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鸾 第127节
……
半个时辰后,宫内外已成敌众我寡之势,禁卫军终究难以抵挡叛军来犯,最终尽数丧命,血染红了宫门各处的石砖。
随后,四皇子萧桓命人血洗皇宫,活捉了皇后娘娘一人,建文帝下落不明,仅余揽月宫众人幸免于难。
萧桓亲自去了一趟宁华殿,却并未寻到虞昭的身影,便派人去宫外放出消息:
若太子妃一个时辰内不出现在皇宫门口,便要寻几个乞丐污了皇后的名节。
第199章
很快虞昭在魏府便收到了外面的消息, 她愣了愣,旋即气得沉下面色:“四皇子可还有说什么?”
那名前来禀报的魏府家丁垂下头道:“仅此一句,再无其他。”
虞昭听罢不禁深吸一口气, 事实上留给她思考的时辰已然不多。
萧桓他居然敢……用皇后娘娘的名节来威胁她!
难道皇后娘娘不是他应当尊敬的嫡母?若萧桓真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就不怕受世人指摘?
这等狂悖之徒,简直被天打雷劈也不为过。
此刻虞昭攥紧衣袖下的十指,剧痛之感让她强行清醒过来, 她朝身旁的魏旭询问道:“皇后娘娘她一人被捉,想来已将陛下转移到安全之地,魏小将军觉得呢?”
魏旭皱眉应了声:“我也这般想, 但皇后娘娘那儿着实棘手,只怕萧桓已派人重兵把守。这次邺京暗藏的叛军为数众多, 着实闻所未闻, 连禁卫军一时都难以抵挡。魏府在短短一个时辰内, 只怕救出皇后娘娘的机会……可谓微乎其微。”
此话一落,虞昭只觉心头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闷痛,她缓缓跌坐回椅上, 良久后方才低声开口道:“……女子名节何其重要,何况皇后娘娘还是一国之母,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辱。”
魏旭心中一惊, 他不自觉就要挡在虞昭身前, 沉声问道:“太子妃意欲何为?”
虞昭压抑着内心的惊惧,她抬眸望向魏旭, 目光逐渐坚定道:“我要去救皇后娘娘。”
“你……”魏旭愣了愣,待他察觉到虞昭的意图后, 顿时连声开口道,“你, 你可曾想好了?太子殿下临走前,特意吩咐我关照你和陛下皇后……如今就算你救出了皇后娘娘,可萧桓一贯心狠手辣,太子妃未必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魏旭所言之意,虞昭自是十分清楚。
她当初就觉得萧桓表面温润如玉,实则阴狠残忍,若是可以,她压根儿不想与此人有所交集。
此刻虞昭拧着细眉,缓缓说下去道:“自我嫁入西祈以来,皇后娘娘便对我颇为照拂,我不能弃她于水火而不顾。”
“何况她是萧胤的母后,若殿下回京后听闻皇后娘娘出事,他势必会难过自责……”
魏旭一时无奈提醒道:“可若是你出了事,他只怕也未必会好受。”
恰在此时,魏府客院的窗户突地被人掀起,旋即一道迅捷如风的少年身影翻窗落到了虞昭眼前。
夏尧方才已然偷听了良久,此刻望着虞昭的双眸皆是不舍和担忧:“……太子妃,北疆宁昀部出了事,我得回去了,只能留给你一些药。”
……
此刻皇宫门前,早已聚集了众多前来围观的布衣百姓。
萧桓已然命人寻好四个乞丐,若是太子妃虞昭不来,便要当众对皇后娘娘不敬。此刻他面带笑意地站在宫门处,似乎笃定着虞昭会出现。
其手段之毒辣,令在场之人皆不寒而栗。
皇后此刻鬓发散乱地坐于一旁,她双眸紧闭,气若游丝,几乎与死人无异:“……”
温宰相府和四皇子府的主子们藏身于一旁的数辆马车内,此刻正谈笑风生地闲聊,人人脸上都带着畅快之色,他们丝毫不顾皇后娘娘的死活。
叶嫣然掀开车帘一角看去,见此时依旧无人前来,她不禁挑眉一笑。
百姓们此刻纷纷窃窃私语道:“你说太子妃会来么,她毕竟是东楚女子,何须冒险来救咱们西祈的皇后呢?”
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阵异动。
一辆式样简朴的乌木马车越过众人,朝皇后娘娘的方向缓缓而来。
原先了无声息的皇后娘娘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突地睁开双目,待见着虞昭身穿一袭雪白的斗篷走下马车,出现在此地时,大颗大颗的泪珠陡然自她眼角下滑落:“昭儿……”
温贵妃坐于马车内,她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幕,最终有些可惜地说道:“……看来皇后还是有救了。”
“快看,是太子妃!”
“她居然来了!难道就不怕四皇子对她……”
“闭嘴,太子妃是来救皇后娘娘的,你瞎说什么!”
就在围观的布衣百姓们议论纷纷之际,虞昭此时已来到萧桓眼前,她冷着一张俏脸,朝此时仍是四皇子的萧桓道:“放了母后。”
萧桓抱起双臂,他故意嗤笑一声道:“你如今已是我囊中之物,我为何要放了皇后?”
虞昭听后取下发间的一支金簪,她眼底此刻漆黑一片,只见她动作精准地对着自己的颈子道:“那你也只能得到一具本宫的尸体。”
话音甫落,萧桓瞬时便冷了脸,他沉默片刻后道:“……给皇后松绑。”
此刻魏旭骑着马前来,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虞昭,旋即按照与太子妃先前的约定,命侍女接应皇后娘娘上了魏府的马车。
皇后泪眼朦胧地望着虞昭的背影,她险些就要冲出马车,却被侍女连忙给扶了回去。
待魏府的马车离开后,萧桓方才望着虞昭阴恻恻地问道:“这下你满意了?还不把簪子放下,否则我即刻派人追过去斩杀他们!”
虞昭迟疑之际回头望去,待她确认看不见魏府马车后,方才拧眉将簪子重新别入发间。
萧桓不耐烦地命人将那四个乞丐打发走,旋即上前欲牵起虞昭垂于身侧的手,不料却被她动作极快地侧身避开,他眼底顿时浮现一抹阴狠之色:“我劝你最好老实些。”
虞昭咬着发白的唇后退一步,眼眶逐渐湿润起来,眼尾泪珠欲坠未坠。她不自觉望了眼周遭围观的众多百姓,只觉萧桓此举着实让她屈辱不已。
她是萧胤的女人,怎可众目睽睽之下被萧桓触碰!
萧桓望着虞昭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尤其是那湿润发红的眼尾,他竟难得有了些耐心,面上陡然换了副温柔表情笑道:“罢了,你爱如何便如何,跟我回宫吧。”
说罢,他便越过虞昭,率先进了宫。
虞昭攥紧衣袖下的十指,在身旁侍女的连声催促下,只得跟在了萧桓身后,方才未坠的泪珠此刻陡然落于地面,她只得抬起衣袖轻轻擦拭了眼尾:“……”
温晴云和叶嫣然两人坐于马车内瞧着这一幕,未见皇后娘娘的好戏自是失望,可此情此景着实令人心生妒忌!虞昭她究竟凭什么,竟还能得到四殿下的宠爱!
……
此刻宫内血迹尚未被打扫干净,虞昭掩住鼻尖都能闻到那阵浓烈的血腥气,她面色逐渐苍白起来,只觉得腹内皆翻涌不止。
她一时并未多想此事,唯有默默跟在萧桓身后,周围全是四皇子的人。
萧桓大步流星地走到一座华丽的宫殿前,精致牌匾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天雀殿。
旋即他命人打开院门,吩咐虞昭身旁的侍女道:“带二嫂进来。”
侍女们怔愣了瞬,方才反应过来四殿下口中的二嫂是指太子妃,遂强行扶着虞昭入了天雀殿,随后关上殿门纷纷退了出去,发出一记“吱呀”的声响。
此刻两人独处之际,虞昭望着萧桓缓缓转身的模样,她忍不住连连后退数步,一时猜不透萧桓想要做些什么。
萧桓见着虞昭惊惧的模样,一时失笑着介绍道:“二嫂有所不知,天雀殿是先帝宠妃所居的宫殿,因其陈设过于华丽奢靡,故而此前被父皇废止。今后你就住这儿,以新帝妃子的身份。此殿可比东宫还要金碧辉煌,不知二嫂可满意?”
虞昭面沉如水,她心知触怒萧桓于她此刻而言并无益处,可她着实不能认同他说的每一句话,遂只能浅浅地蹙眉不语:“……”
呵……新帝,凭他也配?
萧桓许是读懂了虞昭面上的神情,他陡然沉下面色,上前动作强硬地险些捏住虞昭的脸。
他沉声命令虞昭道:“说话。”
虞昭飞快地侧身避过,她趁萧桓一时不察之际,快步走过去想要支起窗棂逃跑,不料却被萧桓一把捉住手腕,重重甩到了侧边的软榻之上。
萧桓轻笑一声,他好整以暇地宽衣解带,意图强占虞昭的身子。
虞昭急剧慌乱之际,只得快速服下此前夏尧在魏府给自己的药丸,待察觉到面容泛起一阵奇痒无比的感觉后,她终于心底微松,旋即故作不经意间朝萧桓回头望去。
萧桓很快发现虞昭脸上的红点,密密麻麻一路蔓延到她原本白皙的颈部,他顿时沉下面容,想起瘟疫天花的传闻,此刻也停下了动作问道:“怎么回事?”
虞昭装作愣了愣,伸手抓了下自己的脸,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顿时吓得惊声道:“我……我什么也没做,莫非是染了瘟疫,四殿下救我!”
说罢,她见萧桓迟疑不前,不禁又加了一剂猛药,起身朝他走去。
萧桓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之色,他很快转过身,快步走出了天雀殿,不忘沉声
吩咐外面的侍女道:“去找大夫过来,瞧瞧二嫂到底是否染病!”
虞昭在殿内听闻外面的动静,她有些无力地跌坐在软榻旁,一边小心地把夏尧给的药藏在了某处不显眼之地。
宫外寻来的大夫很快戴着白纱前来,待他战战兢兢地上前替虞昭诊脉后,不多时便快步走到殿外朝萧桓禀报道:“启禀四殿下,太子妃并未染上瘟疫,相反脉象流利,如同珠滚玉盘之状。”
事实上,此人不过是个小医馆打杂的学徒,情急之下被威逼利诱进了宫。若他医术再精湛些,便能察觉到虞昭的脉象究竟为何如此。
此刻他只觉得这脉象与医书上看见的有些熟悉,便随口说了出来。
虞昭坐于殿内听闻那句话,顿时满眼震惊地垂眸望向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一时心都提了起来,生怕萧桓清楚那句话的含义。
她……好像怀了萧胤的骨肉。
第200章 (正文完)
萧桓听闻那民间“大夫”这番话, 他一时有些不信。
然而宫中御医早已四散而逃,萧桓暂时无法验证,他想起虞昭那满脸红点的模样, 如今自是没兴趣再上她,遂冷然一挥衣袖便离开了。
虞昭听闻殿外脚步声渐远,她方才撑起身子,坐在软榻上思考着下一步。
算算上回月事的日子, 至今确已一月有余。此前她并未多加在意,一直在邺京各处游玩,还没来得及请平安脉, 故而至今方才知晓怀孕的消息。
萧胤的消息迟迟未曾传来,若到头来是死讯, 只怕她这番苦苦支撑也毫无意义。可若是萧胤还活着, 就算是为了腹中骨肉, 虞昭这段日子也得撑下去。
她只能等着殿下来救自己。
……
翌日正午,天雀殿。
虞昭纤细的手抬起一双金箸,此刻面色略微苍白地用着午膳。
她自昨日晚膳后便突发害喜, 险些要把晚膳都吐了出来,也不敢叫殿外的侍女进来服侍,只得自个儿硬生生忍着。
此刻殿外突地传来一记通传声, 虞昭未仔细听清, 抬眸之际便见温晴云走了进来。对方高高扬着下颔,行走间翠玉珠钗轻晃, 大有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温晴云目光扫了眼天雀殿奢靡华丽的陈设,她见虞昭一直面无表情地坐在膳桌旁, 顿时咬牙切齿道:“大胆虞昭,见着堂堂未来皇后, 竟敢不行礼!”
虞昭听后不禁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