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8)

  他思绪万千,站在这传说前一动不动。对方似有不满,只见雪袖抬起,眼前白影幻动。再回过神来时,厉锦已被按在床上。
  这人轻功步法极为奇特,现在的厉锦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任由对方揽过他的腰,那淡雅幽香正贴着他身体,厉锦还来不及回味,那抹幽香已抽身离开。
  若想伤好得快些,便别自己作死。
  丢下这句,清冷美人转身离开。那雪色身影很快消失于月光之下
  厉锦低垂眼帘,他伸手凑到鼻间,那股幽香似乎在残存在手中,久久未曾消散。
  ***
  那夜过后,一切又恢复如常。白天,依旧何素在照顾厉锦的饮食起居。午夜时分,厉锦真气反噬时,还是那位神秘的云烟宫宫主来替他疗伤。
  不过,自从那夜之后,厉锦每日临近午夜时分,整个人就愈发感到疲乏昏沉。连续数日皆是如此,他便存多了份心眼。
  何素每天定时送来丰盛的三餐,除此之外,还有一碗用八种珍贵药材熬煮的药汤。
  这天,厉锦当着何素的面将药汤一口饮尽。等人走后,却悄悄将含在嘴里的那部分吐了出来。果不其然,是夜,他虽感困乏,可人却比往日要来得精神。
  等到那双手再次抵在他后背,清凉的内力源源不绝从对方手上输送至身体,抚平所有真气反噬痛苦后。厉锦瞬间按着对方手肘,终于捉住这神秘莫测的云烟宫宫主。
  你没喝药?好看的眉头皱起,宋情一下便猜到这人耍了花样。
  厉锦一双眼紧紧锁住他,狐疑问道:宋宫主,本座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救我?
  毕竟对方是当世高手,论辈份尚属自己前辈。此人又救了自己,厉锦自然生了些敬畏之心,
  可眼前这一身雪衣的绝美男子只是淡淡道:我不过是路过你们幽冥山山下,顺手捡了你回来。
  他说得云淡风轻,厉锦心中却想:若只是顺手救他,又何必每日用珍奇药材,再加上运用内力来替他疗伤呢?
  何素虽不曾言明,可厉锦从药味闻得出来,里面起码用了人参、雪莲、灵芝、鹿茸等数样价值千金的药物。况且,习武之人最重视内力,这位宋宫主竟然愿意每夜都消耗大量内力来替他压制体内反噬的真气。
  这种种行径,极为反常。难不成,这人想从自己身上图谋什么?
  霎时,厉锦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与戒备。
  像是看穿他的想法,宋情只是拂袖冷笑:厉锦,你若想活命,便乖乖在此,别做无畏之举。倘若你不想活了,大可现在就走。
  说罢,他侧过身,负手而立,将通往竹屋大门的路让了出来。
  厉锦不蠢,相反他聪明得很。眼下无论这位宋宫主对他存了什么企图,他都走不得。
  宋情说得没错,他若想活,只能留在这儿。幽冥神功真气霸道无比,他在突破第九重时中了孙从那一掌,现在真气反噬随时能要了他的命。能够压制住他体内这股霸道无比的真气,就唯有眼前这位天下第一。
  垂下眼帘,厉锦双目划过精光。再次抬头,他向宋情作揖,宋宫主,刚才晚辈并无其他意思。得你倾力相救,晚辈自当感激不尽。
  他特地以晚辈自称,算是表达对宋情的尊敬。
  见他言辞诚恳,宋情倒也收敛身上寒意,只是轻声道:不必说这些。你且休息,明日我再来替你疗伤。
  踏月而来,迎风而走。厉锦目送这雪色身影离开竹屋,心中忽然生起这人倒像真的月宫仙子下凡。
  只是,这仙子也未免过于冷淡无趣。
  这夜过后,何素送给厉锦的药里没有再下任何东西,每晚他都清醒地接受宋情输送过来的内力,也知道,替他疗伤之人功力是何等深不可测。
  离坠崖已过三个月余,厉锦身体逐渐有了起色。现在他已经能够下床来到竹屋外活动一两个时辰,不过,他身上的伤势仍重。
  何素也不在瞒他,厉锦知道救他的人是云烟宫前任宫主宋情,何素是他的贴身侍女。他们所在之地乃是长川山后山山脚的听雨小筑,此竹屋临水而建,方圆百里并无其他人烟。
  宋情自数年前将宫主之位传给弟子曲洛歌后,便带着何素独居在此。他喜好清静,所以平日里也未见其他人上门拜访。
  这听雨小筑就如主人般偏安一隅,每日唯有屋外流水潺潺,或晴天白云,或阴雨连绵,厉锦在此数月,每日除了何素,能见之人唯有宋情。
  那夜之后,宋情倒也不再隐藏,白日也会来他屋里。从这位宋宫主口中,厉锦才知道当日他那宠姬在茶水里下的毒,乃是闻名天下的蚀心。此毒无色无味,一旦进入人体,普通人并无大碍。可若是习武之人,特别功力高深者,当催动内力时,毒素便会走入心脉。不到一日,中毒者便会药石无灵。
  宋情告诉他,当日从幽冥山山脚将他救回,是用自己的内力将毒素逼出他体内。厉锦一听,心中着实大惊。对方内力之深厚,已臻于化境。他对这位谪仙般的前辈多了几分敬畏。
  不过,也因为他既中了毒,又中了孙从那一掌,所以眼下他心脉伤势仍未痊愈。至于何时能好,就连宋情也只是摇了摇头。
  厉锦紧握双拳,脸上透着狠厉之色,前辈,晚辈此次乃是遭教内叛徒暗算。若您能治好晚辈的伤,待他日晚辈手刃叛徒,定当厚礼相报!
  宋情凝视他欲将对方置之死地的神情,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并没有拒绝:你的伤着实棘手,待我想想办法。
  厉锦眉眼染上喜色,谢谢前辈。
  以宋情如此功力,只要他愿意相助,厉锦相信大仇指日可报!
  *
  宁神静绪,守气归心
  清冷悦耳的声音在耳边诱导着,厉锦只觉得体内真气顺着经脉游走,最后一点点流入心脉处,宛如小溪流入大海,化整归零。
  厉锦盘腿而坐,此刻他双手呼气,额头已沁出薄汗。抬起眼,闯入眼帘的,却是那张冷艳清丽的脸。
  那双素来总是像含着万年寒冰的眸,深深望着他,冰化了,此时那里面盛载一泓春水,温柔至极。
  厉锦觉得自己要沉溺在这双含情目里。心跳微微加速,萦绕在鼻间那股幽香似乎更加浓郁。
  是这柔情似的春眸,还是撩人蠢动的香气,许久未曾动过情欲的身子,此刻属于雄性的生理本能正在一点点复苏。目光瞬间黯下,喉头滚了滚,厉锦口中干涩异常。
  他正想伸手,可就是这么一个细微动作,却打破了所有旖旎。
  对面如春水般温柔的美人瞬间敛眼,所有的缠绵情意好似一场幻觉。厉锦回过神时,对方又是端着那副雪山冰莲的模样。
  拒人于千里之外。
  冰山美人站起身,眼尾瞥过他,只是淡淡道:这套心法你无事记得常练,对你伤势大有裨益。
  说罢,他拂袖而去,只余下缕缕幽香
  厉锦微眯起眼,心中疑云越发沉重。
  *
  宋情依旧每日都要他习练那套奇怪的心法,说是能助他早日痊愈。可厉锦却看得明白,那不过是一套寻常心法,光是这么打坐运气,真的能治好他身上的伤?
  可纵然心中有再多疑问,厉锦也只是旁敲侧击,不敢言明。眼下他唯一可依靠的,也只有眼前这人。
  不过,连日相处,厉锦却越发觉得奇怪。数次他偶然发现,这位宋宫主看他的眼神着实太过深情。
  不,那不单只是深情,那双含情目藏着太多复杂情绪,厉锦看不懂。他多次在记忆中搜寻,发现自己确实未曾见过宋情。
  这般天仙人物,饶是惊鸿一瞥,也足以令人终生难忘。
  可无论如何,厉锦深信,宋情对自己并无恶意。心安理得地在听雨小筑养伤,他现在唯一焦虑的,便是自己伤势着实恢复太慢。
  即便宋情每夜都用内力替他压制真气反噬,可现在的他,功力恢复尚不足五成,根本无法回去幽冥教找那两个贱人报仇。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锦也越发急躁。甚至有时他会当着宋情何素的面摔杯子,冷言相对,可宋情却视若无睹,依旧每日要他打坐练心法。
  这天,厉锦独自一人在屋打坐,真气行走至心脉之处,愈发沉重缓慢。收势抬眼,最近这阵子,他的伤一直未见好转,此刻无端生起怒意。
  厉锦只觉得宋情所传授他的那套心法,纯属忽悠。一气之下,他索性出门找人问个清楚。
  听雨小筑并不大,可厉锦却是第一去找宋情。他只知对方的房间在东南面,人刚走入拐角,脚下却不处自觉放慢脚步。
  从来都是宋情来他房内,这回他还未见门,却先经过窗户。那人的窗并未关上,从他这角度望去,正好看见一抹雪色身影正站在书桌前,持笔画画。
  他微微弯下身,柔顺的黑色长发如瀑般垂落肩头,那背影高挑瘦削,特别是那腰,不盈一握。厉锦不知怎地,脑中竟浮现自己上前从背后将之抱住的画面
  下腹处平添像生了把火,积攒的怒意瞬间奇异地化为另一种难以言明的欲望。理智及时出来压下所有不合时宜的冲动,厉锦告诉自己,且不说宋情乃当世顶尖高手,就年龄而言,虽然此人外表如双十年华,可应该也逾不惑之年。
  他需要这位前辈助他伤势痊愈,早日杀回幽冥教手刃叛徒才是眼下最重要之事。其余的绮思,理应抛之脑后。
  厉锦定了定神,却发现窗户里那道雪色身影已放下笔,将案上宣纸拿了起来。
  高大挺拔的男性躯体,如同天工雕刻般俊美面孔,作画之人巧手匠心,一位清逸俊朗的年轻侠客就这么跃然浮于纸上。
  等厉锦看清那画上之人时,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眼中更是瞳孔微缩。
  宋情画的人是他?!
  只见那往日总是冷冰冰的绝世美人,看着这画像像是满意极了。从厉锦这角度望去,正好窥见对方那含情带笑的侧颜。
  这般动情模样,任何一人见了,都会认为画中此人绝对是他的心上人。
  厉锦心跳加速,一个不可能而又符合此情此景的猜测穿破层层疑云,如惊雷般在眼前闪现:
  宋情心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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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晋家独家发表。
  屋外雨声淅沥, 此时正值春季,细雨绵长的季节。听雨小筑笼罩在一片烟雨中,远远望去, 如矗立于蓬莱仙境般缥缈梦幻。
  西北角的房间内,一名长相俊美的男子盘腿坐于床上, 他双掌上下交叠置于胸前, 双目紧闭。忽然间,男子皱紧双眉, 额头开始沁出薄汗。很快, 他脸上露出痛苦神情。
  一旁软榻上,同样盘腿静坐的雪衣男子似有所感。他马上来到男子身后, 单手运掌贴在对方后背,一股看不见的气流从他手中慢慢渡过男子体内。
  片刻过后,男子脸上痛苦情态渐渐消散, 神情也恢复如常。
  见厉锦终于平息体内混乱的真气, 宋情收回内力,正想撤掌, 可一只手却覆上他。
  俊美男子半侧过身, 手还抓着他的手。斜眉入鬓,男子一双桃花眼自带风流,勾得人芳心暗动。桃花眼直勾勾盯住身后雪衣美人,眼底燃起不明星光。只听得他喑哑着声,道:多谢前辈。
  覆在他手上的那股热气仿佛会灼伤人,宋情甩开他的手,当即冷眼相待,放肆!
  厉锦却只是低低笑道:晚辈并非有意冒犯前辈。只不过,前辈多番替晚辈疗伤, 这番大恩大德,晚辈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言辞诚恳,可那张脸上明晃晃的戏谑直教宋情心中怒火四起。他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厉锦:姓厉的,你若不想治病,大可现在便走!
  见他真的动怒,厉锦目光轻轻扫过被甩开的手,整个人靠在竹床墙边,神态懒散,前辈无须动怒。晚辈,不过是与您开个玩笑罢了。
  他这口气,倒像在说若是计较,便是宋情过于小气了。
  冷哼一声,雪衣美人脸上浮现薄怒,拂袖而去。
  目送那人大步迈出房门,倚靠在墙边的俊美男子只是将手凑到鼻间,嗅着那股似有若无的幽香,原先带着勾人火焰的桃花眼陡然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如野兽般嗜血光芒。
  宋情满面寒霜,正出了门,便遇到正外出采买回来的何素。
  何素跟着宋情多年,见状心知主人动怒了。心思细腻的她一琢磨,当即猜了个七八分。
  尊主,是否厉教主又惹您生气了?
  之所以用又,是因为近来厉锦行事着实怪异。就连何素也瞧出来,他对宋情似乎颇有些许暧昧之举。
  宋情沉着脸,不作回答。
  何素却是叹了口气,尊主,我看那厉锦心性狠辣,不是良善之人。您已经救他一命,已算仁至义尽。又何苦一定要
  剩下的话,在宋情一记责备的眼神下自动被咽了回去。
  我说过,我不但会救他,而且宋情回望西北角方向,目光霎时变得深沉,只要是他想要的,我会帮他通通拿回来。
  何素自然知道他的打算,可她仍旧替主人心疼,尊主,可那姓厉的未必会心存感激。更何况,你并未欠他什么。
  不宋情垂下眼帘,掩去哀伤之色,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弥补我曾经犯下的过错。阿素,你无需再劝,我意已决。
  尊主何素张了张嘴,所有劝阻之语最终皆化为一声叹息。
  多年相伴,她早已知宋情既已下定决心,便是神佛也无法扭转。现在盼只盼,那位厉教主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切莫,让宋情的一番苦心化为流水
  *
  可出乎何素意料,厉锦对宋情那些暧昧之举,非但未曾收敛,反而愈演愈烈。初时宋情还冷眼相对,可渐渐的,他仿佛也将之视为平常,并不在意。两人一时间陷于奇怪的境地,若即若离,令人捉摸不透。
  气滞于丹田者,可由太冲起势,接于灵台清冷动听的嗓音念着心法,宋情一抬眼,本以为认真听他见解的男人正直勾勾看他,目光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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