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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护卫 第30节

  “主子爷……”
  “回去后准备准备,下去罢。”
  夜里,时文修睁着眼呆呆的望着帐顶,直至过了子时都未入睡。
  好像一日之间,她的世界就翻天覆地了,完全颠倒成另外的一副模样。
  原来冷淡寡言的主子爷,好似也不是她想的那般仁善公正,为了让她从了他,他可以强势霸道,可以威逼利诱无情逼迫。
  原定的在这世上兢兢业业工作,攒钱买房养老的计划,也好似如泡影一般要灭了。在今日他将话挑明之后,她大概也做不成什么护卫了,那此后她的身份,是他的……地下情人?
  别说什么嫁他之类的话了,就算她再白目也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古代等级森严,是极讲究门当户对,就她这所谓的‘大宫女’出身,说穿了,不也是个奴婢吗?
  她看着黑暗的帐顶,想要扯抹笑,安慰自己没什么,却半分笑意都扯不出来。
  她准备不了,也想不开,她受不了给一个男人当情人。
  即便她对他有几分好感,她也接受不了。
  她觉得荒唐,想笑,可笑不出;她又觉得难受,想哭,也哭不出。
  就这样,她浑浑噩噩的一个整晚,几乎是睁着眼到了天明。
  接下来的几日,或许是临近边城事务繁忙,或许是真如他所言要给她准备时间,他并未再召她过去。
  可每夜里时文修还是依旧睡不好。每每夜幕降临,她就忍不住的心惊肉跳,唯恐她那小帐篷外突然传来鲁首领那令她丧胆的命令。
  好在剩下的这一路倒也安宁,直至大军入了边城,她也依旧没接到,让她去那主子爷军帐里伺候的命令。
  相较于繁花似锦的京都,边城却充斥着荒芜凋零,放眼看去天空灰暗,寒风呼啸,大雪飘零,城外田地稀少,城郭血迹未消,不消人说就知此地是名副其实的苦寒之地。
  不过因着临着边境,这里民风彪悍,路上行人见着大军入城也并不惧怕,反倒雀跃的在路两旁观望,与身旁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在边城军营里驻兵完毕后,等候多时的边城府君县令等官员,赶忙上前毕恭毕敬的请禹王以及几位将军移步府衙,给他们接风洗尘。
  主子爷离开,他们这些护卫自要随身跟从。
  时文修不想去,所以磨磨蹭蹭的就想看看能不能躲着不去。
  或许是她整个人都不对了罢,现在稍有点风吹草动,她脑子里就不可避免的联想到各种不宜的画面。现在听说那官员们要给主子爷他们接风洗尘,她第一时间反应的就是他要喝酒了,而后可能会借酒起兴,拽她回屋结束她的准备时间。
  一想至此她就脚步沉重,愈发磨蹭的想找个地躲着,不想跟去府衙。
  可是那鲁首领没有让她的计划得逞。他简直是火眼金睛,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意图,当即以目示意严厉警告她,甚至为防万一还全程都盯着她走。
  她也不知这鲁首领是经历了什么,从前他是恨不得她别挨近他主子爷身旁的,哪怕她跟主子爷说句话,他都觉得是她在侮辱他尊贵的主子爷。可现在,简直要盯死她一般,不容她有任何逃离主子爷跟前的企图。
  若鲁泽知她此刻想法,定要冷笑几声,在主子爷没撂开手前,他确实是要盯死了她,不容她再闹任何幺蛾子。毕竟从前在她小帐篷前吃闭门羹的事,他记得门清呢。
  来到府衙后,时文修就与众护卫一道在宴客厅前候着。
  端菜的小厮婢女们鱼贯而入,里面的人相互寒暄,不时传来些豪爽的大笑声。
  在距离时文修所处的不远处檐下,候着十来个窈窕舞姬。大寒冬的天,她们身披薄薄的纱料,顶着寒风冷雪颤颤巍巍的站那,冻得乌青的嘴唇,还有时不时抖索两下的纤弱身体,让她看了都觉得心生可怜。
  鲁泽见她双眼一眨不眨的盯那些舞姬看,竟难得的也多少觉得她有些可怜了。这些舞姬多是待客陪寝用的,有她们这些姿态风流冰肌玉骨的美人们供主子爷挑选,只怕主子爷便也瞧不上了她,很快就将她冷冷撂了一旁了罢。
  这会有府上的管家从宴客厅里出来,对外头的护卫们点头哈腰的问好示意后,就冲那些舞姬们招招手,让她们进去歌舞助兴。
  舞姬们进去后不久,里头就响起了丝竹声,唱曲声,宴客厅里的气氛愈发热闹起来。
  “报——”
  正在里面气氛正好之时,自院外突来急匆匆跑来一小兵,高喊着报字,十万火急的模样。
  鲁泽拦住他,喝问:“什么事?”
  “有紧急军情要报!”
  这时宴会厅内的人已经听到,就勒令那传令兵入内。
  传令兵一进了大厅,当即抱拳单膝跪地:“报!蒙兀兵突然大军来犯,据城门不过二十余里!”
  传令的声音很响,足矣让候在外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时文修倒抽口凉气,这么快就要打仗了?!
  她心惊肉跳的紧握着手里佩剑,忍不住扭头往里面看,想知道具体情况。
  “猖獗!”
  “狂妄!!”
  座上的几位将军怒发冲冠,拍案而起。
  蒙兀军明知他们大军今日到来,还特意选此时机前来犯,这是挑衅!
  禹王搁了酒杯,沉目抚案起身。
  “看来今日这顿酒是喝不成了。”
  他转头吩咐人去取他铠甲,看向那边城官员道:“待击退蒙兀军,诸位再行补上庆功宴罢。”
  诸位边城官员不安的心稍定,拱手应是。
  吴将军见那禹王开始穿戴铠甲,不由大惊问:“王爷这是何意?”
  “首战本王焉能不去?便也不妨随诸将,一道会会这些蛮横鞑子。”
  “王爷万万不可!”吴将军等将领纷纷劝说:“王爷千钧贵体不容有失,万不能以身犯险,否则稍有差池,吾等万死难辞其咎!”
  禹王抬手止住:“既奉命出征,那这里就只有监军,没有什么千金之子。穿了铠甲,本王与诸将便皆是袍泽,出生入死,患难与共。”
  吴将军等人皆是心头一热,纷纷热血沸腾表示,定随王爷奋勇杀敌,杀得那群蒙兀兵有来无回。
  禹王轻笑:“诸将错了,是本王随尔等杀敌。”
  见着里头的人乌泱泱的出来,门外的护卫都屏气凝神的站好,心里激荡莫名。
  时文修更是紧张的死死攥着佩剑,调整呼吸,反反复复的在做着心理建设。要上战场了,她不能太紧张,也不能太怕死,战场上的兵若是越怕死,那就肯定死的越快。她只要听从上面命令,随大流走,旁人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应该会平安度过。
  对,她有剑术,抽出剑来就算劈不着敌人,也好歹能挡挡别人砍来的刀。
  禹王与诸位将领大步走出宴客厅,快步往勒马的地方去时,余光瞥见远远吊在后头握剑紧随的那人,脚步一顿,脸朝后示意鲁泽近前。
  迅速低语几句后,他便不再顾及,继续前行。
  鲁泽一领了命,当即朝后往时文修的方向去,在她怔愕的目光中,迅速拉过她到一旁,传了主子爷的令。
  “主子爷让你不必跟着。府君给主子爷在府衙里单独安排了住处,这段时日你就住那。”
  鲁泽说过这话后顿了顿,方压低了声道:“主子爷还说,让你准备好,等击败敌军归来……主子爷要收取奖励。”
  传完了话,他就不再管她,而后几步至那府君面前,朝她呆立的方向指了指,迅速说着什么。
  府君倒是诧异的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两回,稍瞬就反应过来,笑着恭敬应下。
  禹王一行人打马离开后,府君就令府上管家过来,带那神思恍惚的时文修,往那后宅的方向去。
  等到了地方,她茫然看着这打扫干净的陌生院子,一时间对着陌生的环境无端生出惧怕来。
  上战场的心理建设是白做了一场,现在,她要做另外一件事的心理准备。
  比起后者,她倒宁愿承担前者的担惊受怕。
  第33章 心思
  时文修在府衙里一待,就是十来日的光景。
  期间她几回想出府透透气,都被管家给拦了下来。
  照他的话来说,外头人多眼杂时局正乱,不让她出府是为她的安全着想。可其实别说出府了,这一连十来日的时间,她连她所在的这方小院子的大门,都没能迈出去半步。
  她就宛如被张网罩住了般,就只能成日的待在小院子里发呆,有时候想自己未卜的前路,有时候想外头的战况究竟如何,将士们可都能平安归来。
  这般又过了两日光景。
  当府衙外头人言马嘶的喧嚣声隐约传到她小院里时,坐在藤萝架子前失神的时文修猛地站起了身,细瘦的手指下意识的攥紧了旁边木架子。
  大军归来了!
  府衙外,鼓声大震,喊声大举。
  府衙的诸位主官们皆着官服戴官帽,激动而恭谨的候着,待见了那旌旗蔽日中,被那些浴血奋战归来的众将士,前遮后拥的拥簇而来的禹王与几位主将,当即殷勤的急急迎了上去。
  “下官恭贺王爷及诸位将军们得胜归来!”
  众官员们一揖到底。
  禹王勒停了战马,翻身下马,龙骧虎步望府衙而去,带出铁甲铿锵声。
  其他将领亦纷纷下马,随着禹王一道踏进了府衙。
  府君边在前面带路边无不崇敬道:“王爷及几位将军英明神勇,率得胜之军,杀入敌营,势如破竹,终大败敌军,剿戮甚众。经此一役,想那蒙兀军势必闻王爷等诸将的威名而丧胆,来日大破蒙兀军,踏破蒙兀王庭必是指日可待!”
  其他主官纷纷附和:“王爷及诸将盖世英姿,世间鲜有,今日下官等得以瞻仰,实乃三生有幸,荣幸之至。”
  恭维的几番话落,却并无人应答。入耳的依旧只有行走间,铁甲的冷肃铿锵声。
  府君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悄悄往禹王爷的方向看去,就见他眉目冷硬,鬓边尚有干涸的血迹,浑身充斥铁血之气,行走间威仪更甚,却让人心生畏怯。
  他素来听说这位禹王爷寡情冷性不好相与,刚来府衙那会见其语态温和,还以为是虚传,如今见其目似寒铁,面无表情的寡情模样,方知威名不虚。此刻面对这禹王爷,他心里忍不住的直发憷,恨不能退避三舍。
  不敢再近前搭话,他遂暗下给他属官打了个眼色。
  那属官遂只能硬着头皮近前,赔笑小心开口:“王爷,下官们已提前设宴于厅堂……”
  前面行走的禹王突然停了步,吓得那属官一个哆嗦咽了话。
  冷淡目光在属官身上掠过一眼,禹王看向另一旁的府君。
  “战事初歇,诸事繁冗,今日不宜酌酒称庆。”
  没等那府君近前来,他又沉声道:“蒙兀军劫掠甚众,波及周围数个村落,需及时出榜告示,安辑居民,以恤民众。此役中伤残军士,延医问药,竭力救治,亦要安排妥当。还有调遣民夫紧急修缮崩倒的城郭、派人协助处理堆在城外的尸体、采取措施谨防疫病等等,诸事种种,皆不容刻缓。”
  “府君,依本王看,庆功宴就另设旁日,你看如何。”
  府君的冷汗都滴了下来,面白的连声应是。
  上述列举的每一件事,都是他府君的职责范畴之内,训诫之意虽未明说,却也不言而喻。
  禹王没再看他,抬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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