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182节
委实是教人眼前一亮。
她的眸眶,被炭笔描摹得深邃且立体,总体轮廓显得沉稳且大气,薄唇的唇色,比先前要胭红,唇瓣剔透如琉璃美玉。
纵观看去,温廷安委实有些不敢相认。
这真的是她自己么?
吕氏将温廷安面容上一丝一毫的思绪,悉数纳入了眼中,她眉眼弯弯,问道:“是被吓着了么?”
吕氏捻起温廷安的下颔,左右细致地探看凝睇,眉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成色:“我认为妆容挺合衬的,不光是适合去见你太祖母,也适合去见心上人。”
一抹绯云之色,拂过的温廷安的颐面,她委实有些不太自然,低低地搡了吕氏一下。
吕氏失笑道:“莫非是我说错了么?”
“温廷舜他目下并不在冀州,是以,今刻并不能见到。”温廷安眸底浮泛起一抹腆然之色,话回正题,一晌用纤细的指尖撩弄着鬓角下的一绺鬓发,一晌略显隐忧地问道:“这般的妆容,去见吕太祖母,会不会显得很隆重?”
吕氏摇了摇首,凝眸看着她,道:“安姐儿已然多久没有见到祖母了呢?”
温廷安怔了一番,眸底不自觉地添入一份忪意,她确实是不晓得的,也不太清楚。
原主应当是有记忆的。
但据温廷安所知,原主与外祖母的关系,其实并没有这般融洽,原主小时候还与外祖母生出过抵牾,外祖母是个极有威严的女子,对待儿孙也不那么亲厚与热络。
在她怔神之时,吕氏道:“你们祖孙俩,已然有十三年没见了。”
温廷安低低地轻喃一声:“十三年了么?”
——竟是有这般久。
原主的年岁其实也算不上大,仅十七十八左右,减去这长达十三年的光阴,那应当是从四岁五岁的时候,就没再见到外祖母了。
直觉告诉温廷安,祖孙两人以前是发生过一段旧事的。
温廷安露出了一抹憨居之色,眸底一副若有所思之意,谨声问道:“吕老夫人是不喜欢女娇娥么?“
吕氏猝然怔了一下,““安姐儿怎的会这般作想?”
温廷安目色定格在铜镜上,心中渐然有了一种定数,道:“我以前四岁五岁的时候,有一些举止,应当是比较女儿气的,教外祖母见了,心生不喜,便训斥我了几顿,是也不是?”
吕氏眸色定了一定,心底生出了一丝忧戚,甚或是彷徨,她不知当如何述叙起这一截往事。
静默晌久,她适才说道:“安姐儿原来记着这一茬子事呢。”
其实温廷安是猜出来的,外祖母刚强得像是一个男子,那么,她会不会有一丝重男轻女的思想?
肯定是会有的,不然的话,吕氏为何会在原主出生的那个时候,遂是将她『女扮男装』?
不仅仅是温家所施加的压力,势必还有吕氏母家的压力。
吕氏殷切地祈盼着能够生养一个儿子,这般一来,便是能够契合夫家与母家的期待了。
但吕氏只诞下了一个子嗣,不是一个男丁,而是一个女丁。
为了不辜负宗亲戚眷的拳拳寄嘱,吕氏便是瞒天过海,将原主当做一位男儿来生养。
温廷安从穿书过来的那一刻开始,便是觉得这种事不太合理,瞒得了一时,但她隐瞒不了一世。
她必须对温家坦诚。
确实也是对温家坦诚了。
温青松、温善豫、温善鲁、温廷猷、温廷凉俱是接纳了她,接纳她是女儿家的身份。
有些时候,一些淤积多年的心理重担,与其一直背负着永不撒手,不如坦坦荡荡地卸下来,这般一来,便是能够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松弛。
对温家真真切切地坦明了身份,现在该是对吕家坦诚了。
吕家之中,尤以吕太祖母陈氏最是威严,她应当是最后一个卡关了。
唯有让吕太祖母陈氏知晓她是女儿家的身份,这般一来,温廷安才能方便言说自己与温廷舜的事。
以宗族关系为基本单位的家庭便是如此,两人在一起,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甚或是多个家族的事。
温廷安解决掉了温家的纠葛和牵绊,现在就轮至谢氏一族以及吕家大族。
谢氏一族,主要是要助骊皇后完成她生前的最后一个夙愿,即,襄助温廷舜觅寻至骊氏大族的旧部,让旧部与温廷舜达成包容、接纳与和解,泯却恩仇,一切纠葛涣若冰释,并让旧部成为温廷舜真正的左膀右臂。
但对于这般一桩事体,温廷安是一丝一毫的头绪都没有。
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温廷安觉得自己应当是有解决的办法的。
再论及吕氏大族。
今晚就要去见吕太祖母陈氏,平心而论,她是有些忐忑的,暌违十三年未见,今晌是要以女儿家的身份去见外祖母,不知到时候场面会变成什么样。
关于这一点,温廷安心中是没有什么定数的。
但她明面上,定是会佯作镇定与坦荡。
而且,温画眉就是在吕太祖母的膝面之下承受教育,看得出来,吕太祖母对这个外孙女是用心教导,还将供祭祖之用的一带山脉让其继承。
从这个场景,其实是能够品出一丝隐微的端倪的。
温廷安在细致地忖量着一些事情,吕老夫人会不会已经与那般一种陈旧的观念和解了呢?
也许已然是和解了罢。
似是洞悉出了温廷安的所思所想,吕氏拂袖抻腕,云纹广袖之下,伸出了一截白瓷质地的胳膊,纤纤素手在温廷安的额庭与鬓角处,极轻极轻地抚了抚,温柔地说道:“也许是安姐儿所思所想会是对的。“
吕氏言讫,便是开始为温廷安更衣了。
吕氏为温廷安遴选了一席滚镶白绒的齐胸襦裙,外罩一席雪色藕粉的褙子,一条玲珑束带轻轻束在温廷安的腰肢上,将她的身段曲线,勾勒得盈盈一握,秾纤得衷,俨似真真切切的入了画一般。
肩部若一柄裁刀精细地削成,腰若一绺金色约素。
吕氏眉眼弯弯地看着温廷安:“从未看过安姐儿穿女儿装的面目与行相,今次得见,便是惊鸿照眼来。”
温廷安闻罢,登时露出了一抹拘谨之色,她不太自在地揪住了吕氏的袖裾,小幅度地扯了一扯,低声说:“母亲莫要这般说,说得我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吕氏附耳道:“不仅是你的吕太祖母,温廷舜见了,想必也会极其惊艳。”
『噌』的一声响,仿佛是烈火跌入颊面,温廷安的面容,自燃了。
第245章
温廷安听得此话, 委实是拘谨极了,常年淡寂的面容之上,亦是显露出了一丝憨居, 她用袖裾牵扯了一番吕氏的袖裾, 眼底低低地垂着:“母亲, 莫要再说了——”
吕氏见女儿这般娇憨的一张玉容,更是忍俊不禁,一晌捻起花钿与簪钗,徐徐地为温廷安簪上, 一晌曼声问道:“这小子畴昔可有为你描眉施妆过?”
温廷安俯下了螓首,细致地静思了一番,不知是思及了什么, 一抹胭脂色的绯红, 俨似雁过留痕一般,悄然攀附上了她的眼睑与眼褶, 少女秾纤夹翘的睫羽,俨似叶的枝脉一般, 轻轻地颤动着,在空气之中震出了几些弧度。
吕氏瞅出了一丝隐约的端倪,言笑晏晏地道:“温廷舜应当是为你描眉添妆过的罢?”
温廷安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应声说道:“是在今岁上半年元夕夜的时候, 阮掌舍给九斋放了一日假, 让大家出去玩,因为元夕夜有摹妆的习俗,大家表示互相为旁人添妆, 所以……”
温廷安的嗓音渐渐地减淡了,嗓音轻盈得形同一团绵软的云絮, 嗓音的尾调,仿佛蘸染了一星半点的溶溶水汽,嗓音拥有自身的纹理与质地,显得温软且清糯。
吕氏接过温廷安的话茬,眸色勾了一勾,说道:“所以说,温廷舜为你添妆施妆了?”
温廷安静缓地垂下了泛散着薄粉之色的眼睑,很轻地『嗯』了一声。
吕氏狭了一狭眸心,用蒙昧的口吻问道:“这小子是如何帮你画的呢?”
温廷安淡淡地吸了一口气,目色从吕氏挪移至铜质鸾镜上,有些不敢直视吕氏。
吕氏轻轻地撩了撩温廷安的如云鬓发,淡笑说道:“安姐儿可是害臊了?
吕氏的话辞,俨似一枚钩子,构沉起了温廷安心中一些年深日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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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昏半昧的光影之中,身着白襟襕袍的少年,捻起一枚胭脂色的红片,一晌捻起她的下颔,一晌细致地描摹她的唇脂。
少年的动作弥足轻柔,指腹碾磨在她唇瓣上时,是一种极柔软与极粗粝的碰撞。
温廷安永远都记得,那一刻,她以为少年意欲俯身深吻下来。
一种隐微的颤栗,从温廷安的心腔之中徐徐升起,像是盛夏晚夜时节,在洛阳城之中,渐渐升起的数簇绚烂烟火,她仿佛听到一掬数以万计的璀璨烟火,在她耳屏外轰然炸响,俄延少顷,心尖直直冲奔上了九重云霄,蹭磨出了一簇盛大绚烂的烟云。
结果,温廷舜并没有俯吻下来,他只是纯粹地为她敷抹铅粉、描摹唇脂、描摹黛眉、施点绛唇,描摹完了她的面容,少年细致地打量着她,不再言语,便是离开了。
那一夜,温廷安渡过了一份极是刻骨铭心的时刻。
那是她生平头一回感受到浓重的悸动与颤栗,如此妙不可言。
虽然说她明面上不显,但在心底下,她早已地动了千百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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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下的光景之中,温廷安的思绪,徐缓地回拢了来,一抬眸,便是看到了吕氏似笑非笑的面容。
吕氏用纤细的指尖,细细揩了一下温廷安的眼眶与耳根,凝声说道:“看得出来,安姐儿对温廷舜很上心。”
一抹胭脂色浮散在了温廷安的颐面,她低垂下眼眸,一截纤纤素手,紧紧牵握在吕氏的骨腕处,俄延少顷,很轻很轻地左右晃了一晃。
吕氏抿唇而笑,任由女儿轻晃着自己的手臂。
温廷安阖拢了眼眸,复又徐缓地睁开,淡声说道:“在我的心目之中,温廷舜已然是一个家人般的存在了,我自然要对他上心一些,不是吗?”
吕氏闻言,拂袖抻腕,摸了摸温廷安的螓首与鬓角,说:“安姐儿所言甚是,说得委实在理,温廷舜在过去便是舜哥儿,我也是将他视作半个儿子,他在崇国公府长大,同一屋檐之下相处了这般多年,不论怎么着,都处出了感情来。不过——
吕氏话锋一转,不轻不重地戳了一戳温廷安的额庭,凝声说道:“别以为我将温廷舜视作家人看待,就会轻易让他通关,他仍旧是要历经各种考验的,明白不?”
温廷安听这番话,听得耳屏出了茧,当下便是道:“好,我知晓了,我相信他。”
吕氏故作纳罕地道:“行啊,目下还没八字尚未有一撇呢,你就帮外人不帮亲了,是不?”
温廷安自然是将螓首摇成了拨浪鼓:“没有啊,我是实话实说。”
吕氏闻言,显著地失了一笑,本欲抻腕薅一薅温廷安的发丝,但思及这一动作,可能会拂乱她的发饰以及发髻,吕氏适时克制了一番自己的动作,没再去揉薅温廷安的发饰。
梳洗罢,马车已然是在外边静候着了,温廷安本来是要与吕氏共坐一辆马车了,但思及自己答应过杨淳的事,她遂是如此说道:“我想与眉姐儿共坐同一辆车。”
吕氏道:“行啊,那我让刘氏坐到我这一辆马车里。”
虽说刘氏意欲与温善晋和离,并脱离奴籍,但这不影响吕氏与刘氏之间的感情,两人惺惺相惜,患难见真情。
刘氏去了吕氏所在的那一辆马车好生安坐,温廷安顺理成章地坐上了温画眉所在的马车。
见着温廷安入了自己的马车,温画眉颇感纳罕,一晌主动挪了个位置,一晌不解地问道:“长姊有何要事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