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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268节

  可能这就是人各有志吧。
  所以皇叔觉得,永嘉现在行事,不算冒险吗?”
  赵承衍说了句算,可是他的情绪从头到尾都是那样四平八稳,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起伏:“皇帝摆明了觉得她势大,在徐冽这件事上已经不是第一次打压下去了,如果她不是永嘉,没有那张和她母妃简直一模一样的脸,今日的朝堂,有没有她立足之地都难说。
  皇帝念在她母亲的份儿上留了情面,而永嘉很聪明,知道皇帝无论如何不会对她下狠手,总会留有一丝余地,甚至在她之后的撒娇装傻之中,冷硬的帝王心肠还可能会泛起丝毫柔软,觉得她一路走来确实辛苦又艰难。
  徐冽的镇国将军没给,福建总兵也没打算给,两次机会都是皇帝给打压下去的。
  所以等到将来,无论是她要对姜承德发难,还是要力捧徐冽上位,都已经占得了先机。”
  这样的心计盘算,赵乃明自愧不如。
  还有赵承衍的态度——
  他本来是觉得这事儿行不太通,只是当着赵澈的面什么也没说。
  他也知道这样做不好,跟赵盈共事就该跟赵盈谈清楚,没有道理转过头来到赵承衍这里来说三倒四,倒弄得像是告状似的。
  只是从他规劝的那件事看来,赵盈的确是个不太听人劝的主儿,主意太正了,谁也别想强按着她的头改变心意,他只能来找赵承衍。
  就是眼下看来,赵承衍对赵盈也是无条件的信任包容呗?
  赵乃明深吸口气:“看来全都是我想多了。”
  赵承衍目光淡淡的扫去:“你是因为觉得我作为长辈,身为宗亲,听闻此事该震怒,该冲到司隶院去骂她,再不济耳提面命,总要让她‘改过自新’。
  以后这些心思拢一拢,收起来,别胡思乱想。
  永嘉算是好的,她的心思手段,对付的都是那些奸佞之徒。
  走上这条路,双手干净不了,打从一开始我心里就明白,说不得有一天她手上会沾染无辜之人的血。
  可那又如何呢?
  赵氏子孙,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走过来的?
  你是怎么过继到永王一脉,难不成忘了个一干二净?”
  赵乃明不寒而栗:“我没忘,皇叔就当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到皇叔这里来求个答案的,现在答案我要到了,以后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皇叔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你自己留神吧。”赵承衍瞥了那一眼之后就淡漠的挪开视线没再看他,“永嘉是最容人也最不容人的性子,她会喜欢你的分寸感,别因为这些不必要的事叫她踢你出局,我可不帮你说情。”
  他那里正要起身告礼离去,听了后面这一番话,脊背僵硬,而后拱手礼下去:“我知道了,多谢皇叔教诲。”
  第245章 人选
  四月十八,赵乃明一行人启程动身,钦差一行主事之人身份皆贵重,沈殿臣还是要带着百官送出宣华门。
  天,却变了。
  春光明媚的四月天,早起就雾蒙蒙的一大片,入眼可见全是灰,一直持续到钦差队伍出发,抬眼望天际,金盘藏在云层后,害羞的不肯露出脸来。
  乌云跟着钦差队伍一起动,从宣华门跟出城,而后瓢泼大雨倾盆落下,把路人行人砸了个措手不及。
  宋乐仪护着赵盈退到廊下,唐苏合思却不肯避进来躲雨。
  伺候的小宫娥没办法,只能撑着伞去劝她,眨眼的工夫小宫娥一身湿透,唐苏合思头顶两三把油纸伞把大雨挡的严严实实,她连发丝都没打湿一缕。
  生性纯善又单纯的人真好,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
  另有小宫娥撑着一把绛紫伞面的油纸伞过了月洞门,伞下崔晚照也是绛紫色的马面裙,裙摆沾湿,她连鞋头都打湿了。
  一眼看见唐苏合思明显玩儿疯的样子,呀的低呼一声。
  赵盈朝她招手,她才没理会唐苏合思,径直入了廊下。
  她肩头沾了雨珠,宋乐仪上手替她拍了。
  崔晚照拉下她的手:“我原说这样的天气还是不来的好,但姨母又劝我,说永嘉从不雨天请人的,难得我这样有面子,总窝在家里不像话,也该出来走动走动。
  可这雨真是太大了,你们怎么不把唐苏合思公主叫过来,瞧她疯成那个样子,倒可怜了撑伞的小宫娥。”
  正好唐苏合思疯够了往廊下跑来,听见这句话,笑吟吟的:“那我就替她们在公主面前告个假呀,去泡个热水澡,后半天歇着吧,省的淋了雨染上风寒,回头想伺候都伺候不了了。”
  赵盈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情出奇的好,唐苏合思这样擅自做主她也不生气,还顺着唐苏合思的话吩咐了书夏,叫把人遣了出去。
  宋乐仪看得出她的古怪,一时抿紧了唇角不说话。
  到后来几个姑娘围坐在廊下说笑,也不知道谁起得头,说起崔晚照的婚事来,唐苏合思刚开始那会儿起哄玩笑,后来应该是又觉得无趣,兴致缺缺的告辞出府去。
  又半个时辰,崔晚照也坐不住了。
  不过她聪明,想着赵盈是有些奇怪,也没开口说要走。
  就这么熬了一个多时辰,赵盈才吩咐人好生送了她回侯府去。
  宋乐仪是看不明白她今日做派了,等把人全送走了,雨也小了很多:“你今儿怎么了?”
  赵盈说没事:“其实我心里觉得堵得慌,可能是因为这场雨吧。”
  宋乐仪眯着眼显然不信她的鬼话:“怎么,你还怕常恩王和杜知邑两个人看不住赵澈一个啊?”
  “杜知邑不至于那么没出息,但我就是心里堵得慌。”她合了合眼,须臾睁开,“崔晚照刚得推恩封赏,崔家的丑闻还没彻底揭过去,现在给表哥议亲不合适,但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是尚书府看上的女孩儿,这桩婚事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她突然提起这个来,宋乐仪只觉得莫名其妙,听的一愣一愣的,开口说是啊:“所以呢?那又怎么了?她现在做了县主,广宁侯府名义上的养女,还有什么人敢看她笑话的?”
  赵盈考虑的显然不是别人看不看笑话的事儿。
  她也犹豫,迟疑好久。
  宋乐仪见不得她这样的沉默,把人晾在那儿,一颗心不上不下的悬着,怪难受的,于是催问她:“你从来也不是个别扭古怪的性子,到底要怎么样,今天这样扭扭捏捏的,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赵盈拉着人,往美人靠上坐下去。
  雨未停,大雨瓢泼当然打湿了美人靠,即便是现在雨势渐小,也还是会有斜扫进来的雨水,丝丝点点,打在人身上,浸着些许寒凉。
  宋乐仪怕她弄湿了衣裳裙子不舒服,刚要把人拽起来,赵盈反着劲儿一拉,把人带到了身边坐下:“无根之水最是干净,应该能洗干净我身上的污秽。”
  她变了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可赵盈从不这样神神叨叨的。
  她拉着宋乐仪的手,长叹一声:“我一直没跟人说,连你也没提过,崔晚照获封那天我跟着宣旨官一起去的侯府,见了高夫人,她想让我到父皇面前替薛闲亭求一道赐婚圣旨。”
  “她让你去求什么?”宋乐仪低呼出声,又怕声儿拔高了会惊动人似的,刻意的压着嗓子,“这是疯了吗?”
  她话一出口便知失言,一捂嘴,片刻才说道:“她是怕侯爷去求旨赐婚会伤了父子感情,她当然也不成,所以把这事儿推到你头上来吗?”
  赵盈原原本本与她说,宋乐仪听来却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们一家子要和和满满,就把赵盈推出来做这个恶人。
  这算什么?
  上京无人不知薛闲亭心意,即便是出了京城,但凡有些见识听闻的,也没有不知道这事儿的。
  广宁侯府的世子爷从小到大眼里心里都只永嘉公主一人,结果呢?
  赵盈是什么?
  薄情寡义?冷血无情?
  “高夫人是怎么想的?你去求旨赐婚,薛闲亭就肯了吗?她真不怕薛闲亭抗旨不尊,给侯府惹下……”
  泼天大祸四个字没说出口,她猛然收了声:“她真是老谋深算啊!”
  深居简出的一个人,心思也够重的了。
  竟是她忘了。
  高门养大的女孩儿,侯府的当家主母,没点子手腕是不可能的,不过是平日里慈眉善目,菩萨一样的性子,叫人忘了她原本也不是真正吃斋念佛的人。
  眼珠子一滚就有了成千上百个心眼子。
  “我那天答应了她,事后想想,又觉得此事为难。”
  那今天这是……
  宋乐仪横眉冷目:“高夫人有人选了?”
  ·
  淮阳郡主府·东花厅
  高氏和淮阳郡主面对面坐着,一个慈眉善目,一个满脸和善,简直两尊菩萨一样。
  花厅里没有伺候的丫头,全都叫人打发了出去。
  这位淮阳郡主在出身上很有些值得说道的地方。
  她母亲乃是先帝庶妹华阳公主,十四岁下嫁,十六岁丧夫,到了十九岁时二嫁,然则夫妻不和,驸马屡次动手犯上,先帝忍无可忍,下旨令二人和离。
  华阳公主出生的时候她母妃是难产的,从小受了不少冷落和欺负,是长大一些,生得漂亮,嘴巴又甜,也会缠人,每天缠着先帝带她一块儿到书房去听课,兄妹感情倒是好。
  夫妻和离时她膝下无所出,原本该独居在公主府中,先帝觉得她年纪尚轻,自己一个人住在宫外实在冷清,就把人接回了宫里住。
  一直在齐宫养到二十六岁,她自己闹着要搬出宫去,先帝顺了她心意。
  可谁成想自打出了宫,华阳公主变了个人一样,在公主府上养了十来个面首,个个年轻漂亮,谁都不知道她打哪里搜罗来那些小郎君。
  先帝生过一场起,总就不忍心苛责命苦的妹妹,后来竟默许她留下一两个最喜欢的,悄悄养在府上,其他的全都打发走了不提。
  淮阳郡主,就是这么得来的。
  华阳公主有了身孕,既是赵家血脉,又该是天家耻辱,但先帝和宋太后还是可怜她自幼丧母,两嫁不顺,把人再一次接进了宫。
  直到淮阳郡主出生,留在了彼时还是皇后的宋太后膝下抚养,而华阳公主生产之时年纪大了些,伤了根本,没两年就撒手人寰。
  是以这个郡主封赠,还是先帝在的时候破例册封的,那会儿宗亲吵吵闹闹不成样子。
  等到昭宁帝御极,淮阳郡主秉持中立态度,对于他御极之初那些杀伐果决一概置身事外,后来她儿子又被点去做了永王后嗣,加上宋太后多少回护,这才保下了如今这份儿安宁。
  她端着茶盏,手上红宝石的戒面夺目的很,这会儿半盏茶都下了肚,她始终一言不发。
  高氏年轻的时候原也是爽朗性子,年纪渐长,深居简出,才养成了如今这脾性。
  现而今为了儿女事,她也没想着遮遮掩掩的。
  是以进了门,寒暄两场,她就表明了来意。
  淮阳郡主膝下有个嫡出的女孩儿,今年十六,从两年前起要给她相看人家,这位郡主自己出身未见得多光明磊落,却眼高于顶,挑三拣四,横来竖去,拖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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