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藏娇 第195节
主薄很快就赶来,陆砚瑾已命人将东西都给收拾好,摆在主薄的跟前。
他先是看向苏妧,确保苏妧没什么大问题,这才缓缓开口,“苏姑娘违背律法在东街口贩卖东西,照律法,应杖责二十,罚没贩卖所得。”
掀开眼帘,陆砚瑾黑眸幽深的看向苏妧那处,“苏姑娘可有异议?”
崔郢阆与沈蕴浮都大为吃惊,慌忙想要阻拦苏妧,沈蕴浮更是气得眼睛都红了,不知陆砚瑾怎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她拼命摇头,不想让苏妧认下,二十板子下去,按照苏妧的身子,就算是用最好的药,哪怕大病一场也是吃不消的。
苏妧杏眸看向陆砚瑾,葱白似的之间嵌入掌心中。
而后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她没顾沈蕴浮的阻拦,轻轻点头,“我认。”
本就是她的错,她确实该受到惩罚,或许二十板子下去,更是能让她的头脑清醒一点,日后行事也会更为小心些。
陆砚瑾放在膝上的手收紧些,如今他的模样威严不可犯,只是简单的抬眼就让人觉得心惊。
“律法上头有写……”陆砚瑾眼眸深邃,一直望向苏妧,并未离开,“杖责可由旁人代劳,本王即为苏姑娘的夫君,理应由本王来承受。”
他这话一出,在场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声音。
主薄手中的笔倏然掉在桌上,不管掩饰的有多好,都盖住他脸上那惊讶的神情,怎得从前,也没听说过啊,王爷若是不提对这位姑娘的处罚,谁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苏妧更是不敢相信,刚准备开口,就听见陆砚瑾继续道:“此事就这样定下来,后头的事与苏姑娘无关,苏姑娘可先一步退下。”
公堂之上如此说,苏妧没有拒绝的道理,被沈蕴浮和芸桃扶着离开,苏妧还听见堂上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
她心头不知是怎样的想法,如今确定陆砚瑾的心思,可若说二人是夫妻,便是在扯谎。
更何况她没有答应陆砚瑾,两人的和离书都还在苏妧的手中。
一时间众多的思绪涌上心头,苏妧甚至在想,府衙打的板子会不会很疼,难道真的不能她自个来了吗?
刚才陆砚瑾说的话众人都已经听见,沈蕴浮她们对视一眼,就站在一旁,没有去打扰苏妧自个想问题。
经过这么一遭,外头的天儿都暗下来不少,燥热的感觉又再次上来,苏妧甚至能感觉出心头都开始发闷。
公堂之上的醒木敲下时,苏妧被这一声给挽回心神,朝里头看去。
县丞与小厮都被人带了下去,知州更是带人亲自出了府衙,不知要做什么去,路过苏妧的身边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妧的身上,方才的种种他们都是听到了的。
苏妧抿唇侧过身,等再转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府衙中的人已经将打板子要用的东西给准备好。
陆砚瑾身躯高大,走路的模样与方才没有任何的变化,脚步沉稳,身形颀长。
苏妧跑过去,站在陆砚瑾的面前,陆砚瑾看着苏妧倔强的模样,动手摸下她脑后的青丝,“去外头等我,一会儿看见,我怕你害怕。”
所有的气恼都在此时上来,苏妧甚至有些不知自个究竟在气什么。
陆砚瑾与她本是没有关系,这顿板子是该她自个挨的,与陆砚瑾无关,两人之间也不像他说的那般。
苏妧朱唇微张,杏眸中带有平日少见的怒火,“我与王爷,不是那般的关系,更是不必王爷来替我。”
陆砚瑾身形很高,苏妧说完垂下眸,目光正好落在陆砚瑾的胸膛上,那处还有之前被刺伤的刀伤,若是一顿板子下去,不知会成什么样。
思极此,苏妧的脸色瞬间失了血色,陆砚瑾鼻腔中发出一声轻笑,连带着胸膛都在发颤,“怎得?心疼本王?”
苏妧将身子与陆砚瑾之间的距离挪开些,“王爷说笑,我为何要心疼。”
她欲盖弥彰的模样落在陆砚瑾的眼中,倒是平添几分的可爱劲来,“只是我与王爷确实没什么关系,王爷也不该替我。”
陆砚瑾凑近些,手却顺着苏妧的胳膊朝下滑,握住苏妧的手。
当着许多人的面,苏妧显然是想要将手给甩开,陆砚瑾早就料到苏妧会有这个动作,攥的更紧一些,两人身子都几乎要贴在一处,陆砚瑾凑在苏妧的耳侧,嗓音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阿妧,你我都有了岁岁,怎还没有反应。”
他身上的松柏香气萦绕在苏妧的鼻尖,带有让人平心静气的感觉来。
手腕之上的温热骤然消散,陆砚瑾在苏妧还未缓过神来,就直接走到已经准备好的地方。
外袍脱下,他纵然趴在那处,也带有风姿。
眼眉之中更有肆意与张扬,他同苏妧道:“阿妧,别看,转过身去。”
苏妧迟迟未动,她想要坐过去将陆砚瑾给拉起来,可脚步却怎样都动弹不得。
陆砚瑾淡笑,“阿妧,这始终都是我欠你的。”
声音不再似方才那样的柔情,恢复往日的强硬,陆砚瑾道:“动手罢。”
两位衙役互相对视一眼,手中握得紧些,终是开始动手。
沈蕴浮过来想要将苏妧给拉至一旁,然而苏妧却迟迟未动,她杏眸没有眨动,眼前因为板子的动作而逐渐染上血色来。
听见板子与皮肉相碰的声音,苏妧将自个的下唇紧紧咬在一处,手也攥紧不少。
陆砚瑾的闷哼声很小,但也夹杂在其中。
二十板子下去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等到板子打完,苏妧没有感觉到自个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许多,脚步也迟迟不敢上前。
陆砚瑾看见苏妧的模样,同她轻笑的伸出手,“阿妧,过来。”
他的大掌仍旧宽厚,趴在那处丝毫的风度不减,虽与他寻常威严庄重的模样不大一样,却这般,才真的让苏妧觉得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那时在青州初见陆砚瑾,大抵也是这般一幅景象。
他也不过是个少年郎,多年来背负着的一切,都让人觉得他是难的。
摄政王这一名号听起来好听,但谁人又真的能做到为了朝廷。
苏妧杏眸中的泪珠无意识的掉落出来,陆砚瑾见她的模样,心中发紧,撑着自个就从凳子上头下来。
只是背上的板子着实是疼的,为了让人没有旁的说法,陆砚瑾甚至吩咐让衙役下手再重一些。
踉跄着起身,苏妧赶紧走至陆砚瑾的身侧。
看见她眼角的泪珠,陆砚瑾粗粝的指腹摸上去想要帮她擦掉,却不想愈发地多起来。
弯着唇,陆砚瑾直直吻上苏妧的眼角,“莫哭了,阿妧,一切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听到他的这句话,苏妧反而哭的更加厉害起来,手攥成拳想要锤上陆砚瑾的胸口处,但一想到他的伤处,又生生止住自己的动作。
被陆砚瑾揽入怀中,她清晰感觉到陆砚瑾的手在发颤。
还未回过神来,就听见陆砚瑾声音变得虚弱些,“阿妧,我无处可去了,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想要拒绝的话语卡在唇边, 苏妧见着陆砚瑾微微发颤的肩膀,平日向来挺直的脊背,却因为方才的二十板子隐约有些弯曲, 后头的种种话语皆是说不出口。
但到底苏妧没有直接答应陆砚瑾, 朱唇紧紧抿在一处,因她的动作, 方才还惨白的唇瓣倒是还有些嫣红。
陆砚瑾动下自己的臂膀, 将苏妧朝自己的怀中揽的更紧一些,也正是如此, 让苏妧能清晰听见他薄唇中的吸气声。
终是没忍心拒绝,苏妧扶住陆砚瑾的臂膀, “可还能走?”
她温柔小意的模样让陆砚瑾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只是面上仍旧是方才那般的模样,“倒也不是不能。”
这话说得含糊,苏妧望过去的时候, 他眉头还紧紧皱在一处。
苏妧只得扶住他,同他道:“我家院子小,比不得王爷平日住的地方。”
他去宜阳, 分明只是住上些时日,都要买一座三进的宅院, 她家中怎得比得上。
陆砚瑾手握成拳, 放在唇边轻咳一声, “无妨,只要柴房还在就成。”
当年他可不就是住在拆房中, 每每与陆砚瑾见面, 还让苏妧担惊受怕的紧。
苏妧听见陆砚瑾的话,垂头似乎也想到从前的那些日子, “王爷如今的身份,怎么能住在那处。”
以前是她不知道陆砚瑾的身份,若是知道,又怎会让陆砚瑾住在拆房中,但也正是因为不知,苏妧才会将陆砚瑾给救起,不然她可是不敢的。
陆砚瑾的脚步一顿,他听出苏妧话语中旁的意思,“阿妧,不管过了多久,我都与从前的那人没什么变化。”
苏妧搀扶着陆砚瑾没有停顿,也没有任何的话语,垂下头,只能瞧见她鸦羽般的眼睫在眨动,旁的倒是也看不出什么。
说完这话的时候,陆砚瑾是有些紧张所在。
到了如今,他权势滔天,朝野上下没什么他会怕的,便是大战在即,也丝毫没有任何的惧怕。
可面对苏妧,陆砚瑾的心口处就如同被人揪着一般,但却又等不来苏妧的回应。
扶着陆砚瑾走到沈蕴浮的跟前,在她略微有些疑惑的目光下,苏妧开口道:“王爷才来青州,身上又有着伤,让他随我们住在一道罢。”
苏妧说的事沈蕴浮没什么不答允的,但是却仍旧带着一分犹豫,“可……家中那般的小……”
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陆砚瑾给打断,他看向苏妧,黑眸锐利,似乎是要将苏妧给看穿,想要看进她的心中,“无妨,本王从前住过柴房,如今也是能住的惯的。”
沈蕴浮与身后几人的目光倏然看过来,苏妧脑海中的一根弦悄然断裂,便连扶着陆砚瑾的手,都微微有些发颤。
多年来隐瞒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部都被陆砚瑾给说出,苏妧甚至不敢去看沈蕴浮的眼神,连抬头都是不敢的。
始作俑者丝毫没有歉意,换成他扶住苏妧,亲昵的将碎发帮苏妧拨至耳后,“可还好?”
倘若现在苏妧能说话,定然会同陆砚瑾说自个是不好的。
然而如今的苏妧却真真没法张口,脸上又红又涨的,连带着耳根都烧起来。
从安过来,打破现在尴尬的局面,“王爷,马车皆已备好。”
陆砚瑾直起身,若不是他的衣衫上有些脏污,怕是没人能看出方才他遭受什么。
对着沈蕴浮,陆砚瑾已经比对着常人要客气许多,“本王备了三辆马车,不知……”
这回是沈蕴浮头一次抢了陆砚瑾的话语,在他的前头说:“我有些话要同阿妧说,王爷受了伤,还是自个一辆马车的好。”
陆砚瑾的指腹无意识摩挲一下,看见苏妧几乎快要抬不起来的头,沉声道:“也好。”
三辆马车朝着家中去,沈蕴浮坐在上首,胸口处一直憋着一股的闷气。
想的头疼,沈蕴浮揉着自己的眉尾处。
苏妧本是想要动手帮沈蕴浮揉一下,却看见往日她带着温情的眼眸看过去,此时里头有着不少的凉意。
苏妧的手在空中停顿,而后又只能放下,她怯生生的唤道:“娘亲。”
沈蕴浮见她如此的模样,不管有再多的气都发不出来,她更气的是自个,竟然连这些都没有看出来。
想着要给她一个教训,沈蕴浮刻意冷了语气,“说罢,怎得一回事?”
苏妧顿默一刻,而后缓缓张口,将从前的事情通通说给沈蕴浮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