吧?你还真喜欢他呀?不就细皮嫩肉嘛……哎哟,胡小菲你居然偷袭我!”
  “要说细皮嫩肉他可没你嫩,你看看你这一身……”话未说完,菲菲就倒吸一口凉气,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玩闹间把绿真的睡/衣撩开了,露出一截细白的,富有rou感的yao肢来……
  绿真看她傻愣着,还故意扭了扭腰,“怎么样?被我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了吧?”
  菲菲红着脸,掐了掐自己的,再看看她的,忽然沮丧得不要不要的,她也想长点肉呀!可就是长不起来,不知道是跟从小练舞有关还是怎么回事,她整个人都是又瘦又软,没有一点儿力量感。
  关键绿真的身材不止有力量感,还是真有力量,轻轻用点儿力气就将她掀翻,一个翻身压制住她,挠她胳肢窝,挠她脚底板,一张大床闹得“咯吱咯吱”响。
  第二天,保姆阿姨家里有事请了假,只能她们自个儿做饭,菲菲带春芽丽芝出去买菜,留绿真一个人看家。她也闲不住,先把屋子和院子打扫干净,又把昨天换下的脏衣服收出来,准备清洗。
  想了想,好像还没打扫胡峻哥的房间,他走了四五天,不知道落了多少灰。然而,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却不是汗味儿,而是一股阳光晒在铺盖上的香味,暖暖的。
  虽然走得匆忙,可他的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铺盖叠成豆腐块,衣柜门开着,能看见里头挂着一排衬衣牛仔裤和两套警服,门后是两双干净球鞋,还有一双黑皮鞋。靠窗书桌上铺着一张报纸,上头压着一只钢笔……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整齐得不像话。
  崔绿真悄悄笑起来,大臭屁要在的话,肯定要得意洋洋了。
  桌子上整齐划一的摆着一排照片,都是这么多年来三个人的全友福,三张面孔从幼稚孩童到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再到现在成熟稳重的青年男女……十几年的记忆仿佛成了电影片段,在她脑海中回闪。
  绿真弯腰看那张报纸,发现上头写着些奇怪的符号和数字,估计是跟工作或课题有关,怕被风吹走,忙折叠起来,拉开抽屉准备放进去。
  谁知他中间抽屉里塞满了东西,整整齐齐都是这六年来二人的通信,绿真悄悄往大门口看了一眼,她们还没回来,忙抽出倒数第三封,蹑手蹑脚打开。
  是她上上个月写的,跟他说她报志愿的事儿,纠结于到底该把哪个学校当第一志愿,因为对她来说,第一志愿就是唯一志愿,不可能落档的。
  只见她原本特意加粗加黑的两所大学名字旁,多了两堆密密麻麻的小字,凑近你看,居然全是两所学校的优劣对比,包括学校历史文化发展,专业特长,招生条件,她想报的专业历年分数线,以及他找人打听到的名师名校友……她的信件是黑水笔写的,他的字却是蓝墨水,就像两片天蓝色的海洋,包裹着她黑峻的岩石。
  绿真忽然眼眶湿润,大臭屁!
  可他接下来回她的信不是这么说的啊,他只回了她十二个字:选专业乃人生大事,你自己决定。
  当时把她气死了,在身边人给不了建议的时候,她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居然啥理由不给就用几个字打发她!她当时还怀疑他是不是压根就没好好看她的信。
  谁知道他不仅看了,也帮她认真考察和了解了……他到底怎么回事?
  崔绿真有点气他的奇怪,又有点为错怪他而懊悔,悄悄把信件恢复原状放回去,拉开靠近床铺那格抽屉,里头却团着一团布料。
  她好奇极了,悄悄打开才发现居然是条那啥裤……最关键的是,某个地方还有一片可疑的白色……天哪!绿真的脸瞬间红成了熟透的虾米。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通过奇奇怪怪的书,她比同龄人懂太多太多,知道这是……难怪他要团成一团扔抽屉里,估计是那天走得急,没来得及洗。
  他那么正经的人,肯定也不好意思扔给菲菲和保姆帮他洗。
  唉!
  崔绿真觉着,自己今天好像个偷窥狂魔呀,把胡峻哥的秘密都看光了,以后他在自己面前就是个透明人咯。
  她两根手指拎着那图案布料,扔不是,放回去也不是,纠结一会儿给他扔盆里,洗了吧,不知道他要几个月才能回家,总不能任由它在抽屉里发霉生虫。
  她记得自己上学前班的时候,有一次冬天上厕所不小心把裤子尿湿了,妈妈那天学校有事要很晚才回来,还是胡峻哥帮她换的裤子,顺手还把沾了尿的裤子给洗了。
  她现在,是投桃报李,饮水思源。
  这么想,就没啥心理负担了。她找出洗脚盆,把那片痕迹当作当年的小孩尿渍,打上肥皂,迅速的揉搓,很快漂洗干净,用一个铁线衣架挂上,完美!
  剩下的都是女孩衣服,洗起来特别方便,放菲菲指给她的专门的洗衣盆里,抹上肥皂,随便搓搓就行。女孩子嘛,流的汗都是香喷喷哒!
  直到她把衣服晾上,菲菲她们才回来,不仅有十几网兜的菜肉蛋瓜,还有两个大西瓜,几瓶汽水儿啤酒和一堆熟食。
  要说做饭,四个人都很菜,如果非要矮子里头拔高个儿的话,菲菲又稍微做得好一点儿。只见她把菜场杀好的鱼挑出来,清洗干净,码上几片生姜,滴几滴黄酒,腌制上。又把其他人摘好洗好青菜土豆切好备盘,小葱切段,调好料汁儿。
  “今儿我给你们做个焖锅吃。”
  “焖锅是什么呀?”春芽好奇的问。
  “就是类似于没有汤汁儿的火锅。”
  崔绿真咽了口口水,妈耶,她都好长时间没吃过涮火锅啦!家里人怕吃上火生病,影响她们考试,已经一连吃了两个月的清淡饮食,少油少盐高蛋白,一开始吃还不错,吃久了嘴巴都能淡出鸟啦!
  她决定,今天一定要吃三碗米饭!不对,是四碗!她必须吃个够够哒,让肚子装满火锅,哦不,焖锅!
  菲菲看着纤弱,做菜还真有两把刷子,只见她把花菜、土豆、豆腐皮、海带丝分别干煸炒过,再把腌制好的鱼扔进去炸金黄,最后再把所有菜蔬放一起,淋上豆瓣酱调的料汁儿,盖上锅盖,院里顿时飘出让人直咽口水的香味儿。
  崔绿真的口水是最多的,早已忍不住一面切西瓜的时候一面偷吃,顺便再把熟食放盘子里,趁大家不注意偷吃一块儿,哇哦!这酱牛肉真好吃!难怪去这么久,原来是菲菲带她们去了十几公里外的地方买呢!
  烤鸭是片好的,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味儿还是当年外公带她去吃那家!好吃到连鸭骨架都是香的,她能吮指!
  天气热,把桌子端到院里桂花树下,焖锅虽然咸了一点点,可很香,鱼肉和蔬菜都很入味儿,就着汽水儿和啤酒,个个吃得肚饱肥圆,崔绿真果然吃下了四碗米饭,吃到最后都快站不起来了。
  她摸着自己胀鼓鼓的肚皮,“菲菲你怎么会做焖锅的呀?”
  “我哥教的,他做的比这好吃,焖上大虾和带鱼,能让你直接吞下舌头。”
  崔绿真吐了吐舌头,胡峻哥怎么能会这么多事呢?抓坏人是他的本职工作,听说立了好几次功,工作之余还能看书洗衣做饭收拾房间,时不时还能跟朋友聚会玩耍锻炼出一身腱子肉……他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啊!
  丽芝忽然道:“谁要当了胡峻哥的女朋友,那得幸福死吧。”
  胡菲下意识看了绿真一眼,欲言又止。
  “话说,胡峻哥到底谈对象没?”春芽从藤椅上坐起来,两只眼珠子像一百瓦大灯泡。
  菲菲也是一样的说法,她也不清楚,不过她时刻注意着好朋友的表情。因为她一直没说的是,哥哥导师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在旁边,其实事情也不是很急,哥哥明明可以不用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哥哥好像是知道绿真她们要来,才故意出门的。
  就像当年逃避代丽芳的追求一样。
  可又不一样。
  对代丽芳,他是真的不耐烦,可对绿真,他好像是在生气,生自己的气。最近几次收到绿真来信,他都不给她念了,一个人躲房间里很久,有时候晚饭也不出来吃。
  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可她昨晚旁敲侧击问过绿真,他们没有吵架呀,他到底在较什么劲呢?
  自从跟曹宝骏若有似无的暗生情愫后,菲菲忽然明白了。
  以前,爸爸想把他们凑一对儿的时候,她觉着爸爸就是异想天开,明明是兄妹,怎么可能在一起?可分隔开这几年,她发现哥哥对她和对绿真是不一样的,对她是毫无条件的保护和关爱,可对绿真就像地位平等的两个大人,他会把许多她理解不了的心事告诉她,会给她说他的烦恼与开心,会聊国内外时事……反正,在保护之外,更多的是尊重和吸引。
  他们被彼此吸引,哥哥应该是已经发现这种不对劲,想要刹车了。可平时那么聪明的绿真,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悄悄看过许多爱情故事,读过许多情诗的胡菲小姑娘,决定给他俩加把火,只是苦于无处下手。
  ***
  因为没能见到胡峻,崔绿真也没在北京久待,玩过该玩的,吃过该吃的,又杀到温州和东北去,看看她们家批发市场。
  温州自不必说,1982年全年,温州市个体户规模达到十万户,比某些小县城的人口总数还多!背靠这个庞大的小商品市场,大河批发市场改变经营模式,将这些已经做大做强的个体户吸纳进去,变成皮鞋、服装制造的直销场,据报纸上说有几十万销售员在全国各地奔波推销他们的商品,成为让国营企业头疼的“蝗虫大军”【1】。
  经过两年的发展,现在的温州小商品制造与批发已经形成一定规模,报纸上开始出现一个新的名词——温州模式。听说全世界有名的经济学家都去温州考察取经了,他们的大河批发市场成为其中的重中之重,黄外公学了这么多年外语终于派上用场。
  依托这个成功模式,他们又在武汉、成都、郑州、兰州四个城市各开了一家“大河批发市场”,针对各个城市的地理位置、人文特性和市场情况,批发内容不仅仅局限于服装、建材、电器,甚至还做起了粮油、干货、海鲜、文具、箱包……专业性,集中性是他们不变的优势。
  甚至,为了更好的发展业务,还在各城市盖起了三层小楼,不再是蛇口那种简单的石棉瓦房。现在各大城市提起“大河批发市场”,大家都知道说的是哪儿。
  四年时间,崔绿真“把批发市场开遍全国”的愿望已经快实现了,至于收入,春苗姐姐一个人管账已经应付不过来了,早早的把她同学拉来,组建了一个财务团队,甚至还学日本人,请了律师顾问,听说能规避许多风险。崔绿真这段时间忙着高考,也没问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反正她那天去银行取钱的时候,发现她的个人存折上的钱已经上七位数了。
  这还是在一路马不停蹄招兵买马开疆辟土的前提下攒下的,要是不花出去的话,说不定还能翻三倍。
  到东北电器市场发现,他们家的电器市场已经成为专业性很强的电器专卖场啦!国内外各种品牌电器他们家都有,甚至还有了电饭锅和电炒锅,不烧柴不烧煤不烧气的锅,在这年代可谓是让国内老百姓大开眼界的!
  因为拿下跟松尼电视的代理资格,他们公司再去拿别的货,档次就高了很多。甚至许多日本企业的其他产品也争着跟他们合作,毕竟手握这么多个批发市场就是最大的资源,其他代理商都无法与之匹敌的!
  黄外公抚着肚皮,仰靠在老板椅上,笑眯眯的说:“还是绿真聪明,当年要不是你闹着要开批发市场,咱们现在也不会有这样的市场优势。”
  崔绿真现在已经能按捺住自己骄傲的表情了,谦虚道:“我再有眼光,也没外公阅历丰富啊,咱们公司能开起来外公才是最大功臣,应该给您……”
  老爷子抬手,止住她的话头,不大高兴的说:“别再提干股的事,我这把年纪不图钱,能为你们姐弟仨打点基业,就当弥补以前的过错了。”对女儿的愧疚,他已经找不到弥补的地方了,因为她生活幸福,夫妻和美,事业顺利,他只能把这份愧疚延续到下一代身上。
  女婿?仕途比他当年还顺利,他也没能力帮一把,干脆就由他去吧。
  崔绿真在感激外公的时候又挺愧疚,让他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忙里忙外,却给不了他什么……唉!
  “外公你想要个啥?”
  黄外公摇头,指指隔壁屋一堆的好烟好酒山珍海味名贵药材玉石手串儿啥的,都是别人送的,他一直想找个地方卖掉,把钱捐给山区,够建几所希望小学的。
  这些东西是客户逢年过节的时候拜访送的,做生意就是要礼尚往来,他不收不行,可收了又不用,浪费。
  崔绿真心里默念,过几天出去找找有没有高价回收贵重礼品的地方,盖希望小学她愿意捐点。
  “那除了这个,外公有没想去的地方?”
  老爷子眯缝着眼,“这全国各地都跑遍了,有机会倒是可以去国外看看。”
  绿真眼睛一亮,“外公想去哪儿?”
  “美国,德国吧,看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样子。”
  “那要不,外公就趁这个暑假,去美国吧?”
  老爷子一愣,“去美国干啥?”
  “你不是想去嘛,正好我也不开学,我来值班,换你出去放松一下。”
  老爷子鼻子一酸,乖孙女还是惦记他,怕他太劳累,其实跟以前的日子比起来这算啥累?他能决定一个公司的一切事务,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一个城市的发展程度,这样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是再多的钱也换不来的。
  最近他就在琢磨,有几次跟外商聊天的时候发现,他们都在说一种叫“冰箱”的电器,可以低温储存食物,对喜欢吃隔夜饭菜的中国人来说,要是有了这玩意儿,说不定健康问题会大幅度改善。
  “去美国看看冰箱可行否?”
  绿真也知道这种电器,还知道烤箱,电热水器,抽油烟机,洗衣机……太多太多,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已经普及的电器,在我国却依然一片空白。
  只要是空白,那就有商机,“可行,外公就去美国,多换点美元,要能带几件样品回来更佳。”
  于是,本来就有点心动的老爷子,狠狠心,一咬牙一跺脚,“成,明儿就回去办护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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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就要结束了,有点惆怅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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