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林霜语说话间已经转身,众人抬头再看时,都是心里一惊,吓的收回目光。
  一身寒气,冷冽冽的站在那里,那双目光更是让人不敢直视,竟是比一旁的老太爷还要瘆人,好大的气势。
  别说下人,林横冲都经不住微微颔首,他竟有种当年在朝中行走面对宫中贵人的错觉
  “回回大小姐,还有燕儿和玲儿。”长生跪着乖乖回话,就是莫名紧张的舌头打结,好像生怕自己说错了一样。
  被点到名的两个丫头不自觉哆嗦了一下,匍匐在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都分别负责什么?”上辈子,她和娘偏居一隅,对府上那些下人捧高踩低见怪不怪了,更明白,往往是这些不起眼的下人决定了主子的命运。
  两个丫头略有迟疑,林霜语便冷笑开口,“回话。”
  被这么一吼,两个丫头再不敢沉默了,纷纷回着自己负责什么,燕儿负责伺候洗漱、端茶送水送药,玲儿负责屋内的打扫和归置。
  “平日,这窗户是关是开?”林霜语盯着面色已经微白的玲儿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那玲儿一听,身体一抖,脸色更白了,虽然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有问题。
  “说!”声音依旧轻轻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此刻,林横冲已经知道,孙儿这一次病该是和这伺候的丫头有关了,只是一时间,他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而这个孙女又是如何知道的!
  大太太像是不信,盯着玲儿一脸的惊呆和愤怒,伺候儿子的两个丫头,都是她亲自挑选,用心调教,时不时耳提面命的嘱咐的!
  一个说字,玲儿抖的更厉害,出口的声音已是有些话不成句了,“回大小姐洛大夫要求,每日开条缝透一会”
  “多久!”
  “半个时辰”
  “几次?”
  “早晚各一次”玲儿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有些浮,头贴在地面上看不清脸。
  “也就是一个时辰你确定吗?”说完,不再看玲儿,转身继续望着那盆兰花,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兰花的花苞,刚碰到,花苞就掉落在地。
  “寒兰是冬日常见的应景花,眼下正是开花的季节,屋内其他几盆都已陆续开花,而这一盆,却是花苞冻死,就连叶子也冻坏了,因着寒兰的叶色本就偏深,所以即便受了冻也看不大出,寒兰耐寒,就算这一盆放在窗边,每日吹一个时辰的风也无大碍,可要是深夜寒风连着吹上一两个时辰就是再耐寒也受不住的”
  “没有,奴婢每日透过之后就立刻关上了!”这一下,玲儿到是反映快,急切切的辩解。
  其他也看向林霜语,五少爷的身体大家都知道,平日伺候的多精细啊,怎么可能出这么大的纰漏忘记关窗。
  况且玲儿在这屋里伺候三四年了,怎么可能这般不仔细?
  别人就更不可能了,窗是从屋里栓上的,少爷睡下,这屋里就关上了,外屋还有守夜的下人,谁敢半夜偷偷进屋来开窗害少爷啊?
  “有没有我不知,我只是说这盆兰花,若不是这两日才放这屋的,那绝对是这几日连续吹了寒风才会如此,这一点,寻个伺候花草的花匠来一看便知!”
  说到此,接下来,就该是大太太和老太爷的事了,窗对着床,别说每晚吹上一两个时辰,就是开一条缝,这人睡下后屋里的火盆就熄了,寒气也够人受的。
  “去,喊花匠来!”大太太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到老太爷还在了,这是有人要害她儿子,这是要她儿子的命啊。
  老太爷没有阻止,闭上眼,心凉如寒,宅院之中,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屡见不鲜,因为这个,家散了的也不在少数,所以,他们打着过继大房的主意,他虽知道,却未曾太过在意,想着,这事,他们想归想,只要他还在,他们就兴不起浪来。
  没想到,他们竟敢动手!这是要害死小五啊!
  同时,对这个刚回来没几天的长孙女越发没底,就像一汪深潭,扔进一颗石子,不起半点波澜,更探听不到深浅,这种让人不安的感觉有些让人害怕。
  过了这么久,老太爷还没从大房出来,老太太也听了信,终是坐不住起身往乾院来,正是早晨请安的时候,屋里各房的人也借着关心侄子的借口一并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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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问责
  乾院好些年没有这般热闹过,堂屋大厅里坐的坐,站的站,盯着堂上跪着一脸惨白的丫头心思各异。
  有幸灾乐祸的,有静观其变的,自然也有置身事外看戏的,更有那心里有鬼心虚害怕的。
  “老大家的,你乾院的丫头,你自己来吧。”内宅的事,老太太来之后老太爷便不开口了,只做在大堂主位上看着。
  林家有林家的规矩,各院内宅的事,老太太一般不会插手,这一点到与其他那些富贵人家不同,所以林家几房太太这些年过的还算顺畅的。
  大太太这会也冷静了许多,有人要害死她儿子,她绝对不会放过,冷静下来的大太太还是有些章法的。
  应了老太太的话,立刻拿出大太太的威风来,“袁妈妈,带下去问吧,别扰了太爷和老太太的清净。”
  这是要用刑了!
  玲儿一听,身子一软,几乎是趴在地上了,从开始到现在,她就一直一口咬定,她每天都是关好了的,也是,只要没人出来指证说没看到,那也定不了她的罪。
  不过花匠也说了,那盆兰花,的确是吹了每日超过一个时辰的寒风才会如此,白天人进人出的,窗户开的关的肯定看的到,那就只有晚上了。
  晚上少爷入睡后开窗,这明摆着是居心不良,和这白日一时半刻忘记关就是两码子事,性质不一样了。
  原本请了安就要去娘家参加宴会的三太太此刻站在这,面上还算平静,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拽着绣帕的手紧了松松了紧,绣帕都起褶子了。
  一早听的林宏图突然重病的消息,还洋洋得意了一会,想着等她从娘家回来,怕是林霜语那丫头已经被赶出去了。
  可是没想到这事一下就变成这样了,这事做的这般隐秘不露痕迹,却败在了一盆花上,那贱人生的贱丫头,果真是她的克星不成,当初就不该图那一时痛快,听嬷嬷的随便弄死也就没今天的事了。
  可惜,后悔莫及,看那玲儿的样子,八成是扛不住招的,怎么办
  屋内安安静静的,没一会,袁妈妈就进来回话了,不出三太太所料,一顿刑才上了一半,玲儿便什么都招了。
  连着两个晚上,她在关窗的时候没有落栓子,窗是虚掩的,晚上有人从外头轻轻一拨就开了,林宏图睡着了,这么点动静根本不知道,冷风就这么一直吹着,受了寒也不知不觉,天没亮,窗又合上了,神不知鬼不觉。
  加上林宏图身子本来就弱,这大冬天的染了风寒也是正常,谁也不会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让他染的病。
  这一番心思也是巧妙,可惜,败在了一盆不起眼的寒兰上,或者说,出了林霜语这个意外,说到底,这个局本来就是针对她做的,不过是一箭双雕,可惜,碰到对手了。
  大太太听完,一头跪在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哭的悲愤交加,“老太爷,老太太,儿媳命苦,是儿媳的命,儿媳认了,可我家稚儿招谁惹谁了,竟有人这般狠心,若是林家真容不下我们母子,儿媳在此求离,我这就带着稚儿走,以后无论生死,都与林家再无瓜葛。”
  这么多年,大太太都是规规矩矩,守着礼教,从未说过出格的话做过出格的事,今天是这是压抑太久一朝爆发了,竟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言。
  这是在打林家的脸,是在逼老太爷和老太太,今天这个事,若是没有一个结果,是不可能善了了,除非林家真能让这孤儿寡母离家而去,让林家成为一个笑话,永远抬不起头来。
  老太太听的始末,本就气的脸色刷白,这会更是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晕了过去,老太爷也是气的一拳落在椅府上。
  小辈们都跪下了,几位太太忙着上前照看老太太。
  这会大太太谁也顾不上,也是真伤心了,说出这番话,也就是动了这念头,她不管,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如果儿子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林霜语始终默默站在一旁,安静看着这一切,看着大太太,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当年,娘便也是如此,不顾一切的护着她,跟她吃苦受罪。
  看来,今天林宏图的事,必会有个交代了。
  “老大家的,你先起来,你既入我林家门,便是我林家人,宏图是我林家大房的嫡子,是我林横冲的亲孙儿,今儿老夫也把话撂在这,此事不管是谁,严惩不贷!”
  老太爷终于开口发话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袁妈妈顺势去扶大太太。
  大太太虽然伤心,却也存在一份理智,老太爷开了这口,今天这事就一定会给儿子一个公道,不管是谁,她都不会放过。
  “那小厮抓回来立刻带过来。”
  “太爷,人没跑远,估摸着已经抓到了。”袁妈妈连忙回话。
  原来,这玲儿如此胆大包天,是受了一个相好的小厮蛊惑,被人利用了,她并不知这小厮是为谁卖命,只一味的哄骗她,说是少爷只是受点风寒,不会出什么事,事成之后,他们就能得到一大笔银子,以后出了府能过上好日子。
  这小姑娘正是为情不顾一切的年纪,甜言蜜语,又有那重金利诱,这便起了歹心,也是瞧准了这玲儿签的不是死契,到了年纪会被放出去,所以容易收买。
  此时珍嬷嬷已经是腿脚发软了,以为一切都算计的妥妥当当的,竟这么容易就被识破了,与她接头的不是这玲儿,但是那小厮一旦带过来,她就跑不脱了
  三太太也是六神无主了,今天这事要是抖落了出来,最后查到她这,依着老太爷的脾气,她完了!
  想着想着,突然眼前一黑人就这么混过去了。
  “娘!”林允月和林允星跪着不敢乱动,看着混过去的三太太急的直喊。
  林家几位爷在家的都闻讯赶回来了,几位爷不用天天去请安,老太爷也只有每月旬日才让他们去一趟松阁。
  也巧,三太太昏倒的时候,三爷刚好踏门而入。
  三爷可没三太太这般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从当年他让三太太不要争管家之权便可看出是个知晓轻重厉害的,至少是个真聪明的。
  一看这情形,就算不知道详情,也猜测出个大概了。
  完了!三房恐怕有祸临门了。
  第46章 决断
  二爷五爷也正好一起进来,一看便不做声了,心里都开始活泛起来。
  四爷正好出去办事不在家所以没来。
  林家除了过时过节,还没到的如此整齐过。
  林横冲见三太太昏倒,再看她身旁嬷嬷的脸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蠢货啊!娶媳不贤,果真是家宅不宁!
  也好,都来了,今天就好好将这事说道个清楚明白。
  “老太爷,张墩子带来了!”
  门外,管家林世同亲自带着人来报。
  “带进来!”林横冲的声音显得有些苍老却透着让人害怕的冷厉。
  张墩子就是与玲儿相好的小厮,进屋,还没等老太爷问,便不听磕头求饶什么都招了,指着珍嬷嬷指认。
  珍嬷嬷早已没了平日的一番威风,跪着不听的磕头,鼻涕眼泪都急出来了。
  “老太爷,老太太,各位主子,这事与我家太太无关,都是我老婆子做的。”
  一个劲的磕头,将所有的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将三太太摘除个干净,可是,谁信呢?不过,到也是个忠心的,谋害主子,这是死罪。
  “你做的?你好大的本事?稚儿可曾得罪过你?”大太太自然不信,一时气急,直接冲了上去,摔手就是一耳光。
  别说打,她这会杀了这珍嬷嬷,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谁都知道,这大太太的逆鳞便是五少爷。
  “大太太,五少爷是不曾得罪过奴婢,得罪奴婢的是大太太你,大太太贵人多忘事,怕是不记得了吧,当年你刚进府的时候当年你那一番羞辱,奴婢到死都记着,奴婢今儿个就是为了报仇,如今败露了,奴婢命贱,悉听尊便。”
  珍嬷嬷一番说辞,滴水不漏,还举出了实证,可见刚才便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原来,这大太太当年刚嫁进来时,一次逛园子碰到珍嬷嬷并发生了口角,当时的大太太最终规矩,又年轻不了解这府里的情况,觉着准备有别,奴才刚顶嘴便是没规矩,便教训了几句,让人跪了一会。
  这事,如果不是珍嬷嬷今日提起,恐怕大太太都快忘了,毕竟十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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