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只要能对付辜七,她什么都愿意做。
——
雍州环城,太守府。
郭正祥一事,府中戒严,出入皆要询问,辜七的住处更最为严密之处。
昨日因着裴池的略微不同,辜七有心让人精心准备了晚饭,不想最后一番美意却落了空。等入了夜,韶王殿下依旧没来,这一夜辜七就愈发过的不好了,她忧心忡忡的在床上辗转反侧。
所以,今日一大早不用拂玉来喊,辜七自己就已经起身了。
拂玉进来时,见她神情憔悴眼下带着乌青还以为她是这样干坐了一夜,等发现被褥被人动过这才稍松了一口气。“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
辜七没有应她这话,反而问:“你说,殿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不、不会吧……”这件事被提起拂玉就害怕,结巴的回话。“小姐不是说了,他们没证据的。那郭正祥说不定本来就打算要劫走她的。”
辜七之前也一直是这样来说服自己的。可她觉得,裴池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想起昨天中午,他那样看自己……再后来,他就没有来了。
辜七原本只是惴惴不安,可最后却是越想越是心烦意乱。
外头有丫鬟回话,说是周夫人来了。
拂玉道:“小姐不想见她,奴婢就出去打发她回去。”因着当日她安排罗绛容住处的事,拂玉对她一直没有好感,只觉得这人阿谀奉承,是见风转舵的墙头草,委实不值得相交。
可这周氏为了那事也早就懊悔的不行了,日日来辜七这点卯伺候,对待辜七就跟服侍婆母一般。
“别!”辜七连忙阻拦,“别让她走。我有事要问她。”在这环城的太守府中,辜七身边能说得了话的只有拂玉一人。可拂玉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辜七想问的那些事在她那自然是问不到答案的。这想来想去,此刻唯一人选就只有周氏。
第82章
辜七一向善于审视和纠正自己的错误,若是有不足之处, 总也是竭尽全力的去弥补。周氏听她说是向自己讨教事情, 便恨不能是将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合盘相告。
详谈一阵后, 辜七震惊良久,吃了两杯茶才恢复平静。
她不过是问周氏倘若办了错事该如何哄夫君高兴,周氏扭捏了一下后却将话题引向了床帏。她所言之新奇之大胆, 辜七真是一时难以消化。
周氏是上了年岁的妇人, 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这是韶王妃问的,她哪里还会藏私,将她这嫁人十多年来的经验所长全都说出来。她们雍州可比不得京城的规矩约束多, 而这韶王妃年纪又轻, 怎么会懂其中的花样。看着她惊赫不已的表情,周氏心中很自得, 更是将事无巨细的指点了辜七。
到最后,辜七非但脸红了, 耳后脖颈也是跟着绯红一片。她恨不得捂住耳朵,再不用听周氏的这些话。可周氏说的时候, 她虽然羞赫, 到底心中还是记下了三四。可见, 她还是十分好学的。“也不是只有那种事……”
周氏却连连摇头,否认道:“王妃这就错了, 那夫妻之间就该直接了当些。男人么, 将他们侍弄好了, 什么都是好说的。”
“直接了当?”辜七拧着眉头细思,心中暗叹,这话好像倒也不错。她觉得,自己和裴池有时候不正是少了这么一种直接么?她一面想着,一面赞同的点了点头。
而周氏见了,心底的忐忑也少了许多,想着自己这可是在为王妃出谋划策呢!她只盼着王爷和王妃和和气气,若不然旧事被提起,她怕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王妃,那妾身过会就将东西准备了给您过来。”
辜七还是有些迟疑的,可在她热切怂恿的目光下最终还是点了头。
周氏立即起身去办。
其实周氏这人,并不是什么有深沉算计之人,她眼皮子是浅的,不然不会拎不清轻重的帮罗绛容。她也不思量思量韶王本尊可否对此事恼怒。这会,她为了弥补先前过失,为了讨好辜七,这又是去办了极为大胆的事,且这事更是与韶王有关。
拂玉刚才被辜七支了出去,她守在门外等周氏走了才进来,一进来便道:“小姐同她说了什么,怎的那周夫人很高兴的样子?”
辜七哪会将那些话同她说,便敷衍着含糊道:“没什么,我让她不必总将之前那事放在心上。”她对上拂玉怀疑的目光,心虚的转开了眼。一时又觉得自己脸上还热辣辣的,想是红晕还没能消退下去,辜七有些嫌热,用手做扇在自己面前轻轻扇动。
“小姐怎么还热?奴婢方才进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开始飘雪花了。”拂玉道。
“下雪了?”辜七起身去推开窗户,果然见天空阴沉沉的堆满了乌云。柳絮一般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飘下来,不一会儿就成了密集的鹅毛大雪,庭院中的一切都在短短功夫内被覆盖上了一层雪白。辜七朝着窗外伸手,掌心朝上接着落下的雪花,郁结不快的心情在这一刻也全都舒畅了起来。
“拂玉!你快来看,好大的雪!”辜七笑得娇憨,漆黑的眼中透着欣喜的光亮。京城也下雪,可那雪却没有这样的大。而且,她喜欢下雪天,在镇国公府的时候,每每下雪总要带着她院子里的丫鬟去堆雪人玩。
拂玉看她这模样,也笑着跟了过去。“真是好大的雪,这才转眼的功夫屋顶都要白了呢。”
“真是快极了。”辜七忽然感慨了一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要过年了。”
拂玉问:“小姐,年前我们还回雍城的王府吗?”
辜七好似并没有听见这话,她抬头看着上空,隔了好一会才道:“不知道呢——”转过身,她又朝着拂玉道:“你过会去议事楼请殿下来用午饭。”
裴池本没打算过来,见是辜七身边的贴身丫鬟来请,以为她是有什么紧要事情,看时辰差不多便直接过来了。
彼时辜七正在用汤匙调弄那白瓷盅里的汤水,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他过来吓了一跳,手中的汤匙直接掉下了去,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殿下走路怎么没声没息的!”她也不收敛异色,直将手抚着胸口好似惊魂不定的样子。
“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裴池在门外抖了抖身上沾的雪,进来后凑在近处看了一眼桌上丰富的菜品。看这架势,仿佛她让拂玉去找自己过来还真的就只是为了让自己用过饭。“怎么好好的要做这么一大桌子的菜。”
辜七的手正在汤盅旁,这时候自然顺手就先给他盛了一碗汤,“我看殿下这几日太过劳累。太后娘娘不是常说,只有吃好了,人才有精神做旁的事情。”
裴池接了她递过来的汤喝了两口,觉得味道有些古怪,动作就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辜七问。她问得坦然,目光中也满是诧异。
裴池不疑有他,“这汤的口味有些奇怪。”
“那便不喝了。”辜七从他手中取回了汤碗,放在了一旁,让拂玉呈了饭上来。为显殷勤,这顿饭没旁人在场,裴池要什么,一应都是辜七亲自伺候。这贤惠模样,是当初她自己怎么都不敢想的。“殿下——”
“嗯?”裴池颇有些不自在她这样的热情,他用干净帕子擦拭时便问:“是不是在屋中闷了两天,无聊想出去玩了?”
辜七一脸吃惊的看着裴池,难道自己在他心目当中只想着玩?明明的这阵子她表现得再贤淑不过了!为此,辜七拧着眉头一本正经的反驳:“我才没有想这事。何况那日我答应过殿下了。”
裴池看着她,“那是什么事?”
“……我好久没见到殿下了。我想殿下。”辜七眼眸中流转着水波,语态的娇糯糯的。她自动自觉挨在裴池身边,而后又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用胳膊环着他,“殿下想七七了吗?”
平日里,辜七往那一站稍露几分嗔喜便依旧是勾人尤物,此番故意行撩拨之态,又有谁能抵挡得住。裴池只觉得小腹处腾起一团火焰,要将他整个理智都付之一炬。
见裴池不理她,辜七更是娇嗲嗲的追问:“殿下,你想不想七七?”论矫揉造作,她认了第二,天底下绝没人敢认第一。此时她非但语气上娇娇,身子也跟着扭动了几下。
裴池按着她不让她胡乱的动,声音低哑道:“不行,魏决他们还在等着。”
辜七听了之后却是失望极了,她分明都是按着周氏所言来的,按照道理殿下不该是这样一个反应才对。何况,何况周氏还给她送来了东西,让她添在了汤中。“殿下——”辜七不死心,拖长了尾音娇喊。
“七七,不行。”
这会,裴池的声音当中可多了两分严肃,仿佛是在让她收敛些。只是他腹下那处更加昂扬,便是他有意克制都压不下去。他松开辜七转入净房,过了好一会才出来,出来时候脸色铁青的走向辜七。
“你是不是在刚才的汤中下了东西?”
辜七心头猛跳,对着他责问的目光不知如何做答才好。此时她很想糊弄过去,可显然是绝不可能了,辜七只好将心一横,嘟囔道:“我……殿下好些时日没跟我亲近了……”她说这话时还很委屈,好像她会这么做,一切都是因为裴池不好。
“你真是……胆大!”
其实根本没有这么一说,辜七来环城才多少日的功夫,怎么都说不上是好些时日没亲近,至多也就两三日。裴池看着她,真是气极,恨不能即刻就将她压在身底下肆意一番。他怎会想到,她竟然会大胆到给自己下药,而且是光天化日!若不是罗绛容的事有变故更为棘手了,裴池这会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这几日,我不过来了。”
辜七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他,一脸错愕。“殿下?”她上前一步,可裴池却像是躲她一样立即往旁边躲开了。裴池才刚按下那欲望,再不能受她撩拨,必然要离她远些少受干扰。
可这样的动作,却又让辜七受了一重打击,直至人走了,辜七还没从其中回过神来。
殿下刚才这……是什么意思?
第83章
【】
雪越下越大, 从早上开始都现在一直没有停过片刻, 如今地上积起的雪已经没过了鞋面。环城地处北边塞, 冬日酷寒干燥, 可雪却是极少下的。银装素裹的太守府内,侍卫列队肃穆巡视,更添了许多森然之气。
裴池穿着玄色窄袖的蟒袍, 袖口衣摆处是暗云团纹, 腰系玉带,外头是灰貂皮大氅。雪落在他的发间眉上,他却好像浑然不在意。这人本就带了几分清绝之气,此时同这冰雪倒是十分相衬。裴池疾步的前行, 靴底踩在积雪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大氅的末端随之走动而翻动。
还未等他走到议事楼, 那罗毅就已然在前方小道等着,这时见了赶紧迎了上前。那架势好像方才他已然去了一趟议事楼, 特地朝着这个方向来会裴池的。罗毅一见他便跪了下来,“王爷!”
裴池长眉微皱, “罗将军先起身再说。”
罗毅道:“末将知道这事棘手, 只是……”他一个中年久经战场的男子在这会已经眼眶微红了起来,“王爷念在末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的份上……”
裴池语气微凉, “本王答应了你的事, 不会不作数。”
罗毅的面色这才稍微好了些。不是他不信韶王, 而是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日这样。若不是偶然知道了, 恐怕到这时候他还被蒙在鼓里。
绛容竟然在……在戎勒先锋的营中。“还望王爷能让末将也参与其中, 否则末将……寝食难安。”
议事楼。
魏决见罗毅跟着韶王有些意外,他转而朝着张歧看了一眼。这张歧更是皱拢了眉头,今日早上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便主意不能让罗毅知道,此刻人跟了过来,想是之后无论什么决策都要束手束脚了。
裴池坐去了书案后面,“罗将军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屋中几人都不做声,罗毅显得有些急躁,开口道:“诸位是王爷的智囊,戎勒人心狠手辣,小女到了他们手上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折磨。诸位还是早些想想办法好将他救出……”在雍州,除了裴池之外当属此人地位最高,军中声望更盛。情急之下说的话,也就没那么多尊卑顾忌了。向来都是武将文人互不对付,何况罗毅有些怨怪这几人没能早些救出罗绛容。
他这话一说,屋中那几人面色都不大好。需知此时事情演变到如此,已经不是那样简单的了。还是傅老最平心静气,捻了捻胡须道:“罗将军稍安勿躁……”
罗毅没等他将话说完就狠狠打断了,“什么稍安勿躁!傅老先生将心比心,试问是你家闺女落入敌寇手中,你是否能沉得住气。”
傅老好意圆场,被这么一堵,只好讪讪住口。张歧的性格却是更强硬一些,不忿道:“事到如今,究其根本还是罗小姐自己的原因。”
罗毅瞪眼威吓张歧,可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当口,魏决听见外面有信鸽声响,看了一眼裴池后转身悄然出去。裴池清了清嗓子出声打断:“够了。”这声音不好不低,却带了几分严厉在其中。
罗毅猛的意识到自己刚才多有失礼,赶紧认了罪。
裴池将手中握着的折子合上,问张歧:“郭掳夷那边怎么了?”
张歧回:“军械案他知道的事情他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了,也已经写了认罪书。”
“要即刻送上京去。”裴池皱着沉思,当即添了一句道:“现在就上路。”
张歧得了命令立刻转身出去办。
而罗毅觉得站在堂中颇有些受冷待,本来他就是为了罗绛容的事情来的,可这站了半晌韶王却在理会什么两年前的军械案。他等的焦虑不安,一时忍不住便出声道:“王爷……”
裴池忽而抬起眼看罗毅。
罗毅只觉得那目光多含冷意,竟叫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可他眼下先是父亲再是君臣,也就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戎勒的的先锋就并州以北八十里的地方驻扎,末将愿意亲自领兵前去……”
“罗将军!”裴池骤然出声,目光沉沉的看着罗毅。他对罗毅一向尊敬,实在没有用过这样严厉的语气。“你这边带着兵马出,那边立即会有人给朝廷上折子,说你举兵叛变!”
罗毅闻言惊愕,先前还是一脸的愤怒,现在连着表情都凝固了。“叛、叛变?”
裴池从手边堆着一叠密折中抽出了一份扔去了他的胸口,“已经有人将罗绛容下落写上奏折递送了上去!”
那折子重重的摔在罗毅的胸膛,而后直往下坠,罗毅后知后觉的去捞了一把,待看到上面的字,整个人都呆立住了。他抬起头,脸色又青又白。
折子中写道安夷将军罗毅之女现身戎勒先锋营,疑是罗毅遣女通敌。通敌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何况这一个半月来,戎勒多次进犯,这当口若是被人这么参一本,依照皇帝的多疑,他多半是下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