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去我要跟芸娘,好好夸夸你!”
陈怀安笑着摸了摸陈寻的头,眼中喜意也更为明显,随后他又领着陈寻将画作放回原位,再是道:“寻儿还有什么想看的吗?”
陈寻摇了摇头,他今天看的内容已经足够他消化好一阵,要是再看下去,反而贪多嚼不烂。
所以在陈怀安的注视下,他便声音稍显萎靡地回道:“寻儿有些累了,想回去了。”
“好!阿爹带你回去休息。”陈怀安没有坚持让陈寻再看下去,一个三岁的孩子,有耐心在这么多画作里面将他的画寻出来,哪怕陈寻没有看多久的云游苍山图,也足以让陈怀安心怀慰籍,同时肯定了陈寻的少主之位。
他不会对一个孩子要求很高,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他的血亲骨肉。
说是考验,不过是让陈寻提前经历家主的权利而已。
所以在心中暗暗肯定陈寻所为,又见陈寻下意识地揉了揉眼后,陈怀安便又将陈寻抱起来朝着宗祠之外走去。
第 4 章
点点雨珠自天穹倾斜而下,不断打在房檐屋脊间,发出阵阵清脆鸣响。
“作画,首重就是静心,只有心静,下笔才稳,只有落笔稳,时刻明晓自己下的每一笔是为什么,一幅画才算是画。”
“不然只重其形,不重其意,纵然成画,也不过是一死物。”
陈怀安看着端坐在案台之前,正持笔观景的陈寻,语气也稍稍柔和些许,道:“当初阿父画第一幅画前,你阿爷就带着阿父走遍了江左百十峰,亲身体验了各山的不同,了然了各山的气质意境,如此之后,阿父才被允许下笔。”
“而寻儿你自三岁赏画后,便时常观这雨润大地,泽被百川之景,细算下来也近有两年。”
“今天又恰为隆冬之后,第一场春雨,正是冬去春来,福雨润大地之时,让你在此时提笔作画,正是为更好地将春雨之意融入画中,希望寻儿你莫要让为父失望。”
陈怀安说着,看向陈寻的目光也带上了勉励与审视之意。
要知道在画道世家当中,向来有第一幅画,便定画者一生资质的说法。
观画赏景,挥毫泼墨习画法已近两载,这笔下应画什么景,应着什么色,早已在画者心中不知润色过多少遍。
而这也相当于一名画手两年的不辍积累,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画手还是将画,画的不成形,亦或是扭曲难看,那也就证明这画手两年来并没有专心于画。
这样的人,哪怕是往后心态沉淀下来,也断不如早早就静心修行的人,哪怕资质再佳,也难堪大任。
所以在世家当中,这画师所绘第一幅画也有命关之称。
这也是陈怀安今日语气这么严肃的原因所在,因为它关系到陈寻究竟适不适合画道,是不是真的有用心修行。
不过对于陈怀安的想法,陈寻却没有过多理会,他的目光始终是透过窗棂,看向外间落雨之景。
润雨无声,滋补天地,自此冬去春来,万物勃发。
陈寻盯着那细密的雨丝,手中的碧穹笔也沾染了墨汁,向七煌纸上画去。
自从他两年前得到陈禹公留下的点墨修炼法,又将赏画时所感受到的意境尽数消化后,他对于画道的理解也比之往昔更为通透明了。
只不过他虽心神付诸于画道之上,但现实中他却一直抑制着自己提笔绘画的想法,直到今朝,他才开始绘制自己此生的第一幅画。
至于原因,一半来自于陈怀安与族规,另一半也正来自于他传承到的点墨修行法。
一笔落则一气生,一气生则万物长。
点墨修行法正是通过画者所绘的每一幅画,将画者的精气神尽数调动起来,从而达到画随人动,人随气动的修行目的。
画作投入的精气神越多越足,得到的修行回报也越高,相同的,画作越好,得到的修为回报也越明显。
若能在第一幅画时,就画出名画,则修行基础便为上,若能画出镇国之画,那修行基础便为上上,若是为传世之作,便是为极。
而陈寻的目标,正是极。
所以他等了两年,也观了两年春雨润万物的景。
直到今天,他心中的景成型,他才将墨,点于画上。
“无边丝雨入水潮,接碧青天无断绝,黄檐又添新青色,正是春来好时节。”
连天雨点打落在水面之上,又滴落在房檐屋脊之中,最后又尽数沉入大地,原先因深冬隆雪而被埋在地下,始终不得生长的青草,也一根根地从地上冒出。
它们占据着长街青石,也环绕在房门周遭,春雨携春风所带来的勃勃生机,正从它们的体内迸发。
观雨者,雨亦观人。
陈寻不断绘制着福雨润世图,心神也由此被牵扯进雨中。
冰凉的雨水贴在他的衣物之上,细密水珠也透过衣襟缝隙流入他的怀中,但在这般恶劣环境中,陈寻却感受到了这雨水中滋养大地的泥土气息,那是催发万物醒转与勃发的气息,是春的意志。
与其说是春雨在催动着春的到来,不如说春风、春水也在激发着春的意志。
陈寻将笔尖对准画中青草,眼中的对于春的勃发生机意境,也达到了最高点。
“草灭春去,草生春来,代表着春意的,不是春雨,而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