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宁冉笑眯眯挽着程骞北准备走,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两人道:“再过两个月你们就要一起出国了,慎行你要是对江漫照顾不周,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许慎行笑道:“放心吧,不会的。”
  江漫看着宁冉漂亮的笑靥,忽然第一次这么羡慕一个人,也许不止羡慕,还有那么一点点嫉妒。她的男朋友万里挑一,还被许慎行这样的男生一直喜欢着,仿佛注定是上天的宠儿。
  江漫从小顺风顺水,也绝对算得上自信,只有面对宁冉时,才会生出一点无法忽视的挫败感。
  好在,她和许慎行马上就要离开。这大概也是她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方式了。
  宁冉笑着点点头,朝两人挥挥手,拉着程骞北离开。
  等两人走远,许慎行拿出相机,笑着对江漫道:“来,我给你拍照。”
  江漫转头定定看着他。
  许慎行有些莫名:“怎么了?”
  江漫摇摇头:“算了别拍了,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宿舍休息一会儿,下午还得和室友吃最后一顿散伙饭。你也和还没离校的同学再聚一下,不用管我。”
  许慎行认真看了看她,大概也看出了一点她的异常,轻声问:“真的不拍了吗?”
  江漫笑了笑,道:“刚刚你没过来时,我让程师兄给我拍了几张,他摄影技术挺好的。”
  许慎行点头:“那行,我先送你回宿舍。”
  江漫一直试图说服自己,人生没有什么十全十美,她得偿所愿与自己喜欢多年的人在一起,这个人对她好的也无可挑剔,唯一的瑕疵不过是他心中存在一个暂时念念不忘的女人。但她相信自己终究有一天会成为许慎行心中的唯一。
  可人一旦变得贪心,就不可能那么豁达了。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变得敏感。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无能为力。
  随着出国日期的临近,一边是期待马上离开,一边是对未来未知的惶恐,江漫的焦虑变得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在许慎行不经意提起宁冉的名字时,她时常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然而对方却似乎浑然不觉。
  面对许慎行的坦荡和温柔体贴,她所有的郁卒和不甘,最终都只能默默吞回腹中。
  临行前一个星期,是许慎行生日。他订了一家浪漫温馨的餐厅,和江漫一起庆祝。
  他出身良好,有关系亲密的父母家人,生日晚餐却选择和女朋友单独过,江漫不是不感动的。
  幽雅的餐厅,浪漫的氛围,可口的美食,再完美不过的夜晚。江漫几乎沉溺其中,暂时忘掉了那本就应该微不足道的不愉快。
  然而完美总是短暂的,在晚餐结束时,许慎行的电话响了。
  女性的直觉让江漫本来的好心情,几乎是一瞬间就跌到了谷底。
  果不其然,许慎行对着电话简短嗯了两声,挂上后对她道:“宁冉出了点事,我得去看看她,我先把你送上出租车。”
  江漫本想问宁冉出了什么事,但那一刻却发觉喉咙忽然像是被人一把掐住,除了涌上来的酸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点点头。
  许慎行将她送上出租车,敷衍道别后,就匆匆转身去拿车。
  一直到车子开出一小段距离,江漫才从长久的怔然中回神,她透过出租车的玻璃窗,看到了不远处许慎行的车。想了想,对出租车司机道:“师父,麻烦跟上前面那辆蓝色的车。”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人,大概对这种事早见惯不怪,笑着应道:“好嘞!”
  半个小时后,许慎行的车子在一家酒吧前停下。江漫看到他下车,匆匆忙忙走进了五光十色的酒吧大门。
  江漫没有跟进去,停下脚步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发了许久呆之后,终于勉强回神,拿出手机给许慎行发了一条信息。
  “宁冉怎么了?”
  那头倒是很快回过来:“她和程骞北闹了矛盾,看起来很伤心难过,喝了很多酒,我得看着她。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看!多坦荡,坦荡到江漫想发脾气都不知从哪里开始?
  她站在闷热夏夜的街头,却仿佛站在数九冰寒天,只觉得浑身冰凉难耐。
  夜色越来越沉,江漫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时间仿佛变得虚无缥缈,也感觉不到累。直到酒吧里开始有人陆陆续续走出,她才慢慢回神。
  许慎行和宁冉出来时,已经将近十二点。
  宁冉喝得烂醉如泥,被许慎行半抱半扶着,也许是太专注身旁的人,从江漫跟前路过时,许慎行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女朋友。
  江漫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有宁冉在旁边,许慎行的眼里也许根本就看不到自己。
  这真是太残忍了!
  巨大的无力和挫败感忽然就抽光了江漫那积累多年的一腔孤勇之气。
  她擦了擦眼睛,本来以为自己会难过的哭,但发觉眼睛是干的,大概是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又在原地站了稍许,她默默跟上两人。
  宁冉喝得很醉,一直在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只隐约听到“程骞北”三个字,时不时就闹脾气一般,将扶着她的许慎行推开。在跌倒之前,又会被许慎行稳稳扶住,耐心温柔地哄着。
  江漫想,原来他的温柔并不只是对自己,在面对宁冉时,这种温柔更甚。
  她站在夜色中,默默看着两人跌跌撞撞过了马路,走进了对面那家酒店。
  她没有跟上去,她相信他们并不会做什么,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从十五岁开始的坚持和执着,终于在这一刻被浓浓的挫败感彻底打败,所有关于未来的期盼和憧憬,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惶恐和不确定。
  她发觉自己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勇敢,她害怕倾其所有,最终只赌来一个举案齐眉意难平的结局。
  所以她决定,现在就认输。
  江漫抹了抹脸,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却蓦地看到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内,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程骞北坐在驾驶座,手肘撑在打开的车窗上,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烟头的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他歪着头面无表情,只有眉头微微蹙起,目光注视的方向,正是对面那家酒店。
  江漫愣了下,走过去。
  程骞北将目光从街对面收回,移到她脸上。
  江漫朝他耸耸肩,一派刻意的轻松。如果换做之前,为了不让他误会,她一定会替许慎行和宁冉解释一番。但现在她已经毫无打算,只想将一切都远远抛开。
  她站在他车外,伸手朝酒吧指了指,轻笑道:“要不要去里面喝一杯?我请你。”
  程骞北挑挑眉,收回搭在车外的手,将指间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不紧不慢打开车门走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情节你们懂的
  第15章 彻底告别
  江漫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嘈杂的音乐,迷离的灯光,暧昧的氛围,呼之欲出的荷尔蒙,让她急欲将闷在心口的情绪发泄出来。
  她和程骞北在吧台前坐下,问酒保要了两杯威士忌,也不说话,直接和他碰了下杯,就昂头一饮而下。
  喝完之后,又让酒保倒了一杯,正端起准备再次灌下时,手腕被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握住。
  江漫转头看向旁边的男人,暖黄的灯光下,程骞北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倦色,似乎是没怎么休息好,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你这样喝不行!”
  江漫弯唇一笑:“我都失恋了,不放肆多喝几杯,怎么能忘了他?”
  程骞北眉头皱得越发明显,以至于江漫都有种错觉,这个完全谈不上不熟悉的师兄,此刻是真的在关心自己。于是她朝他笑了笑。
  程骞北终究还是慢慢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江漫饮酒的经历,不过是和同学朋友出去吃大排档喝过几杯啤酒。她没想到三杯几十度的威士忌下肚,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醉得不省人事,甚至只是微醺。
  这让她意识到一个现实,光靠几杯酒的作用,是无法让她彻底放弃许慎行的。
  也许明天他一句温柔的话语,一个温暖的笑容,就又能让她改变主意。然后又是无止无尽的自我折磨。
  她不愿意这样,所以需要用更干脆更决绝的方式,来给这段感情画上句号,让自己没有理由再回头。
  喝完第三杯酒后,她抱着空杯子,慵懒地靠在吧台,看向舞池里放纵的红男绿女。
  “你怎么样了?”身旁的程骞北忽然凑过来,大概是怕她听不清,在她耳边问。
  嘈杂的音乐声,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不太真实,但耳畔温热的气息又再真实不过。
  她转头看向他,两人此刻只有咫尺的距离,彼此的气息暧昧地交缠在一起。
  酒壮怂人胆,何况江漫并不怂,她忽然灵光突至一般,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歪头笑道:“他们在酒店,我们也去酒店怎么样?”
  程骞北的眉头再次皱起,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江漫迷迷糊糊想,这人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喜欢皱眉?
  程骞北将她的手臂,从自己脖颈上拿下,淡声道:“你喝醉了!”
  江漫轻嗤一声,将酒杯放在吧台,付了酒钱,跳下高脚椅,朝酒吧环顾了一眼,转头笑着同他挥挥手:“那我去找别人了。”
  程骞北几乎是立刻将她的手臂抓住,站起身,居高临下眯着眼睛看向她,一字一句道:“你别后悔!”
  江漫挑衅般朝他轻笑了笑,心中却忍不住讥诮,男人果然都没什么好东西。
  谢天谢地,对面那家酒店是四星,而不是街头的廉价旅馆,不然不仅江漫心有不甘,也实在是也会掉了程骞北这个青年才俊的价。
  酒精的后劲在江漫走进酒店大堂后,一点一点开始侵蚀她的思考能力,在被程骞北扶进房间后,更是乱成了一团麻。
  她想,此时此刻这栋楼的另一间房里,许慎行是不是正在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宁冉,轻声细语地哄她,为她温柔地擦拭着脸颊,或者握着她的手安慰她,拥抱她亲吻她的额头。
  不能想,一想就是满心的怅然和挫败。
  她靠在程骞北胸前,双手绕过他的背,紧紧抱住他。
  因为还留着几分清明,对方薄薄衬衣下紧实的身体和灼热的温度,再清晰不过。
  这个人不是许慎行,他的气息是陌生的,带着侵略性的男人味道,江漫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男人如此亲密地靠在一起,但好像也没那么让人抗拒,反倒恨不得立马狠狠去放纵一把,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彻底放弃许慎行。
  但是程骞北却好像并不着急,只是将她抱在怀中,站在光线暗淡的玄关,低头细细吻她的耳朵和脸颊,最后才慢慢移到她的嘴唇。
  他的吻和许慎行的清风和煦截然不同,一开始还只是轻轻浅浅地尝试,但很快就变得急切热烈,像是疾风骤雨一般,让江漫最后一点清明彻底溃散。
  什么许慎行?什么宁冉?统统都从她的脑子里走开。
  此时此刻,她只有身前这个将自己抱得紧紧的男人,只有他灼热的吻和让人心惊肉跳的男人气息。
  江漫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抱上床的,直到身上的衣服被剥落,肌肤之间滑腻的触感传来,她才稍稍恢复一点神思。
  男人从她唇上离开,双手撑在她头侧,将她整个人罩住,居高临下打量着她。房间只开了一盏柔黄的壁灯,他英俊的面容在柔光下,被情潮晕染,比平日的冷峻多了几分温和,也多了几丝与他这个人不太相符的狂热。
  他漆黑的眼睛灼灼凝视着她,仿佛要看进的心里。
  江漫忽然就不敢与他对视。
  她抬手覆盖在自己眼睛上,哑声道:“我第一次,你轻点。”
  程骞北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房间里一时安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就在江漫狐疑地松开盖住眼睛的手时,上方的男人忽然又覆下来,贴着她的手掌,吻住了那张刚刚已经被过度使用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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