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53节
他们震颤归震颤,腹诽归腹诽,但很快凝注了心神,视线落在了大宅庭台面上的纤影之上。
温廷安心中其实生出了诸多困惑,诸如,温廷舜不是早就与魏耷等人一同消失在酒场之中了吗,怎的会成为了秋笙娘子?
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这般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魏耷他们的真正下落又是什么?他们到底在何处?是不是还活着?
为什么温廷舜不去寻魏耷他们,偏生要在此处主持这一场每夜一回的竞价会?
温廷舜在常氏酒坊里潜伏了长达七日,他是否寻到了常娘与媵王暗通款曲的账本或是往来文书?
以及,毒杀那两位暗探的施毒元凶,到底是谁,温廷舜可有调查到他们的身份?
凡此种种疑团,温廷安都想寻温廷舜解惑,但竞价会这才开了一个彩头,她碍于身份,自当不能去贸然寻他,免得惹暗中窥察的常娘生出疑虑。
台上。
这一场竞价会看似极为简单,秋笙所要做的事体,不过是将一坛武陵酒曲,以最为昂价的价格卖出去罢了,但里中有诸多的门道在里头。
如何造势,如何俘获纨绔的人心,如何弄玩世家子弟的攀比心理,如何用三言两语掀起竞价狂潮,如何毫不刻意地抬价,如何利用『物以稀为贵』的心理让买方,掏银票掏得甘之如饴……
温廷安一边为西帘宾客续酒,一边用余光,细细观察着台上与东帘的一举一动。
东帘与西帘的氛围是截然不同的,因为西帘的宾客身家薄,没有竞价的财资,他们随时索性观赏起秋笙姑娘的品貌来,纵然是吃饱喝足,也赖在原地不走了,不少人热闹地讨论起今夜谁会拍下那一坛武陵酒曲。
“宋府宋二郎,一千一百两,一次。”温廷舜垂着眸睑,拂袖伸腕,气定神闲地执笔搦墨,在红纸之上写下了最新的竞价数额。
穿堂熙风拂过之时,亦是裹捎来了一掬月华,银亮剔透的月色,悄然投照在了他那一席荼白天水碧裙裾之间,风吹帘动,裙褶成了烟渚浩淼的海,裙裾的上端,用金线勾描的花卉衬得一片葳蕤之意,掩映着横斜参错的漏窗树影,如梦似幻,如雾亦如电。
在外人看来,秋笙摹字之时,若有人继续叫价,她那温静澹泊的眉眸,会随之看向那一位抬价的人。
这一夜,就属殿前都虞侯嫡次孙的宋仁训,以及兵部侍郎的嫡三子孟德繁,二人得到秋笙娘子的秋波最多。
整座酒坊上下,宋、孟二人加价最厉害,一百两、二百两的朝上抬价,显然是对今夜这一坛武陵酒势在必得,两个纨绔少女在东帘里呈对角线而对坐,中间的空气格外稀薄沉抑,仿佛燃烧着簇簇腾腾战火。
东帘的氛围,称得上是暗潮涌动。
万众瞩目之下,秋笙已经喊至了一千一百两,这已是一个让无数纨绔子弟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天价了,竞价到五百两的时候,大部分的人开始望而却步,不敢再将银两不要命地往上砸了,就怕一个不慎,把所有身家都赔了进去。
纵使是洛阳最繁华富庶的赌坊或是酒楼,那热闹的氛围,怕是也不敌此处的一分。
宋仁训瞥了孟德繁一眼,挑衅地笑了一笑,那一副眼神俨似在说,『孟兄还敢继续抬价么?』
孟德繁鬓角间青筋虬结于一处,一举将掌间的玉骨折扇往酒案之上重重一搁,深呼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吩咐傔从道:“小爷再加价一百两!”
傔从面露一抹难色:“孟少爷,您再往上加价的话,这怕是不太好罢,您昨夜刚从秋笙娘子这儿买走了一千两的武陵玉露,那酒尚未开封,今儿还买的话,那月底大老爷查账,那账面肯定不太好看……”
“你管小爷这般多作甚?是小爷掏的银两,又不是撬你的棺材本,你操心个什么劲儿!”在心仪的姑娘面前,孟德繁万不能失了面子。
傔从只好赔笑谢罪,朗声抬价一百两,此话一落,孟德繁看到秋笙娇怯地睇了他一眼,孟德繁的心怦通失序了一阵,骤觉这一百两抬得太值了。
“孟府孟三郎,一千两百银两,一次。”秋笙巧笑倩兮道。
宋仁训原是高挂着的笑意,此际阴沉了起来,沉得仿佛可以拧出水来,他毫不犹豫地随扈抬价两百两,这一过程,连眼儿都没颤一下。
“宋府宋大郎,一千四百两,一次。”
秋笙的一辞一话,如一根隐形的缠丝,冥冥之间,牵动着酒坊里头绝大部分人的情绪,众人眼见着宋、孟两位纨绔少爷针锋相对,相互较着劲儿,为博佳人展颜,而斗得你死我活,众人俱是兴奋又混乱,抻长了脖颈往此处瞧。
孟德繁没料到宋仁训居然一举抬了两百银两!
孟德繁面上蘸染了一丝焦灼的燥意,狠觑了宋仁训一眼,正要继续抬价,他的傔从苦苦制止住他:“少爷,您此番出门,所筹措的银两,姑且只有一千三百两,怕是不能再往上抬价了……”
孟德繁看着秋笙看着宋仁训笑了,妒火猛地攻心,对那傔从道:“那就先赊账!且外,我不是前年在钱庄上留了一笔钱财么,你速速给我取来!”
傔从面露殃色,困窘地道:“少爷莫非是忘了,您昨年在寰云赌坊赌输了五百两,为了还债,您早吩咐卑职去钱庄取了。”
“……”孟德繁身子皆僵,眉庭拢起了一阵难堪之色。
就在这个空当儿,只听台上秋笙道:“宋府宋大郎,一千四百两,两次。”
宋仁训昂着头瞟了一眼孟德繁,脸上带着一副胜利者的耀武扬威。
孟德繁容色铁青至极,拳心攥紧,庶几快将掌心里的玉骨折扇给碾碎了。
看至此处,温廷安以为这位孟少爷会剑走偏锋,妄自抬价一百两,殊不知,孟德繁最终松开了折扇的玉柄,咬牙切齿地冲着宋仁训遥遥拱手:“这一回只不过是小爷筹措得不太充裕,美酒便是让与宋兄。”这便是不会再抬价的意思了。
秋笙眸波潋滟,遂是道:“孟府孟三郎,一千四百两,三次。”
竞价会尘埃落定,在短短的一刻钟内,温廷安虽是一位看客,但仿佛切身历经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动荡,她看到温廷舜一手托着酒坛底部,一手扶着瓷质坛壁,拗着腰,幽步游至宋仁训近前,勾唇笑道:“今夜贺喜宋官爷了,一壶武陵玉露,承蒙官爷的照拂,亦能蓬荜生辉。”
宋仁训呼吸醺热,接过酒坛之时,想趁势握住秋笙的柔荑,但秋笙眼尾一挑,眸波暗敛,淡声吩咐左右道:“宋官爷大抵是坐久了,怕是有些乏了罢,那秋笙差人给您斟杯醒神茶,再送您回去。”
宋仁训酝酿着的满腔情话,随着秋笙的盈盈转身,而一举堵在了喉舌之间,他想揪住佳人的袖裾,但旋即被上前来的椿槿截了去,椿槿托举着宋仁训的腕肘,媚眼如丝地道:“宋官爷,有什么话要对秋笙说的,不若留在明夜,今儿椿槿来给您弹曲解闷当如何?”
美人的话就如糖衣炮-弹,让人毫无招架转圜之力,更何况,椿槿这一席话说得简直是无懈可击,既没拂了宋仁训要见美人的面子,也给明夜留下了一个挠人的小钩子,宋仁训半推半就之下,也就信了椿槿的话。
一夜之间,秋笙给常氏酒坊带来了一千四百两的营收,在常娘的眸底,秋笙便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只消她往台桩之上一立,这世间的男子都甘为她趋之若鹜,这钱财,她们可就不愁了,常娘与宋仁训的傔从结了银票,画了对押,正预备去寻秋笙,却见掌事姑姑心急火燎地前来道:“常娘子,不好了,秋笙一回院,便是立即砸了茶盏,说、说翌夜儿不上台了。”
“这又怎么回事?”这秋笙对男人千娇百媚,但私底下,却是个品性诡谲古怪的,气性极大,动辄砸东西发脾性,常娘早已见怪不怪了,将银钱盘扎好送入账房,继续问道:“今次又是何事惹着了她?”
掌事姑姑回溯着秋笙恼羞成怒的模样,便是心有余悸道:“说是那遍地荼白天水碧的裙裳,裙褶的部分皴起几处皱痕,没熨平,秋娘子觉得孟家的三少爷是看到了她裙褶上的痕皱,生了嫌心,适才不肯继续抬价,这不,一个人在屋中撒着闷气呢,还说要拿洗衣坊的秦氏是问。”
常娘忍不住揉了揉鼻梁骨,纳罕地道:“临上台前,秋笙不是才说这裙子熏染得好吗?怎的现下又嫌厌这裙子起了辙子呢?”
掌事姑姑亦是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无奈地道:“按奴家的话来说,秋笙的脾性就如暑月的天时,一会儿晌晴,一会儿阴翳,不能去丈算的。奴家好劝歹劝,秋娘子就不是不解气,说要亲自罚这个秦氏。”
常娘斟酌了片刻,才道:“原以为能寻个称她的心、如她的意的,没料着这个秦氏手艺功夫再好,也不能遂她的意,那命秦氏去菡萏院领罚罢。”
菡萏院便是秋笙所栖住的地方,这偌大的酒坊里头,十二优伶各赐有院所,谁若是受宠、遭了器重,谁的院所便会繁华一些,温廷安被掌事姑姑领入菡萏院所时,秋笙身后立着一轴冰裂纹八扇画屏,江南水墨,自捎一派墨染雅韵,她斜倚在榻前,近旁是一戗金填漆的凭案,案上列炉焚香,置瓶插花,以供清赏。
另一只乌案之上,一瓶芍药已然跌碎了,挂画也被揭了下来,侍奉其左右的小鬟正跪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洒扫狼藉。
可见方才秋笙是发过一回愠气了。
“秋娘子容禀,这秦氏的人,奴家给您带来了,任凭您发落。”掌事姑姑语罢,便将温廷安朝前一推,喝令道:“愣着作甚,还不跪下!”
坊内规矩格外森严,这掌事姑姑形同秦楼楚馆里的老鸨,训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顶着一张尖酸且刻薄的面容,如风干的猪肚子,温廷安故作受惊了一般,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道:“小人、小人心性愚钝讷然,不知抬罪了秋娘子哪些地方,万望小娘子指出!”
秋笙斜倚绒榻,正在轻拢慢捻地剔指甲,执着指甲刬的手,纤细如瓷,本是柔缓的动作,此番倏然一顿,指甲刬不慎剪入指肉之中,竟是剪出了一道豁口,血丝自无名指里漫溢而出。
掌事姑姑见状,惊得哎了一声,忙吩咐小鬟助其止血,但秋笙丝毫没有领情,信手将剪子掷在了地面上,一面用白丝绸手绢擦拭着手指之上的血渍,一面淡淡地笑了声,“不懂抬罪我什么地方是么?那我教教你也无妨。”
秋笙道:“你是哪根手指熏染了我的衣裙,拿着这根指甲刬,将哪根手指的指甲全拔了罢。”
温廷安愕然抬首,颤如筛糠:“秋娘子,小人、小人真不是有意的……”
这一罚,掌事姑姑听着也是心惊胆颤,也勿怪为何秋笙会折腾走这般多的粗使婆子了,这罚得也太狠戾了些。
秋笙似笑非笑地横扫掌事姑姑和小鬟一眼:“我驯服这个手脚不利索的下人做事,你们是有兴趣看热闹?”
掌事姑姑凛声道:“自当不敢。”
语罢,便给小鬟递了一个眼色,二人匆匆离开了菡萏院,顺便阖拢上了门扉,掌事姑姑喟叹了一口气,不免替这位秦氏的遭际感到可悲,好端端的婆子,是个懂规矩的,做活儿也利索,但刚来不久,就遭罹了这般的际遇,也不知是不是命道不好。
——她得另外物色一个新的暗桩了。
菡萏院内堂,草天鸣蛩,青烟浥浥,浮香暗渡。
秋笙自绒榻之上下来,踏着一对谢公履,朝着温廷安踱了过去。
温廷安一直跪伏在地,心中在做着一些考量。
她认出了温廷舜,但不知温廷舜有没有认出她来,毕竟她今儿头回初来常氏酒坊,温廷舜根本不知她会易容成什么样子。
以她对他的了解,温廷舜这副私底下娇纵跋扈的模样,应是伪装给常娘和掌事姑姑看的,无他,常娘生性多疑,不仅提防外人,也警惕内人,应是没少在坊内安置暗桩,这洗衣坊的婆子,应当也是常娘盯梢的暗桩之一。
不然,凭温廷舜淡薄如水的性子,绝不会轻易迁怒于一位素昧平生的下人。
如此想来,温廷舜寻衅于她,应当是怀疑她了,怀疑她是常娘派遣来盯梢他一举一动的暗桩。
目下,如何向温廷舜自证身份?
温廷安下意识往袖袂之中探了探,却是发觉自己没将红穗小瓷瓶给带来,她无法卸容,声音也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难不成,要寻温廷舜对证一些记忆……
正思忖之间,却见面前递来了一只骨肉云亭的皓腕,秋笙浅笑道:“长兄,方才有多担待了。”
错目而视之间,温廷安微诧,没去抚上他的手,不答反问:“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亏她一直认为他没认出他来。
第67章
温廷舜没率先答温廷安的话, 薄唇浅浅地抿成了一条细线,朝外院处淡扫了一眼,确证了掌事姑姑与那位小鬟离却了之后, 他一面将温廷安静静地搀了起来, 一面淡笑着道:“不用怎么费心思猜, 不论长兄易容成什么样儿,我自当都能认得。”
台前的吴侬软语,此时此景已然消弭于无形,温廷舜换回了寻常的嗓音, 相较于酥入骨魄的的女腔扬州白,温廷安还是较为喜欢他原来的男腔,温沉且柔韧, 谈吐之间充溢着一种疏旷幽缈的出世感。
只是, 温廷安没料到温廷舜会这般作答,他寻了一只规整的黄花梨木圈椅, 扶她好生落座,顺带挽起了荼白云袖, 伸出一截皓雪般的纤腕,匀亭分明的温热指腹,替她拂涴却了膝襟上蘸染的霭埃漫尘,透着一豆滢滢烛火, 温廷舜掀眸静默地垂视着她, 眼神格外专注宁谧。
温廷安虽说黏连上了一张老妇的胶质面具,面相虽是黯然无光,但优越淳厚的那一副骨相, 仍旧毫无保留地彰显了出来,想当初, 在大宅院登台之时,他一垂眸,扫视人潮一眼,便很快寻到了长兄的影音,她的骨相里,额面留有一庭美人尖,脸容瘦纤,下颔柔润,五官的每一寸,他心中自是一清二楚,以及她的眼神,淡泊而致远,像是一块夹岸笼着烟渚的寒湖,一眼惊鸿,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月色。
温廷舜不动声色敛住了眸底的思绪,后撤了数步,转身去茶案之上斟了杯热茶,茶香四溢,他递至她掌间,让她清了清神识,凝声道:“长兄有甚么想要问的,现下便问罢,不然,你在菡萏院待久了,掌事姑姑不免会生出疑虑。”
对着这般国色天香的一张玉容,温廷安一时之间尚还有些不大适应,又因着他之前那一番直言不讳的话辞,她无心地听着,不知为何,那耳廓悉若触了细电了似的,怔了一会儿,适才缓回神来,应了一声,先是问道:“我今次初入坊中,不论是掌事姑姑,亦或是椿槿,她们皆说你脾性喜怒无常,我那时并不知晓你便是秋笙,还怀疑过秋笙是不是媵王的麾下鹰犬,今次看来,是我想岔了,你可是故意为之的?”
温廷安薄唇浮起一抹浅笑,淡淡地点了点首:“长兄应当也知晓,常娘是媵王安放于市井之中的一道案桩,生性多疑,若是取其信任,自当是不大容易的,我成为秋笙,替其掌舵竞价会,能日挣斗金,她明面上一直待我尚算和气,但暗地里一直遣浣衣坊的婆子暗中监视,我若是听之任之,倒也无妨,但这般为她所掣肘,却不利于你们行事,因于此,我故作脾性乖张跋扈,一方面是拔出常娘在我身前安放的钉子,一方面是为了挣得时运,引起你们的注意,便于能与你们互通消息。”
原来如此,温廷舜早就料到,阮渊陵一定会派遣温廷安他们会来,故此,借用椿槿、掌事姑姑之口,将她的名声放了出去,好吸引温廷安来查他。
温廷安也没想岔,那浣衣坊的粗使婆子,果真是常娘安放在温廷舜身旁的暗桩。
“只是我想不通,为何你竟会成为『秋笙』,”温廷安有些悸颤,一腔话辞里,蕴含的更多是匪夷所思,上下打量了温廷舜一眼,“你来常氏不过七日的光景,如何能从新人一举迁跃为坊间的红人,你是如何做到的?”
温廷舜听闻此言,眸子低低垂落,凝声解释道:“是这样,起先常娘见我生得还算好,入坊的头一回,便命我去当『小鬟』,长兄也知晓,所谓『小鬟』,不过做些替官客端茶侍酒的伙计,上不得什么台面,偏巧那日,宋仁训与孟德繁二人皆在酒坊里头。这位宋大郎是冲着常娘去的,我便转而去给孟德繁侍酒,要知道宋、孟二人,代表的是殿前司与兵部各自的立场,二人的父亲是党敌,宋仁训与孟德繁的关系自然也不睦,故此我有意挑唆了几句,他们二人便打了起来,常娘因此真正看到了我,觉得我话术尚可,第三日让我试着主舵竞价会,就这般一试,竞价会还蛮简单,只消熟谙酒客的人心,哄抬银价,便不愁武陵玉露不能以更高的价位沽卖出去。”
温廷安听得简直叹为观止,浅啜了一口热茶,正色地打量了一番温廷舜一眼:“没想到二弟竟然有这等潜力,让我捋一捋,你之所以成为秋笙,是要取信于常娘?”
温廷安凝了凝眉:“但又说不通,假若常娘信任你,那不该总是在暗中派遣浣衣坊的婆子窥视你。”
温廷舜左手指腹静缓地摩挲了一番右手的虎口,莞尔解释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常娘是个名副其实的商贾之女,若我能让她有利可图,她便一直雇我。我连续主舵竞价会四日,第一日是八百两,第二日是九百两,第三日是一千两,今日是第四日,竞得一千四百两,也长兄会认为常娘一直在利用我,然而目下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起初是我离不开常娘,现在是她离不开我,假令离开了我,这一座常氏酒坊的营收,一定无法回至原先的盛况,营收砍半,口碑亦然会大幅跌水,至少宋仁训与孟德繁二人在竞价之时,不会再竞出天价,这绝非常娘所愿意看到的局面,因于此,她一定百般留住我,不会轻易放我走。”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就遂了我的意了,在常娘眼中,我的目的是要与她平起平坐,分这酒坊里头的一杯羹,但我的真实目的并不在于此。”
一抹钦色悄然掠过温廷安的眉庭,温廷舜做任何事,果真是会妙棋一着,温廷舜成为秋笙,原来是要给常娘铺设下一道掩眼的屏障,混淆她的耳目。
“照你方才所言,只有短短四日,这一座酒坊便是拢共有四千一百两的流水。”温廷安寻思了一番,颇觉这样的营收,放眼洛阳七十二家正店,怕是极为恐怖的,在温廷舜没有来酒坊之前,竞价会一直是由常娘在主舵,常娘来酒坊已有旬日,累攒下来的银两账目,势必也是可怖的。
常娘是为媵王卖命的,如果这些账目是流入赵瓒之的手上,他要如此多的银两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