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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外室上位记 第92节

  此刻,婉竹柔意万千的询问声也徐徐地敲开了齐衡玉的心门,他伸手将婉竹拥入怀中,叹息般将陛下要他去给安国公泼脏水一事说了出来。
  “当年我刚入玄鹰司的时候,被陛下派去雁南剿匪,那时我初出茅庐还十分意气用事,一人闯进了匪贼们的陷阱,当时我的同僚们都决意不管我的死活,只有安国公力排众议带着兵将我从匪窝里营救了出来。”
  齐衡玉忆起了往事,愧怍和不安一齐浮上了心头。
  他不仅欠安国公一条人命,连他的舅舅,也就是李氏的亲哥哥在死前也受过安国公的大恩,若不是安国公力排众议抢回了舅舅的尸首,为国捐躯的舅舅便要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安国公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有忠胆义气,着实让人敬佩。
  这样的人,怎么能被冠上贪污的罪名,损一世的英雄英明,甚至于锒铛入狱、丢了性命?
  婉竹听后也颇为感叹,她只是个囿于内侄之中的女眷,也曾想方设法地钻营进取,可这并不代表她是个没有是非观的蠢人。
  相反,她钦佩那些忠义之士,更钦佩那些忠于做自己的大英雄。
  只可惜齐衡玉已被迫走上了与世家大族们为敌的道路,陛下也不会给他反悔的机会,无论他心内如何地纠葛忧烦,最后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为了齐国公府的安危,为了她一双儿女的平安,婉竹只能对齐衡玉说:“若爷实在没有办法违抗皇命,又不愿眼睁睁看着安国公赴死,倒不如在背地里为安国公寻一条生路出来。”
  这法子也是铤而走险,左不过是在齐衡玉“编造”安国公罪证之前给他先递个信,让他告老还乡,离开京城,再不入官场。
  “陛下忌惮的就是安国公在边境的威望,我只怕安国公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愿意受人诬陷,也不愿意离开京城。”齐衡玉忧心忡忡地说。
  婉竹温言开解他道:“爷冒着生命危险给他递去了消息,若是他实在不愿意离开京城,那爷也没有法子。您已经仁至义尽,不必再过分苛责自己。”
  柔柔的语调配着影影绰绰的烛火直击齐衡玉的心口,他明白婉竹所言不假,眼下的困境实在无法子可解,他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
  三日后,安国公徐丹便受到了齐衡玉递去的信件,这封信件是从后院里采买的婆子手里流转到了他身边的小厮,他身边因不识字而问到了徐丹跟前。
  徐丹本就是个仁善和乐的主子,左右无事,便时常与小厮们说说笑笑,也从来不摆主子们的架子。
  他接过小厮递来的信件之后,便仔细审阅了一番,方才还笑意融融的面容上立时因惧意而生出了一层薄汗。
  他大抵是猜到了写信之人的身份,明面上他与齐衡玉没有半分交情,可逢年过节齐衡玉总会悄悄地登安国公府的大门,备了厚礼向安国公道谢。
  今日这封信也出自齐衡玉之手,大抵是在告诉安国公,陛下下一个要整治的世家便是安国公府,若是他想保下自己与亲人们的命,就要激流勇退、舍弃京城的荣华富贵才是。
  本以为从前征战沙场、意气风发的安国公不必愿意以如此窝囊的方式离开京城,谁曾想这些年安逸的日子养小了他的胆性,孙子孙女的诞生更是让他瞻前顾后、无比悬心。
  在收到信的第二日,安国公便称病不上朝,陛下为显君恩,特地派了太医去安国公府为其看诊。
  安国公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狠了的缘故,居然当真大病了一回,太医为其看诊时额头布满了汗珠,回宫复命时把安国寺的病症告诉了永明帝。
  安国公在民间威望深重,永明帝倒是不愿意在他重病的时候处置安国公府,也怕落人口舌。
  安国公便趁着这等时候带着家眷们偷偷离开了京城,齐衡玉也为了此事悬心不已,甚至在知晓安国公离京的消息时也带着张达等人出了京郊,总要亲眼看到安国公离京才能安心。
  从他遵从自己的心意给安国公递信开始,他便无法从这一场非福即祸的险事中脱身。
  若是安国公能平安离京,兴许此事也能告一段落。可偏偏就是在安国公出了关口,意欲往陵南一带赶去的时候,变故陡然发生。
  狭长泥泞的官道上,齐衡玉立于密林深处为安国公以及他的家眷们护行,本以为此山峡地处偏僻,荒无人烟,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可当安国公府的马车行到一处颠簸的山道旁时,却被一批身着黑衣的死士们团团围住,这一批死士们来者不善,个个持着凌厉的刀刃,俨然是不肯让安国公全须全尾的离开京城。
  安国公骁勇善战,也带着些忠心耿耿的亲卫,本是不把这些死士们放在眼里,可才解决了这一小批死士,却见不远处京城的方向亮起了点点星火。
  纷乱的马蹄声如潮而至。
  密林里立着的齐衡玉脸色陡然一白,瞧见了为首军队持着的“康平”二字旗帜之后,一颗心更是惴惴不安到了极致。
  作者有话说:
  马上就要乱起来了,我们婉竹也终于要扶正了。
  番外宝宝们想看什么,我是打算写几万字的婉竹做了诰命夫人和儿子儿媳女儿姑爷的故事。
  四十一二万字正文完结。
  因为不想烂尾,所以临近完结的时候会更新的慢一点。
  第96章 齐衡玉的信 “婉婉吾妻,万万珍重。”
  齐衡玉怎么也没想到赶来截断安国公生路的人会是康平王, 康平王素来不理世事,也不掺和任何党派斗争,怎会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
  安国公也察觉到了形势的急转直下, 立时吩咐女眷们躲进车马来, 嘱咐自己的亲卫:“誓死保护夫人和小姐。”
  他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立在凉风扑面袭来的山道当口, 回忆起他这一生为了永明帝的大业抛头颅、洒热血的过往,思及自己临了了却换来这样的结局,当即便嗤笑一声讥笑起了贵人的无情无义。
  安国公只是不明白他何错之有,永明帝为何要对他痛下杀手?连在他交出兵权后, 示弱逃离京城也无济于事, 永明帝仍是要他死。
  渐渐地,隐于暗处的齐衡玉在一阵天人交战之后也带着死士们走到了官道上,既然他与舅舅都欠了安国公恩情,今日便该是偿还的时候。
  康平王与他交情匪浅, 若是他开口向康平王求情,兴许他也能放安国公一条生路。
  在齐衡玉现身之后, 安国公以礼相待般朝他拱手做礼,道谢的话语流转在唇舌间,只是此情此景不方便婆婆妈妈地浪费时间。
  康平王带领着的军队朝安国公以及齐衡玉所在的山道上赶来, 前后两拨人把狭小的山道围的水泄不通, 分明是不给安国公逃跑的机会。
  为首的枣红色骏马上坐着个轩逸俊朗的男子, 黑沉沉的夜色洒落大地, 遮住了他的面容, 可齐衡玉仅仅只是瞥了一眼这熟悉的身形, 便叹然出声道:“偎之。”
  偎之便是康平王的小字, 从前齐衡玉与康平王对弈时时常这般亲昵地唤他的小字, 如今将“偎之”唤出口,也不过是为了替安国公求一条生路罢了。
  所以康平王只是翻身下马,徐徐地走到了齐衡玉身前,将他横在腰间的刀柄往里头扯了一寸,而后便笑着问他:“若是我不肯放过他,你是否要与我兵戎相见?”
  齐衡玉自始至终都立在了安国公身前,俨然是要与安国公共进退的意思,他只瞥了一眼康平王身边的兵马,问道:“偎之,蓄养私兵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康平王与永明帝并不是同胞兄弟,且即便是同胞兄弟之间也总会生出几分嫌隙来,若是让永明帝知晓了康平王不似表面上那般不争不抢,下一个倒台的便是康平王府。
  齐衡玉这是在暗暗地威胁康平王,若是当真闹到了玉石俱焚的这一步,他也不是全无反击的能力。
  康平王却回身瞧了眼京城的方向,眸中闪过光华万千,嘴角还不忘笑道:“这一批私兵我就养在京郊外,今日领他们过来不是为了截杀安国公。”
  话音甫落。
  安国公紧绷的那颗心也终于松懈了下来,他瞧了一眼前方来刺杀他的死士们的尸首,才问康平王:“你与他们不是一伙的?”
  康平王不置可否地笑道:“自然不是。”
  安国公愈发疑惑,因对康平王还怀着几分揣测,便也没有让亲卫们放下银刃,只问道:“那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方才还立在风口衣袍猎猎的康平王听得此话后却敛起了笑意,改而一脸正色地对安国公说:“偎之知晓徐公大义,如今边关鞑靼们仍虎视眈眈,陛下却为了大权在握而清算京城世家,全然不顾国势的安危。偎之只是怕,终有一日,陛下刺过来的刀会架在偎之的脖子上。”
  永明帝如此狠厉的手段的确是让人望而生畏,京城的世家大族们个个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永明帝的下一个目标。
  齐衡玉倒是不怕,只是他明白永明帝的多疑,若是永明帝知晓了是齐衡玉给安国公递信,助他逃过此劫后,只怕会立刻提拔高进,处死齐衡玉。
  他明白救安国公的这一条路险象环生,可这如山的恩情压在他心上,他不能眼睁睁地去瞧着安国公送死。
  康平王不似表面上那般淡泊名利,这十几年里或许有韬光养晦、明哲保身的时候,齐衡玉与他都心知肚明,若想在永明帝眼皮子底下保下命来,只有小心再小心。
  可康平王今日却把自己蓄养的私兵引到了安国公和他面前,这分明是把一个杀头灭族的罪名递到了她们手里。
  齐衡玉思忖了一番康平王的用意,而后心口便渗出了丝丝缕缕的冷意,这些冷意将他团团包围,险些让他连话也说不出来。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康平王再度开口,语气比方才要真挚百般,“如今我们三人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三人身上都背负了个欺君的罪名,谁也逃不掉,谁也不许逃。”
  *
  婉竹知晓安国公离京的消息后,便笑盈盈地对关嬷嬷说:“那爷心里的重担也能放下来些。”
  关嬷嬷正端了糕点,白玉瓷盘上摆放着红彤彤的桃花糕,如清一见便伸手要吃,丫鬟们忙取了帕子来给她擦手,这才捻了一小块给她过过嘴瘾。
  “只许吃半块,太医伯伯不是和你说了,吃多了这甜腻腻的糕点可是会肚子疼的。”婉竹板着脸对如清说道。
  如清噘着嘴不情不愿地应下了娘亲的吩咐,吃了半块糕点之后便又去罗汉榻上和白兔儿玩了。
  如净还在摇床里午睡,婉竹便一边给如净缝虎头鞋,一边与关嬷嬷等人闲聊。
  上月里,碧白头一胎生下了个女孩儿,落英高兴的不得了,倒是碧白隐隐有些失落,婉竹劝她:“先开花再结果,先生个女孩儿才好呢。”
  碧白这才收起了失落之意,如今正在家中坐月子。
  “姨娘如今也终于知晓心疼世子爷了,咱们世子爷也算是‘媳妇熬成婆’了。”关嬷嬷坐在了婉竹身前的小杌子上,笑眯眯地对婉竹说。
  婉竹闻言一愣,素白的脸颊处染上两分不自然的红晕,她盯着手里的虎头鞋出神,心内因关嬷嬷的话而讷然的可怕。
  她想,也许她是要比从前更在意齐衡玉一些,只是这点在意的情不足挂齿,比不过她对如清、如净的爱,也比不过她想要珍惜自己的意。
  “爷对我很好。”婉竹如此说道。
  自她经历了难产一事,真真切切地从鬼门关里走过一回后,心境便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从前她心里存着追名逐利的心,最爱金石玉器之物,更享受着被人尊重的权利味道。
  可历经生死之后,她却只想平平安安地活着,膝下的一双儿女健健康康地长大,将来等他们长大后,也不必如何地出类拔萃、端庄知礼,只要万事过得顺遂就好。
  “这才是过日子嘛,爷爱姨娘一些,姨娘也挂念着爷,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关嬷嬷笑道。
  婉竹含笑点点头,到底是没有出声驳斥关嬷嬷的话语。
  晚间之时,齐衡玉风尘仆仆地赶回了莲心院,一反平日里温顺和润的模样,一进屋便面色慌乱地扑到了婉竹身前,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进了怀里。
  婉竹被他这等阵仗给唬了一跳,还以为是外头出了什么事,一时便也惴惴不安地问:“爷这是怎么了?”
  齐衡玉的额角密布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璨若曜石的眸子也掠过着几分惧意,出口的语调零碎又颤抖,“婉竹。”
  他迥异的表现让婉竹惊忧不已,只见她伸手挥退了伺候在屋里的容碧和关嬷嬷等人,等内寝里只剩下她与齐衡玉两人后,才问他:“是安国公出什么事了吗?”
  齐衡玉抱着婉竹的力道极大,仿佛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行动间带着几分无法克制的战栗。
  可他鼻畔弥漫着熟悉的淡雅香味,婉竹的存在便如莲池里的鱼儿离不开水一般牢牢霸占着齐衡玉的心。
  在将婉竹拥入怀里的这一刻钟里,齐衡玉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缓缓平静了下来,在稳定了自己的心神之后,他也终于开口对婉竹说:“安国公已出了京郊,他不走官道、水陆,天高皇帝远,陛下没有法子再追寻他的踪迹了。”
  婉竹听后则愈发疑惑:“那爷应该为安国公高兴才是。他既然愿意舍下京城里的荣华富贵,以他这般果决的心性,将来也不至于吃什么苦才是。”
  况且齐衡玉早就给安国公准备好了丰厚的银票,只要安国公安心隐于民间,将来也能做个富庶的富商,平安度过此生。
  “不是为了这件事。”除了婉竹难产时,齐衡玉再不曾露出过如此软弱的模样,他望着婉竹,忽而发问道:“若有一日我不是齐国公府的世子爷,我拥有的这些权势和地位都化为了泡影,你会离开我吗?”
  这样妄自菲薄、瞻前顾后的话语,也不是齐衡玉惯常会说出口的话。
  婉竹心中疑惑难解,又不愿与齐衡玉为了此等天方夜谭的小事而起了龃龉,她便不假思索地答道:“妾身所有的一切都是爷给我的,若离开了爷,妾身什么都不是。”
  可她这一番话却安慰不了齐衡玉,齐衡玉在从康平王手中脱身之后,一颗心便七上八下地没有安稳的时候。
  康平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便是要撺掇着他做谋反逆君的大事。
  他若是有半分不愿意的意思,康平王便要把安国公一事捅到陛下跟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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