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心囚

  秋日的阳光恰到好处,穿过云层,洒向道旁的银杏树。
  地上堆满了金黄的落叶,一只金渐层趴在在树下的椅子上,哈欠连天,它比任何人都懂得享受眼下的时光。
  椅子上还坐了一个女子,穿着白色宽松的长外套,她偶尔伸手摸一摸猫咪的头,甚至还和它交流起来,只是猫听不懂她的话,依旧打着它的哈欠。
  视角一转来到医院的阳台上,岑溪端着茶杯站在阳台处,身后是周缘樱拿着几张报告表走过来。
  周缘樱:“唐医生评估的结果出来了,她确实有抑郁症。”
  岑溪拿着报告认真翻看起来,抑郁程度在中度以上。
  “要怎么办呢?”岑溪问,他其实理解不了世上绝大部分抑郁症的人,只觉得那是他们内心脆弱,但是乔意玹如今眼中无光的模样的确让他有些担忧。
  周缘樱看了看楼下椅子上的人,她在这儿倒是看起来比较自在,这所医院带有疗养院性质,因为高昂的价格所以人也少,加上清幽雅静的环境,的确能让人觉得舒适。
  “她为什么抑郁,想必我不说你也知道,你就没有想过让她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环境里吗?”
  “不可能。”岑溪想都没想便拒绝了这个提议,在他看来,乔意玹就算是要死也得死在他手里。
  “那就在你能接受的范围内,少给她一点压力吧。”
  压力?岑溪皱眉道:“我给她什么压力了?”
  “她说你总是逼她做不愿意的事,如果她不听你们的,你们还会各种折磨她。”
  当时乔意玹讲到这儿时哭了,不愿再往具体了讲,不过有经验的医生已经能猜出七七八八。
  “怎么这么执拗呢。”这个事情在岑溪看来根本不是大问题,只要乔意玹接受他们安排的一切,学着去适应新的生活,她可以过得快乐许多。
  “其实可以让她住院休养一段时间,不过我推测你们不会答应,就让她在这儿多待会儿吧,我看她挺喜欢这里的。”
  岑溪的视线始终在乔意玹身上,点头答应了。
  周缘樱下楼走向乔意玹,乔意玹一见她来,下意识有些紧张。
  她伸手摸了摸已经睡着的猫咪,道:“这是唐医生养的,叫团子,它每天都爱出来晒太阳。”
  乔意玹觉得一只猫都比她幸福,它还能每天出来晒晒太阳,但她想出个门还得要人同意。
  “我可以在这儿坐吗?”
  乔意玹点头,这椅子又不是她的,当然可以了。
  周缘樱问:“你看过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吗?”
  “看过。”
  “里面的主角曾说过,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如果自己都放弃了,还有谁救你?”
  乔意玹诧异,她是来劝她想开点的吗?
  只听周缘樱又说:“恐惧的确会让人变成囚犯,但有希望就还好。”
  乔意玹没有心思听这些鸡汤,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真的可能会怀孕吗?”
  “是有这个可能。”
  族内将她们这样的极少数称为非隔绝者,非隔绝者如果一辈子不遇到族人还好,一旦遇上了,基本都会被缠上。
  在周缘樱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也曾遇到过和乔意玹类似的非隔绝者,只是那个人很快接受了爱人的一切,后来过得还算幸福。当然,那位爱人并不是岑溪、岑澈这种不好惹的主。
  “所以,周医生你也是……”乔意玹不知道怎么措辞。
  周缘樱忽然转头望着她笑了一下。“是啊,我也有尾巴,你要看看吗?”
  “不,不用了。”乔意玹连忙摆手,他们这个族群的人似乎都挺爱吓唬人。如今想来第一次见到周缘樱时,觉得她看起来很有亲和力应当只是一种错觉。
  “这里环境很好是吧?”周缘樱开始伸展双臂,做出拥抱太阳深呼吸的姿势来。
  “还可以,主要是宽阔,富有生机。”在他们那个别墅里,连院子里的玫瑰花都得按照规定长。
  “岑溪在a国有座城堡,那儿跟这儿差不多宽阔,风景也好,以后有机会可以去住一段时间。”
  一提岑溪,乔意玹又不说话了,她想那不过去另一个大一点的监狱罢了。
  “你要是觉得这儿不错,可以经常来,我会跟他们建议的。”只是建议,采不采取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还不如杀了我。”
  周缘樱一愣,想起做心理评估时,乔意玹被问到是否有想死的想法,她说的是经常有。
  “可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人在等着你吧?家人,或者朋友?”
  “我以前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人一辈子眨眼就过了,现在却觉得无比漫长。”
  “对我们来说,那才是真的漫长。”
  乔意玹露出迷惑的表情,只听周缘樱又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和你讲过,我们寿命一般都比普通人类要长,比如,他俩已经接近百岁了,而我也当了七八十年的医生了。”
  近百岁?乔意玹惊讶不已,原来她一直在和两个老头子同床共枕。
  “你们不会老吗?”
  “当然会了,只是还没到时候,再过一百年你看。”
  “我应该活不到那个时候。”
  “你会的。”周缘樱语气肯定。
  后来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周缘樱看了看表,发觉已接近约定的会诊时间。
  “我还有工作先走了,你可以四处转转,后山风景也不错。”她最近要在疗养院辅助治疗几个重点病人,所以并不算很闲。
  乔意玹坐着等了一会儿,发现岑溪并没有来找她,于是沿着绿化道走到了后山。
  后山零星能看到一些病人在闲逛,这里不仅有齐全的运动设施,还有泉水小瀑布,清风徐来,的确是个令人忘忧的好地方。
  有个小男孩跑来问她:“你也是来看爷爷的吗?”
  “不是。”
  “那你是这儿的病人?”
  “也不是。”
  “那你是什么?”
  小男孩突然凑近,吓了乔意玹一跳,不过看在他是个孩子的份上,她并没有产生多大不快。
  “姐姐,我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他说着就要往她身上嗅。
  这时,一个女人在远处叫男孩的名字,他听了,依依不舍地看了眼乔意玹,便女人跑去,那边有个老人坐着轮椅,大约是男孩口中的爷爷了。
  没一会儿,岑澈出现在她身旁。
  “以后离那个孩子远点。”
  “为什么?”
  “他不是人类,他会对你身上的气息念念不忘。”
  乔意玹又远远看了一眼那个孩子,觉得他和普通孩子看起来没什么两样,这个医院真是不简单。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记得早上出门时,岑澈说要去公司一趟就没有跟来。
  “刚到不久,情况岑溪都大致跟我说了。”他们的确觉得以后该多照顾小乔的感受,但是给她自由这件事想都不要想,他们甚至怀疑所谓抑郁都可能只是她的一种逃避策略。
  “哦。”她想,他们知道又如何呢?也改变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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