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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姐姐 第35节

  虞意只说多谢。
  面对虞意的冷淡,张志成并不灰心。甚至于,他虽知道虞意的地位和名声,却仍旧被她优雅如天鹅般的脖颈线条、圆润的后脑勺以及精致漂亮的五官所俘获。
  而那冷淡、在这种场合略显保守但得体的衣着,令她显出高傲与性感来,有一种勾人的禁欲式的性感,令旁人仰望、想要攀折。
  这是一个传奇式的女人。她就像一座高山,引得许多人前仆后继去攀爬。一波人倒下,自有另一波跟上。
  没有人不想征服她,哪怕最终的结局只是匍匐在她脚下。
  酒意上头,张志成的嗓音都有些沙。他天生就知道,面对虞意这种独立女性应该说什么才能令她感到高兴。
  “我很喜欢你在作品中,涉及性的部分。在我们的国家,有着千年的封建传统,男权社会维持了近千年,虽然民国时期有一部分人觉醒了,开始呼吁男女平等,并为了平权做出一系列努力,但几千年封建传统影响似乎是不可磨灭的,重男轻女的思想就像是封建社会的遗毒,依旧在方方面面残害、甚至控制女性。《桔梗的春天》、《初潮》对女性被男性规训后所形成的性羞耻、性压抑的刻画,简直入木三分。”
  虞意半靠着露台抽烟,唇畔噙着一点笑,“你这样的,要在网上,是要被叫做男人的叛徒的。”
  张志成说:“我不忠于男人,我只忠于人。至于网络上,不过是一群无能的人作为既得利益者想要守住那点利益罢了。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公平竞争,他们是无法赢得他现有的,他现有的本不该得到,所以当女权为女性的应得利益奔走时,他们才会恐惧,甚至恼羞成怒,甚至奋起攻击。”
  黯淡的月光被外面的霓虹吞没,折射过来时,又被酒店里明亮的灯光吞没了。
  虞意低头一笑,白皙细腻的耳颈便落入张志成的眼帘。她像是游走在人间的既正经又妖媚的精魅,像书生遇到的狐狸精,饿狼眼前的肉……
  张志成眼眸一深,夹着香烟的手指都用力了些。尼古丁穿过喉咙,有一种格外带劲的涩痛感,烟雾从他的鼻孔间呼出。
  她并不急于输出自己的观点,也不做任何评价,看看黯淡的天空,看看光污染严重的城市,再看看宴会厅里的衣香鬓影,有人拿乔有人巴结,有人猎艳有人自愿送上门,有人放不下矜持却还是被经纪人带来寻找一个机会,有人殷勤献媚有人势利眼有人始终放不下自尊……
  名利与声色向来不分家。
  琼鼻秀口间,是薄荷烟的香味,也有张志成的香烟的味道。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或许体面,但他是从商场的丛林法则里杀出来的男人。也许,在刚出社会的小姑娘眼里,他很有魅力,但一些成功女性的眼里,也很有魅力。
  但。
  虞意掸掸烟灰,只说一些环境相关的话题。
  “我前段时间在一个小镇,很安静,没有随处可听见的各种广告,也没什么喧嚣,以晴天居多,晚上漫天都是繁星,月色明亮,人也淳朴。下雨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像是水洗过一样,清新,干净,甚至有点像世外桃源。”
  张志成便微笑着说:“那一定很漂亮。”
  虞意脑海中浮现出谢翡羞恼而正经的模样,莞尔一笑,“人也漂亮。”
  张志成猜她在那个小镇有过一段艳遇,但不以为意。在这个圈子,以虞意的样貌和身家,没有才不正常。
  而虞意的身份,注定她不会同小镇上的人有什么结果。
  用一句这个圈子里心知肚明但很残酷的一句话来讲——不过是玩玩而已。这个圈子很多人都是这样,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婚姻也不过是为利益而结合,伴侣在外面会有各种外遇都心照不宣。
  甚至,不论是有意还是被迫,大家基本都会有一个共识——□□层面的事儿都不算事儿。兴致到了,彼此有意就来一发,只有利益才是一段关系最坚实的纽带。
  他并不深入这个话题,只说:“也许,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它总有千姿百态的漂亮。而有能力的人,都可以去拥有。”
  一支烟燃到尽头,虞意将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客套两句便走向宴会厅内。张志成没跟上去,只在原地看着她随着步伐翩跹的裙摆,白皙的脚踝在裙摆间若隐若现,而那层叠的裙摆,直想让人撩上去,压在墙壁上,堆在腰间。
  他无声地笑了笑,继续抽着他的烟。
  进宴会厅后,自然有比虞意年长又和她关系好的长辈问她感情方面的事。
  她便说一切随缘。
  到结束时,已有不少人在她面前献殷勤。年轻的、尚未出名的但急于出名的小孩,年纪和谢翡差不多大,却被经纪人带到虞意面前各种暗示,只要她想,她可以做任何事。
  也就是圈内普遍常见的交易。
  也有知名的明星,真心想和虞意套交情,也真想春风一度,能有进一步的发展那自然更好。
  还有如张志成这种想约、约了之后还想套近乎谈谈感情的,抑或者,是一些旁人眼中资产颇丰的大佬们对她的试探与追求。
  晚宴结束,虞意和相熟的人一一拥抱告别。从场地出来时,钟哥派来的助理早已将车开到路边等待。
  和昨天接机的是同一个人,叫小伍。
  从门口到街边,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小伍看到不少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同虞意话别,有些是商界期刊或是财经期刊上露过脸的人物,有些是听人说过的风头正劲的什么新贵,或是什么年轻有为又帅气的ceo。
  其中一些还来他们学校开过讲座,做过投资综艺的导师,是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大众眼中的豪门。
  到酒店后,虞意邀请小伍留下喝一杯。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说一句客气的话,但小伍很喜欢虞意,便大着胆子厚着脸皮留下了。
  手机里,是男朋友频繁发来的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她暂时没管,只同虞意聊天。
  “听钟哥说,你打算辞职,去另一个城市?”
  “嗯。”
  “为什么?是有更好的工作机会,还是其他原因?”
  小伍摇摇头,笑了笑说:“我原本想一边实习一边准备考研的,但我男朋友得到一个更好的工作机会,要去西京,让我跟他一起去。”
  “你呢?”
  小伍摇摇头,“我准备过去再看。”她幸福地一笑,“我男朋友说了,就算我暂时找不到工作,甚至一直没有工作,他会养我的。”
  虞意点燃一支烟,“所以,你要放弃现有的工作,是他工作的城市,让他养你。”
  小伍:“我也会找工作。”
  “你的专业在那边好找工作吗?发展前景怎么样?”
  小伍垂下了眼睛,抿了一口她偶像亲自倒的红酒。
  说话间,酒店房间的门铃声不断响起,陆续有鲜花、名贵的香水、手表、钢笔、铂金包之类的礼物如流水一般送来,虞意一律拒签,让负责配送的工作人员退回去。
  小伍看得很羡慕——女神不愧是女神!
  追求虞老师的那些人,无非是今天和她搭讪的几位大佬。随便一个人的履历写成小说,都是晋江的男主配置。
  有钱有势有能力,长相各有各的特点,有的俊美,有的优雅,有的高大威猛,有的贵气逼人,有的温润中暗藏锋芒……
  他们不一定都帅,长相肯定是比不上娱乐圈的男明星的。但毫无疑问的是,每一个人都野心勃勃,都是这个时代优秀的弄潮儿。
  小伍问:“虞老师,这些人,你一个都不喜欢吗?”
  “不喜欢。”
  小伍代入了一下自己,追求虞意的人,每一个都功成名就且自律,能做好事业的同时也能管理好自己的身材和外表,且都是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的人,都很优秀,追求女士的方式也体面,送动辄数万、甚至几十万几百万的礼物,约去高雅的西餐厅吃饭,再开个游艇出海或者去马场骑马、去国外的某个私人庄园喝私酿的葡萄酒……很难不心动。
  “为什么?”
  “傻不傻,他们都有情人的,甚至隐婚都有可能。追我只是因为我恰巧有名又有钱,长得还不错而已。”
  小伍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没有人会不喜欢虞老师。”
  不论从品貌、才华还是脾性来看,虞意是令同性都忍不住为之心折的存在,何况乎男人?
  虞意轻笑一声,“他们喜欢的,并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名声、美貌、财富甚至才华,还有虞意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价值。不论是做情人还是妻子,说出去都有面子。对他们这类人而言,异性要么是合作伙伴,要么是性资源。婚姻只是资产重组,拥有一个令旁人羡慕的妻子是成功的标志。妻子只是工具人,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剂品。他们可以在拥有婚姻的同时拥有情人和床伴。”
  “虞老师,您也看得太悲观了。”
  “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只是追求我的这几个人恰巧是这样。他们追求我,和富商追求女明星其实没太大差别。”
  虞意吐了口烟,绝美的五官笼在烟雾,像一个绮丽的迷梦。
  “让我们来设想一下,假如我答应了他们其中的一个,一切都发展顺利的话会发生什么。
  在双方都有感情且有意愿组成一个家庭的情况下,我会成为一个人的太太,然后怀孕生子,即便有保姆也要操心各种琐事、人情往来,要为我的丈夫搞夫人社交,也许我有幸能在闲暇之余写出一点东西,也要在‘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压力下被对方拿去为他的事业添砖加瓦。
  我要是不肯,必定会遭受指责——作为女人,怎么可以不为家庭、不为丈夫的事业着想呢?
  现行的社会观念大多是这样的,女性一直都被看做男性的附庸。男人只需要搞事业,即便在外面找情人甚至嫖,只要回家就好。他们会以自己养家为由,理所当然地要女人为家庭付出。知道为什么吗?”
  小伍摇摇头。
  “因为,他们是男权社会的既得利益者,同时又是精致利己主义者。
  他们并不想平等地对待谁,只想要利益最大化。他们即便知道不公平,依然会用对自己有利的舆论和话术对妻子进行剥削。
  他们不在乎妻子想成为什么人,只在意自己能得到什么。
  如果理想一点,像言情小说中的总裁文那样发展,有一个完美结局,女方也需要付出生育和养育小孩的时间成本以及健康成本压榨事业空间,即便丈夫有责任心愿意养家且对待感情专一,女方依然会是家庭作出牺牲成为养育孩子的人。
  男性会说,这是家庭的合理分工。
  在这种情况下,女方为爱情、为家庭、为孩子牺牲,她会是众人眼中的好妻子、好母亲、好女儿,但除此之外,她还是谁?”
  小伍大学刚毕业不久,对爱情依然十分憧憬。
  她有些不赞同,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而虞意,已说出一句不寒而栗的话。
  “她还是一个死人,是死人蜕变成的寄生虫。她的自我,从她决定牺牲开始,就已经被蚕食了。宿主可以养一条寄生虫,也可以养很多条,还可以随时决定弃养。而等待着没有宿主的寄生虫的,会是什么呢?”
  小伍一震,“但是,现在是新时代了,女方也可以在外面玩,听说这个阶层有的夫妻就是各玩各的。”
  “我不缺钱,也不想要一段各玩各的婚姻,对征服男人,或者说征服浪子更没兴趣。”
  正在小伍不知所措时,虞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抱歉道:“我喝多了,我这人就一点毛病,多喝点酒就爱叨叨。大概人到了年纪,就总爱长篇大论。如果有偏颇的地方,你完全可以觉得,哇,她都说的什么呀,完全是狗屎嘛。”
  她低声笑起来。
  明亮的灯光洒在她身上,明明只化了淡妆,却依然美得动人心魄。小伍愣愣地看着虞意,“我可以抱您一下吗?”
  “当然可以。”
  话音落下,小伍已扎进虞意怀里,眼泪湿了虞意的肩膀,等她情绪平定时,才同虞意道歉。
  虞意拍了拍她的肩,用纸巾为她擦眼泪,“回去好好休息。”
  小伍离开后,原本回避的丁香和莫宇从里间走出来,相继打趣虞意。
  “你又要多一个拥趸了。”
  “还别说,就虞意这样儿的,没几个人能逃得过。”
  虞意点燃一支烟,睨二人一眼,“你们少拿我寻开心。”
  莫宇叹了口气,“希望她能想通吧。”
  夜阑人静时,虞意将烟灰缸端到窗台边,从窗外看出去时,只有光怪陆离的各种灯光,唯独不是前些时日望出去时,那昏黄而温暖的房间,也没有干净漂亮的少年。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谢翡的对话框,却没发任何消息。
  渔镇。
  雨一直下到傍晚,晚上时竟渐渐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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