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青 第82节
陈清雾睁眼,微微挪开了挡在眼前的手臂,去观察孟弗渊。
他深黯的目光,正定定地注视。
她知道他在看什么。白色,很常规的款式,带了一点装饰作用的蕾丝,尚且算是打破了沉闷。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温驯的草食动物,硬充凶猛野兽被拆穿的窘迫。
好在孟弗渊似乎并无所觉,他低下头,那呼吸恍如沸腾水汽拂过她的皮肤。
自杯沿上方跳出时,陈清雾只觉得自己心脏也陡跳了一下。
下一瞬,孟弗渊的动作叫她猝然地咬了一下唇,忍住没有发出“嘶’的一声,也克制住了蜷住身体的冲动。
她别过脑袋,有意的不使目光下移,不敢去看,更不知自己应当抓住一旁的被单,还是,应当去抱住他的脑袋。
雪还在下吗,她不知道。
外头呼呼的风声,有种正在落雨的错觉。
仿佛幽静的山谷之中,雨水正在啮食,那白露的节气之后,残留于树梢的红色棠果。
明明也就只到这个程度,陈清雾却已觉得自己的心脏,恍如一只被吹胀的气球,随时濒临爆裂的边缘。
并不害怕,甚而有些期待,想知道在客观条件不能到最后一步的前提下,孟弗渊究竟,究竟会走到哪一步。
于是一直没有叫停。
孟弗渊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稍撑着身体往上,伸臂,将陈清雾搂入怀中。
心情太过急切,迫使他不得不命令自己暂且停下。
陈清雾顿觉颤栗,因为自己毫无阻隔的皮肤,就这样挨住了他衬衫几分粗粝而微凉的面料。
她分不清楚,此刻正在剧烈的心跳声,是属于他还是她。
孟弗渊平息着呼吸,偏头,轻按住她的下巴,再度吻上去。
陈清雾伸臂,绕过他的肩膀,热烈回应。
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持续好多秒,无法忽视。
陈清雾烦躁地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
孟祁然的电话。
她直接拒接。
然而,数秒后,那电话再度打来。
陈清雾看向孟弗渊,“……我接一下?”
“嗯。”
陈清雾接通,开了免提,将其放到自己枕边。
“雾雾,你回去了?”
“没有……随便逛了一下。”
“能来后院一下吗,我有事跟你说。”
灯光幽暗,陈清雾抬头去看孟弗渊的脸,十分平淡,并无多余表情。
如果不细看,很难品出那目光里几分想要杀人的气急败坏。
“……什么事?等下说行不行?”无法解释的促狭心,陈清雾抬手,手指沿着孟弗渊衬衫的纽扣,一粒一粒往下数。
孟祁然:“有点着急。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
“电话里说不行吗?”指尖落在最下一粒纽扣之上,与此同时,陈清雾掀起眼帘,与孟弗渊对视。
他目光深黯,仿佛深海与暗夜。
“电话不是很方便。”孟祁然的语气,有些坚持的意思。
“那……”陈清雾手指继续往下。
孟弗渊立即伸手,打算捉住她的手阻止,然则还是迟了一步。覆握的一瞬,他顿时眯住眼睛。
“等我五……十分钟可以吗?”陈清雾看见孟弗渊喉结滚动,似是咽下了“唔”的一声。
她笑着,无声问他:十分钟够吗?
孟弗渊嘴唇抿成一线,神情绷得更紧。
电话里,孟祁然说:“好。那十分钟后见。”
电话切断。
陈清雾空着的那只手,攀住了孟弗渊的肩膀,脑袋一偏,凑到他耳边。
那轻如呼吸的声音,带着恍如塞壬海妖的歌声一般的笑意:“等我这么久,你辛苦了。奖励你好不好?”
孟弗渊一贯严谨自律。
连想象中,都无法放任自己,唯恐那是一种亵渎。
而那想象中都不曾发生的事,此刻却正在上演。
这是他的房间。
这么多年,书房和卧室,是专属他的绝对领地,只有在这里,他才会放弃一贯的审视与戒备,让疲惫稍稍落地。
他在这里休息、阅读、抽烟……有时候只是纯粹什么也不做的一个人待着。
而此时此刻,在这样专属自己的空间里,他却正捉着陈清雾的手,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取悦他自己。而他必须极力克制,才能让一切不要结束得太快。
某个瞬间,孟弗渊恍惚觉得自己疯了,因为只有疯了,才会做这样绮靡的、不可思议的梦。
他仿佛是在渎神。
窗外风声呼啸。
一切都白濛濛的。
是盛夏天暴烈的午后下过的一场骤雨,空气里蒸腾的水汽都有热度,混杂着草木的腥气,叫人神思昏沉,不辨是梦是醒。
孟弗渊收拾残局。
浴室洗手台哗哗水声中,他拉过陈清雾的手作清洗,好似防止接触感染的七步洗手法,那样细致,连指缝都不曾放过。
陈清雾一直低着头,仿佛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她好佩服孟弗渊,状态切换自如,此刻,好似又变回了那个妥帖稳重、细致入微,还会帮狼狈的妹妹洗手的兄长。
她无名指上,还套着那枚银色尾戒。
尺寸不很合衬,稍微大了一点。
孟弗渊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无名指上亲了一下,“怎么说你才好。既然不好意思,刚刚又为什么挑事?”
“你管我……”
孟弗渊笑了一声。
他抽出纸巾给她擦去手上水渍,又整理她的头发和衣领,“我跟你一起下去。”
“现在就公开吗?”
“看你。”
“……那也等你换身衣服。”
孟弗渊往镜中看了一眼,那衬衣乱得不成样子,“确实。”
陈清雾也瞥了一眼,又立即移开了视线,“……你先洗个澡,我先下去看看祁然找我什么事。”
孟弗渊笑着点头。
陈清雾打量镜中自己,确定没什么问题。
正准备走出浴室门,又一下顿住脚步,踮着脚往孟弗渊怀里一投。
“……男朋友抱我一下。”
第40章
“男朋友”这称呼让孟弗渊立时手臂收拢。
陈清雾原想抱一下便走, 没想到被孟弗渊圈住,抵在门边,他低下头来, 再去找她的唇。
一点即着,两人克制不住,再次深吻。
这样下去, 今晚都别想分开了,陈清雾喘着气,伸掌轻推,“……都快要过去二十分钟了。”
孟弗渊冷哼一声,“就这么着急见他?”
陈清雾笑得肩膀颤抖。
好不容易,终于离开了孟弗渊的房间。
踏进走廊的一刻,陈清雾只觉今晚至此累积的害羞情绪一并反刍, 她碰了碰自己的脸,仍旧烫得惊人。
平顺呼吸,缓缓下楼,到了楼梯口, 她轻拍了脸颊数次,又深深呼吸, 方觉得激荡的心情有所平复。
走往后院方向,推开门。
外头风雪弥散,院子里树梢上已堆了薄薄的一层雪。
树影底下的木桌上,燃着一杯一杯的白色玻璃蜡烛,夜色中烛光摇曳, 映着雪色, 那朦胧橘光看似非常温暖。
蜡烛旁边,放了一束玫瑰, 黑色包装纸,雪天里,那红色更显几分娇艳。
而孟祁然正在院子里,几分焦虑地踱步。
他不知何时换了一身正装,深灰色西装外披了一件黑色大衣,身形高挑,极有一种芝兰玉树的清俊。
陈清雾愣了一下,这场景出乎意料,让她一阵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