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两人在公司楼下吃完午饭,金鸣又问她周末安排。
“在家休息吧,”林知书说,“最近不是很忙了。”
“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我没有不开心。”
金鸣笑了:“就当我请你出去玩,行不行?”
“金鸣,”林知书喊他名字,“我现在没有再谈恋爱的心情。”
“没问题,我只是想叫你开心点。”
金鸣的心思从来写在脸上,但是林知书不愿意利用他的情感填补自己此刻的创伤。
周末偶尔他约她出去,林知书会说她要陪乌雨墨拍照。
乌雨墨如今把给工作室经营得有声有色,林知书周末没事就去她工作室帮忙。
有时候帮她搬运器材,有时候帮她回复客户消息、安排档期。
林知书在乌雨墨身边感到平静、安全,她有时候发呆,乌雨墨知道她在想梁嘉聿。
三月末,林知书攒下五封援助学生寄来的感谢信。有一个学生甚至寄来一整箱当地土特产。他今年刚考上初中,家里情况大有好转,因此特地寄了一些风干的冬笋。
林知书去问chole梁嘉聿现在的住址,chole说梁嘉聿这段时间回到了伦敦,但人时常在外面出短差,住所不定。考虑到信件邮寄时间的不确定性,建议寄到伦敦家里,他出差结束自会看到。
林知书应允,问道:“风干冬笋可以邮寄去伦敦吗?”
“食品可能有些困难。”
“好的。”林知书于是放弃,打算仍是只邮寄信件。
再写感谢信,同过去许多年一样。
从前心情多有雀跃、新奇,到后来小心翼翼写上“只要你想,我可以”。
称呼变成“梁嘉聿”,连名带姓,沾上浓重情意。
如今还写“梁嘉聿”,已有几分疏离。
林知书写:
【梁嘉聿,你好。
这是今年援助学生寄来的感谢信。还有一箱风干的冬笋不方便寄到伦敦,等你什么时候回到南市,可以请陈阿姨做来吃一吃。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善心,一直帮助他们。】
林知书停笔,“他们”之中,其实也包含着“她”。
黑色笔尖再次落下:
【多谢你,梁嘉聿。】
指尖被挤出青白,林知书安静许久,又写下:
【我爱你,梁嘉聿。】
林知书无法解释自己写下这行字的缘故。
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结局已尘埃落定,那句从前要和着水声才敢说出来的话,如今再次写下,更像是一种郑重的告别。
和梁嘉聿告别,也和自己告别。
chole之前分明说过梁嘉聿去法国后不久就会回到南市,但眼下已是四月,他还在伦敦。
梁嘉聿或许不会回来了,林知书想。
或许,他也不会再看到这些感谢信了。
林知书不知道,不清楚。
她把这封信当作最后一封信来写。
落款她写:小书。
而后同其他信件一起放入厚重邮寄袋内,粘好封口。
信件一周寄到伦敦,林知书在一周后的一天早晨重新见到梁嘉聿。
乌雨墨有天和林知书说,春天到了。林知书不相信,说外面还是阴沉沉、光秃秃的。
即使她已脱去厚重外套,床铺上换成轻薄单被。
今天走到宿舍楼外,才发觉对面的梧桐树上抽出了嫩绿油亮的新叶。
梁嘉聿也不再穿长款的大衣,一身黑色的西装外套,袖口是崭新的珍珠白。
天色还蒙蒙亮,林知书这天起早要陪乌雨墨去拍外景。
乌雨墨站在林知书身边,瞬间弄清楚状况。她接过林知书手上的包,说今天别和她去了。
梁嘉聿拦住脚步匆匆的乌雨墨,他目光看向林知书,说他先送她们过去。
林知书点头,说谢谢。
梁嘉聿开车将乌雨墨送到拍摄场地,递给她一张司机的名片。
“返程的时候,请给司机打电话。很抱歉临时借走小书。”
他做事从来叫人挑不出错,借走林知书,便给乌雨墨送上补偿方案。
林知书跟着梁嘉聿重新上车。
她面色如常,声音甚至带着些寒暄的意思:“chole没和我说你今天要回来。”
梁嘉聿启动汽车:“临时起意,chole并不知道。”
汽车沿着晨早的公路前行,林知书聊起不痛不痒的话题:“你最近忙吗?”
“不忙。”
“哦,那挺好的,你要多休息。”林知书短促地笑了笑,别过脸看去了窗外。
梁嘉聿在红灯处停下车,目光转向林知书。
“你不问我为什么回来吗,小书?”
他声音依旧平和、宽厚,林知书转过头来的动作却艰难无比。
她当然想问,问他为什么回来。
但是也不敢问。
喉头于是粘连,只吐出重复字句:“……你为什么回来?”
梁嘉聿平静望住她:“有个问题,我觉得当面问比较合适。”
“……什么?”
“小书,你说‘你爱我’,是什么意思?”
第44章 妻子
欧洲工作早已收尾。
威廉来喝送行酒, 问他是否之后即刻返回中国。
梁嘉聿说原本是这样计划的。
酒席散开后,chole以为他要飞回南市。梁嘉聿却说不,他要先回伦敦。
从前多有喜欢在世界各地流连, 如今却选择回到伦敦。
汽车开到家门口, 街对面不再有等待他的林知书。
采买回来的二手书几乎都被林知书带回国,只留下一本,主人公的名字叫做劳伦斯。
那封粉色信笺夹在其中,上面写着:“生日快乐, 劳伦斯先生。希望你今天过得平静、愉悦。”
落款是:西西莉亚。
简单字句, 分明看上一遍即可倒背如流。
梁嘉聿一个人坐在花园的长椅上, 他总是想起那天,林知书坐在他身边读书。
她穿着洁白的睡裙,肩头靠着他的肩头。
凑近他脸庞时, 也带来属于林知书身体的气息。
声音好似耳语,在说:“生日快乐,劳伦斯先生。”
答应她离开几乎是本能。
林知书有任何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梁嘉聿绝不会强加干涉。
但是不问为什么, 是他保有自己“愤怒”的权利。
知道将嫉妒加之于金鸣身上简直算是可笑,也还是无法避免地产生负面情绪。
林知书觉得自己不可信任吗?林知书觉得金鸣更能理解、帮助她吗?
梁嘉聿不理解。
分别前的那天晚上,于是更像是林知书的“处心积虑”。
她早已坐好离开的打算,而他却无法自拔地沉湎其中。
她当真有说“我爱你”吗?梁嘉聿几乎已无法确定, 或许根本是他听错。
又或者她说的“我爱你”, 其实也并非是真的。
像是小时候每逢生日,父亲母亲对他说的那句:我爱你。
梁嘉聿信过很多年, 最后也失望过。
母亲从来只在他生日那天出现在伦敦, 十二岁之后,就连父亲也离开了伦敦。他们重新找到“对的人”, 开始各自“新的生活”。而他还留在伦敦,才知道并非所有的“我爱你”都是真的。
他分明信过、失望过。如今却还试图再次相信。
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