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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侦探夏贵妃 第5节

  大爷的,夏洛荻胡子多年没被捻秃的未解之谜终于真相大白了。
  亏李太师去年问她胡子怎么保养的她还神神叨叨了一通秘诀乃梦中赤面美髯公所授。李太师特地为此建了一个“美髯社”,让她混上了社首,勾结一帮党羽没事就讨论些保养胡须的小妙招,年末了还上贡给他一册撰本,说以后他年岁见长开始蓄须时用得上。
  假的,都是假的,这女人刚直个蛇皮,她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起宣政殿犄角旮旯里那本《美髯秘录》,里面大半本都是夏洛荻一套一套的心得,说喝这种那种汤药以后年纪大了下巴不容易秃。
  他哥还信过夏洛荻那一套偏方,叫人炖了来灌了他半个月,当时高太监说怎么和女人喝的四物汤配方差不多时,他一点也没怀疑。
  封琰开始肺疼。
  眼见得封琰拂袖而去,高太监忙道问道:“您去哪儿?”
  “去烧书。”
  夏洛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这位崔统领这么爱生气,平时一定不少上火吧。”
  高太监:“啊……嗯,老奴平日里自会劝崔统领多喝点绿豆汤。”
  夏洛荻见猪肉来了,闲话也不多说,摊开验尸得来的经文,让内监们裁出大约和齐王妃后背相当的宽窄,铺在桌上。
  “大人这是?”不知不觉地,高太监改了称呼。
  “点上一炷香,算算我复刻下来这篇经文用了多久时间。”
  夏洛荻先是用匕首在猪肉皮上划了两刀,回忆着齐王妃后背上伤口的深度,用匕首尖蘸了墨汁开始如刺青一般细细扎刻。
  她手法精准,约十息便刻得一个字,在高太监看来已是极快,但饶是如此,刻那经文下来也足足花半炷香的时辰。
  “便是凶手比我更流利些,少说也要两刻钟。”粗略算一算,还真的只有与齐王妃关起门来说私房话的德妃才有这个动手的条件。
  但德妃有那个力气把齐王妃勒死吗?
  夏洛荻来回踱步,决定还是先去见见德妃。
  ……
  丹华宫正殿。
  一个偷偷观察着正殿外小佛堂情形的宫女一路小跑上西边的暖阁,对着纱帐里一个穿着月白色宫装,正在闭目养神的美人低声道:“娘娘,奴已看到了,在小佛堂里查此案的是陛下身边的崔统领。”
  “那人?”
  榻上的德妃李白霜撩开帐帘,她人如其名,肤若玉脂,欺霜赛雪。闻言,她姣好的眉尖蹙了蹙,道:“倒是有两年不见了,不过好在这崔阎王不通人情,即便不是我们的人,也断不会为他人授意刻意构陷,算是个好消息。”
  “可见陛下心里是信娘娘的。”小宫女咬咬牙,又道,“奴刚才分明看到陛下往咱们宫里的方向来了,半路上却被嬿嫔截下了,她就是包藏祸心,亏娘娘先前还提携她一把。”
  “算了,提携她,也是为了制衡那些个番妃。”德妃神情冷淡,又道,“翠儿如何了?”
  “那小蹄子自那晚起就吓疯了,整日里胡言乱语,药汤每日伺候着还治不好,倒让宫里到处传是娘娘的不是。”小宫女一副愤愤不平,“不过,说来也怪,奴还看见崔阎王带了个女子入了佛堂。”
  “女子?”
  “看着眼生得很,不像是宫女。还有就是,奴还瞧见那高公公让膳房的人带了不少怪东西进了小佛堂。”
  德妃微微坐直了身子:“膳房?”
  “嗯……有铜盆、水、猪肉,奴临走时还看见小佛堂里面往外飘青烟呢。”
  铜盆,水,猪肉……
  眼下正是用午膳的时分,德妃想了想,陷入了迷惑。
  ……他们这是,在凶杀现场下火锅?
  第5章 夏郎与夏娘
  丹华宫现下是宫中仅次于皇后宫殿的所在,沿着锦鲤池一路向西,廊腰缦回,桂子飘香,间或有匆匆而行的宫女,似是因凶案之事,不敢多看他们一眼。
  “皇后娘娘体弱,有时德妃会暂代主理后宫之权,往后倘若证明德妃清白,每日辰时前,才人少不得要到此请安。”
  夏洛荻:“无妨,以前在衙中每日卯时点卯,多走几步路而已。”
  ……就说这冷宫蹲了个寂寞,何必呢。
  皇帝对夏洛荻的心思一天一个样,高太监心里也不好拿捏,只能压在心里,叩响了暖阁的门。
  暖阁里德妃的宫女们早有预见,见高太监来,很快便有人迎出。
  “娘娘在内中已久候,这位……”
  “这位是夏才人。”高太监见宫女们面露好奇,找了个借口道,“夏才人的身份合宫皆知,乃是代崔统领前来问询案情,尔等不得为难。”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在宫女们这边颇有威信,闻言便一个个收敛了目光。
  “请夏才人随奴上楼。”
  进暖阁后,扑面便是一阵幽雅的青木香,阁内书画、瓷器装点有致,放目所见的博古架上,多是珍奇的孤本,想来德妃也是个爱书之人。
  夏洛荻一路来到三楼,只见得一道紫竹帘后,隐约绰立着一个月白宫装的女子。
  “见过德妃娘娘,妾……”
  “不必多言,是代崔统领前来问话的吧,坐。”
  德妃似乎不愿露面,让宫女给夏洛荻奉了茶,隔着帘子道:“既是问案,本宫便直说吧——惨死的乃是本宫堂姐,本宫在娘家时虽与她不对付,却也从未想过害她,她惨死于宫中,今日被禁足的便不是本宫,本宫也要为她讨个公道。”
  夏洛荻端起茶盏闻了闻,青碧色的茶水里浮着几根色泽喜人的上好毛尖,便知泡茶的宫女也是有功夫的。
  “娘娘是爽快人,既然有洗清冤屈之想,还请娘娘将那夜之事详细道来。”
  金华宫夜宴那日,皇亲国戚、权臣贵胄云集一堂,女眷们这边单独开了一殿饮宴,因皇后不适,便由德妃代为主持。
  宴中皇后难得到场,举杯同庆时,只有齐王妃坐着,德妃听到她与旁人窃窃抱怨,说一个番子当皇后,还让她这个名门之后敬酒,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些话平日里在私下说说便罢,中元节乃祭祖宴,皇后代表的也是皇帝的体面,当然,齐王妃不给皇后面子,以她娘家人的身份,德妃也落不得一个好名声。
  齐王妃越喝越醉,到最后醉得竟敢直接开口讽刺皇后“非礼教中人、难登大雅之堂”,德妃见气氛尴尬,立即让宫女帮忙扶着齐王妃带回了寝宫。
  之后,她将宫女屏退,说了小半个时辰的私房话,便让齐王妃休息在东配殿,回到了宴席上,直至回宫后发现齐王妃已经不在东配殿,被吊死在了小佛堂里。
  夏洛荻听罢,道:“……事情大致已明了,只是娘娘当时为何换了身衣服?”
  德妃道:“我那堂姐酗酒甚重,我岂能沾一身酒气回到宴上。只可惜当时那身衣服当即便被宫女拿到浣衣局清洗了,未能留下来以证本宫的清白。”
  那换下的偏偏是一件深红色的衣裙,便是作案时溅了血在身上,也极难看出。等到去浣衣局取那件衣服时,浣衣的宫女已经将之搓洗大半了,也没能看得出上面是否有血。
  德妃受宠犹在嬿嫔之上,浣衣局的宫女不敢怠慢,当时便洗了也是情理之中。
  夏洛荻点了点头,道:“那娘娘可否透露,当晚与齐王妃都聊了些什么?”
  德妃略一沉吟,却不方便言明:“是些王府里的阴私之事,与此案全然无关,恕本宫不便相告。”
  “是否与案情有关,夏某自会评断,还请娘娘不吝相告……”
  “本宫说了,是些阴私,你……”德妃话头倏然一止,手里的茶盏咣当一下砸在桌上,“你说你姓夏?”
  “嗯?”夏洛荻原以为德妃知道自己的身份,闻言,起身重新行礼道,“刚才说得匆忙,未来得及表明身份,犯官夏洛荻,眼下忝为清岙堂才人,娘娘的祖父李太师也算是妾的半师。”
  大理寺卿,魏国百姓眼里的夏青天。
  “好……好。”德妃忽然连连冷笑,“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你竟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夏洛荻不解:“娘娘为何如此说?”
  “你可知道本宫五年前是如何进宫的?”德妃指节握得发白,手腕上的玉镯琳琅作响,“本宫……我那时年少,听闻大理寺卿高风亮节,受百姓敬仰,与母亲说这等君子堪为良配,祖父也愿为我说媒,可是你、可你!竟为了躲婚去娶了个歌女!”
  夏洛荻:“……”
  夏洛荻:“昂?”
  夏洛荻呆在原地的功夫,德妃一把将茶碗摔在帘外,厉声道——
  “若非如此,我怎会一气之下答应进宫,全因当年你羞辱我在先!”
  外面的宫女们闻声纷纷上了楼,一叠声的娘娘后,德妃斥道:“让她走!谁再放此人进丹华宫,就去内刑监!”
  稀里糊涂被赶出门之后,夏洛荻终于回想起几年前,好像……真的有这么一档子事。
  那是他们美髯社的一次聚会上,酒过三巡,德高望重的李太师拉着夏洛荻说他家里有个小孙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而夏洛荻出身大儒乐修篁门下,必也造诣极深,让她带着生辰八字有空去府上一会。
  夏洛荻当然不可能答应,但朝中各家,尤其是美髯社的老头子们逼得急了,回去之后考虑再三,便娶了夫人秦氏,没过多久,还过继了一个不肖子。
  她还记得成亲游街那日,满城少女泪洒长街。
  只是没想到,泪洒闺阁的还有李太师的孙女,现在的德妃李白霜。
  高太监道:“才人可问到什么了,怎么被赶出来了?”
  夏洛荻挠了一阵子头,道:“呃……和娘娘之间有所误会,娘娘现下还在气头上,我们且去下个地方吧。”
  “去哪儿?”
  夏洛荻再次展开抄录经文的薄纸:“宫中可有认识梵文的人?我想知道这些梵文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高太监略一思索,道:“有,巧了,就在清岙堂旁边,太后信佛,宫中有一重明庵,供奉了不少道行高深的尼姑。才人若想问梵文,回去往隔壁走就是了。”
  ……
  皇帝刚哄完嬿嫔,便得了边关奏报说有要务处理,不得不回到宣政殿处理政务。
  刚一到殿门口,皇帝便听见里面翻箱倒柜的声音。
  “陛下?”
  皇帝沉默了一下,对随行的内监道:“你们且退下吧。”
  屏退了宫人,皇帝独自走进宣政殿,绕过正殿,便看到一排排书架后,
  “干什么呢?”皇帝问。
  “哥。”封琰头也不回地问道,“你见到我压在这边架子上的那本《美髯密录》了吗?”
  皇帝长长地“啊”了一阵,道:“你找那个干什么?你要蓄须?别吧……哥还年轻,蓄了须你嫂子们怕是不喜欢。”
  封琰白了他一眼,旁边的水晶镜里,两张面容除了神态一冷一暖外,几乎全然一致。
  见胞弟不理自己,皇帝兴致勃勃道:“对了,跟夏卿处得怎么样?要我说,夏卿一腔赤诚为国为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得你犯一回昏,不把人宠着也就算了,扔到老嬷嬷们养老的地方算什么?”
  “封瑕。”封琰难得喊了他哥的全名,“你要是闲的没事,就滚去扶鸾宮喝药。”
  封瑕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那都是小事,琰,你和夏卿处的年月比我久,这么长时间,当真就一点也瞧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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