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鸟 第95节
其实在去年平安夜前后,amora曾在海外的社交网络上发过一张照片,是一群在滑雪山顶的合照,有裴铎,还有许多其他的女孩儿,虽然他站在最右边,旁边是霍廉,在照片上没跟任何一个异性有接触,但他脸上的笑容还是让盛笳觉得他抛却以前不堪的纠葛了。
或许走出来对他来说本就很轻巧。
可他现在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来找自己?
盛笳不希望他兜兜转转意识到还是只有她放任他生活的自由。
她对着远处的树林泪流满面。
身旁一头银发的老太太拍拍她,问她是否还好,递给她一张纸。
盛笳低头道谢,又说没事儿,她觉得自己好傻,好丢人,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张笑脸。
她回到家,站在浴室里,从头到脚地将自己浇了个透。
换上睡衣后坐在床上。
裴铎今晚的冲动也让她至今心跳加快,她低头,大脑一片空白,找到纪知宇的手机号,毫不犹豫地拨通。
那边接起来的很快,“姐姐?”
“抱歉……”盛笳把枕头抱在怀里,“这么晚了打扰你。”
“没事的,一点都不晚,而且我还在朋友家打游戏呢。”
“我明天可以请你吃饭吗?”
盛笳快速说,好像说慢了就会后悔。
“嗯?行啊!我当然乐意了。”
纪知宇的声音听上去是真情实感地高兴,“吃什么?”
“还是寿司,好吗?”
“行。”他得意地笑了笑,“幸亏我今天又预订了明天中午的两人座。”
“……为什么?”
“不知道呀,可能是我会读心术,就知道姐姐是善良的人,不忍心今天放我鸽子,明天还是会跟我吃饭。”
盛笳沉默了一会儿,枕头一角揉在手心。
她此刻才察觉,原来她不喜欢被别人这样了解,好像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中,而以前跟裴铎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异样感。
“好,既然你预订了,那我们就明天中午见。”
“嗯,中午见!”
*
盛笳清楚自己对于纪知宇的态度,她也不肯在和另一个男人纠缠的时候,选择见他来平复自己的焦躁。
所以当纪知宇暗示她为什么请自己吃饭时,她只是疏离地说:“真的很抱歉,而且不是昨天说我欠你一次?”
“所以你就着急还了,这样可以两清?”纪知宇幽幽地叹口气,搅和着杯中的芭乐片。
盛笳笑着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吃过饭,他问她想不想去码头坐一会儿,盛笳拒绝了,“这个周太累了,下周还有两个presentation要做,我得提前准备一下。”
“好吧,那我开车送你回去,你别再说no了。”
在距离家门口还有大约一百多米的时候,纪知宇就靠边停下车。
他解开安全带,扭头看向盛笳,“剩下这段路,我陪你走回去,可以吗?”
“好。”盛笳拿起自己的包,笑着问:“不过为什么?”
纪知宇凑近了一些,盛笳这才注意他左眼角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因为我不想让今天结束得太快。”
盛笳低头不接话,推开车门,轻轻道:“那走吧。”
他们沿着小径慢吞吞地走,随意聊着旁人的事情。
快到目的地,盛笳正欲转头与他告别时,目光落在了街对面,十米外,站在红枫树下的男人身上。
第76章 眼泪
纪知宇也很快看见了裴铎。
光线暗, 看不清脸,但凭着身形,便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气度不凡, 他扭头看向盛笳,见她果然神色变了变。
他小声问:“认识?”
盛笳犹豫着没有说话。
裴铎走过来,步伐很大。盛笳看着他向自己走来, 慢慢地想, 他在恼怒什么呢?
纪知宇率先挡在盛笳身前, 裴铎皱起眉。
盛笳不想在自己面前上演这样拉扯的戏码,低声对纪知宇道:“知宇, 没事的, 我认识他。”
知宇。
裴铎眉心一痛, 这样不带着姓氏的叫法也能让此刻他不安, 且不满。
纪知宇往后退了一步,犹疑着看向盛笳。
她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没事的, 真的, 我跟他认识, 谢谢你送我回来, 你快回家吧。”
他摇摇头,“姐姐, 你别跟我客气……我能保护你。”
裴铎笑着打断他英雄救美的积极性, 看着盛笳, 嗓子还是很沙哑,甚至似乎比昨夜更甚, “——姐姐?你什么捡了个便宜弟弟,我怎么不知道?”
他从来犯不着跟别人争什么, 不屑多看这男孩儿第二眼,何况,他长什么样儿,在那张照片里裴铎已经看够了。
纪知宇的中文没那么好,听不太懂,问盛笳,“什么意思?”
盛笳对他的愧疚心又到了另一个高度,她摇摇头,苦笑着,“没什么,你快回家吧,他是我朋友,我真的认识他很久了。”
纪知宇知道给对方留有隐私,见她执着,便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先走了,但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盛笳冲他摆摆手,见他走远,离开了最近的那个路口,才抬头看着裴铎。
两人相视沉默了一会儿,她扭头往家门口走去。
“盛笳,我们昨天的话还没说完。”
裴铎终于开口,看着她。
盛笳昨晚回家时被吹了风,淋了雨,心境反而清明了许多。
她吐出一口气,抬眼问:“说什么?裴铎,我跟你真的没话说了,我觉得离了婚的人其实不该再有任何交集,昨天是我昏了头,你拉我的时候我就该一巴掌还给你。”
裴铎刻意忽略“巴掌”两个字,忍了忍痛,“你后悔了?如果昨天不是秦婴突然回来,也许我们就上床了。”
“那又怎么了?成年男女,欲望使然,上就上呗。”
盯着她的眉眼,不想在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上纠缠,朝方才季知宇离开的方向看去,随后沉声道:“所以你昨天化妆就是为了见他?”
盛笳愣了一瞬,随后大怒,“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这个反应,在裴铎看来,便是维护那男孩儿的意思,“既然如此,你何必昨天推了他,来给我送药?”
盛笳眼圈瞬间就泛酸了起来,她咬着牙道:“对,因为我犯贱,可以吗?”
她几乎是在嘶吼,后又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或许会吵到邻居,重新低声喃喃道:“对,就是我犯贱。”
人多有意思。
她硬,他便软下来。
裴铎轻轻地叹气,“盛笳……”
“你别喊我名字,以后也别来找我,更不要大晚上地告诉你想我了,你什么意思?”
“因为我真的想……”裴铎见她生气了,要拉起她的手,却不想被她一把甩开。
“那你怎么现在才想?难道你花了半年的时间终于意识到还是跟我在一起最好?”
裴铎蹙起眉,“离婚后一个月我就去找你,在你家楼下等了一夜,可你没让我见到你一面。”
“因为我不会每次看到你都犯贱……”盛笳眼睛通红,恶狠狠地说。
风吹了起来,路上不知名的花飘来幽幽的香气。
好像带着摄人的毒,叫人都昏了头。
“你还喜欢我吗?”
裴铎的拇指触碰在她的眼角,问。
盛笳摇摇头,“我给不了你答案,但是,裴铎,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希望不认识你。”她深呼一口气,擦掉自己的眼泪,抬起下巴,“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走了。”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开?难道待会儿还要去见另一个男人?”
“对,那又怎么样?”她回过头,一字一句地清清楚楚道:“我跟别人在一起能感到快乐,而你只会让我掉眼泪。”
“盛笳。”裴铎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悲哀,“为什么我们每次交流的终点都是吵架?”
“那你应该问问你自己。”盛笳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戳了戳他心口的地方,眼泪滚落,聚集在颈窝,那里凝着一汪伤心的水,“因为你知道我的软肋,所以说出话的像刀子,知道往哪里刺能让我感到痛苦。而我痛苦了,你就可以永远在这段感情里成为掌控者。”
而她的话和狠像绵密的针,以前伤不到裴铎。可如今,他的心房开始向她慢慢敞开,没了铠甲,终于体会到密密麻麻的疼。他不知道是生病或是什么,这样的感受几乎是要了他半条命。
他抬手,紧紧又不容反抗地将盛笳抱在怀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抚平他的痛。
哪怕他生着病,盛笳也无法抵抗住一个男人的力气。
何况,她本就被自己的感情折磨得筋疲力尽。
既然挣不开,她索性在他的拥抱里畅快淋漓地哭了一场。
这几乎是一次痛快的发泄,发泄这几个月来的孤独,压力,对情感的挣扎。
他亲吻她的耳尖,低声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
忽然,他的手机震动,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