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春风 第58节
唐久安的脸懵懵的,一时不知道姜玺在干什么。
脸上有瘀伤用药,可以说是免得有碍观瞻,膝盖上一点瘀伤用药,大概只能算是闲得无聊。
“要不……臣自己来?”
虽然她觉得这药纯属多余,但总比太子给她涂来得好些。
“闭嘴。”
姜玺低眉上药。
唐久安原本的设想是,姜玺暴怒那是肯定的,没准可能要摘她的脑袋,所以她非走不可,至少要避过这阵风头。
但此刻的姜玺温柔专注,好像她的膝盖是什么绝世奇珍,稍稍用力便能当场碎掉,他的指尖轻柔至极,像是羽毛一样轻盈抚过。
“殿下,”她神使鬼差地问,“您气完了?”
第35章
姜玺把瓷瓶塞子塞上。
他的动作慢得出奇, 视线一直落在唐久安身上,眸子深深,若有所思。
唐久安还是头一回见姜玺这么深沉,又开始为自己的项上人头忧心。
是不是应该让姜玺好好冷静?
比如……
她的目光才飘向旁边的锦幛, 姜玺便挑了挑眉毛:“唐久安, 这时候你不会还想把我捆起来吧?”
“……”
唐久安心虚地挪开视线。
姜玺把玩着药瓶, 他的手指不单修长, 而且灵活至极,青瓷小药瓶在他指间上下翻飞。
“你老是提赵贺是什么意思?”
姜玺问。
“……”唐久安,“……没什么意思。”
“少骗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姜玺道,“这样吧, 你老实说清楚,这次的事我可以不同你计较。”
唐久安眼睛一亮:“当真?”
“当真。”
“空口无凭,殿下请立字为证。”
姜玺笑了。
唐久安觉得他好像是被气笑的。
但他还是走到案前, 立下字据。
——只要唐久安将赵贺之事如实道来,前尘旧事一概既往不咎。
唐久安把纸张对折再对折, 收进怀里。
姜玺注眼睫闪了一下。
那是贴在她胸口的位置。
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喉咙有点干, 姜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半是解渴,半是掩饰。
“臣实话说了,殿下也立好字据了,请殿下务必遵守诺言。”
唐久安说着拱一拱手,“殿下与赵都尉两情相悦,臣一早便知道了——”
“噗”, 姜玺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
他指着唐久安,还未说话, 又呛出一阵狂咳。
唐久安觉得这是一个拍马屁的好机会,上前替他拍背顺气,一面忠心耿耿地道:“殿下放心,臣的嘴最是牢靠,绝不会告诉第二人。”
姜玺狂咳不止,面容扭曲。
“殿下实在不放心,可以放臣回北疆,臣余生不再踏入京城一步,照样没有旁人知晓此事——”
姜玺忽然动手。
出于武人的本能,唐久安下意识想抵挡,还好想起了这是顶头上司,遂任由姜玺捉住了她的衣襟。
身后一片哗啦连响,不知有多少东西被扫下书案。
唐久安来不及为那些宝贝感到心疼,自己就被按在了书案上。
这姿势,看起来太子殿下想揍她一顿。
若是挨一顿揍这事便算扯平,倒也还划算。
唐久安的算盘还没有打完,姜玺已经俯身,低头。
唐久安的眼睛瞬间睁大。
她被吻住了。
记忆中模糊而残损的一角被补起,这个吻唤醒了昨夜那个吻。
一个是安静而明亮的宫殿,一个是灯光昏黄的室内,一个是她被姜玺压在书案,一个是她把姜玺按在地上。
都是唇齿相接,口齿缠绵。
唐久安的脑子里像是飞进了一百只蜜蜂,嗡嗡乱响,身里有一种非常奇妙的反应,手足酸软。
这种反应绝对不适合一个战士,倒是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挥手挣脱姜玺。
一不小心用力过大,拳头擦过姜玺的脸。
姜玺发出一声闷哼,嘴角破了一点,沁出一丝血红,却没有松开手。
他依然压制着她,拇指抹过嘴角,看了看指尖上的血,不见愤怒,只有一种压抑的喘息,“看到了吧?我喜欢的是女人。”
唐久安也在喘气:“殿下倒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宫殿安静,一时间只有两个人剧烈的呼吸。
姜玺此时才恼了,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像是要掐死她,咬牙问道:“……你要我怎么做才肯信?”
唐久安:“臣信不信,重要吗?”
“当然重要!”姜玺松开唐久安,大声向外喝道,“赵贺你给我滚进来!”
殿门打开,赵贺麻溜地滚进来了。
殿内花瓶镇尽书本砸了一地,赵贺一个字也不敢多问,跪在地上低着头。
姜玺盯着他:“唐将军说我和你有私情,说我们两个是断袖,你怎么说?”
赵贺猛地呆住,这才意识到这满地的渣渣中自己居然也有份,立即大声喊冤,膝行到唐久安面前,抱着唐久安的一条腿大哭:“这话可不兴胡说啊唐将军,会要了小人的命啊!”
姜玺一脚把他踹开。
哭就哭,抱腿算怎么回事?
这一脚又利落又熟练,一看平时便没少踹。
“……”唐久安,“殿下恕罪,是臣多心误会了。”
姜玺挥挥手让赵贺滚了,脸色不再像方才那样想掐死人,此时稍微好转,抱臂问她:“你怎么误会的?觉得赵贺和我走太近?觉得我待赵贺太好?”
“臣是觉得若无一些隐秘缘由,赵都尉似乎混不上今日的位置……”唐久安有点尴尬,不过很快抱拳,长揖一礼,“臣莽撞了,臣给殿下赔不是。”
“你说对了,”姜玺道,“我把赵贺召进东宫,还让他当都尉,确实是有一个隐秘缘由。”
他走近唐久安,就在唐久安耳边问道,“老师想不想知道?”
唐久安摇头。
……她觉得她最好不要知道。
“这事我从未告诉过旁人,但若不告诉老师,万一老师哪天又生出别的误会,我可就太惨了。”
姜玺慢慢地道,“庆丰五年三月七,关若飞说北里明月坊的歌舞极佳,要带我去开开眼,于是我便微服出宫,什么人也没带。”
唐久安听到这久违的“三月十七”便觉得不大妙。
更让她觉得不妙的,是姜玺的眼神。
一步步向她走近的姜玺,盯着她的样子,就像猎豹盯着自己志在必得的猎物。
唐久安不觉后退一步。
她退一步,姜玺便进一步。
“……没想到,半路遇上一人,将我劫至一处,与我颠鸾倒凤,春风一度,天明却沓无踪影。”
姜玺每个字都很低沉,一直望定唐久安,眸子里隐隐有什么在跃动。
这样的姜玺让唐久安无由生一股压力,一直退到后背抵上墙壁,退无可退,“殿下,你知道的,那不是臣。”
可别再把这笔账算她头上啊。
姜玺挑了挑眉毛,眸子里似有波光流转:“知道,自然不是你。”
他顿了顿,道:“我起用赵贺,便是为了找到这个人。这是我最大的秘密,而今除了赵贺,就只有老师你一个人知道了。”
唐久安这才明白,她颇为汗颜,立即道:“殿下放心,此事到臣为止,绝不会有第四个人。”
“老师办事,我自然放心。”姜玺凄然地长叹一口气,“只可惜我找了三年,都没有找到那个人。”
他抓起唐久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满脸忧伤,“老师,你摸摸看,只要一想到她,我便心痛难忍。”
唐久安觉得心痛这个东西应该是摸不出来的,但你能跟一个伤心的人讲道理吗?她着实不擅长安慰,只能维持这个单掌推胸的样子,默默站立。
唐久安手被他握着,掌心贴在他的胸前,清晰地感觉到心跳隔着衣裳透上来,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