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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第63节

  刘承祐知道,他指的是他大舅,控鹤军都指挥使李洪信。
  “舅舅识人啊!”刘承祐说。
  “尽忠职守,好好看守宫门!”留下一句话,刘承祐没有多驻足,离开了。
  “是!”李俭则恭敬地应了声,退回岗位。
  皇城外城门前,李崇矩率着刘承祐的亲兵扈从已然等待许久了,不敢靠近宫门,隔得老远,望到刘承祐立刻迎来上来。出征作战的时候,刘承祐的亲军编制是一营五百人,南下之前,被刘承祐缩减至五十人,仍由李崇矩统管,余者,或置于北边,或分调于龙栖军中担任低级军官。
  “殿下,您没事吧。”李崇矩望了望皇城,小心地问。
  刘承祐不由轻轻地斥道:“我去见皇帝,那是我父,能有什么事!”
  李崇矩有点尴尬,自知说错了话,赶紧闭上嘴。
  刘承祐则看向后边被别开的太监,强势地吩咐道:“官家不是赏了我一所宅邸吗,引我前去!”
  “是!”那太监,本就是受了此命的,不敢怠慢,十分卑躬地答道。
  汴宫的营建始于后梁,基本是仿照洛阳紫薇宫见建造的,规模虽小,布局却也差不多。北边是皇城,故兜一个圈子之后,方才走别门重入开封城。
  “龙栖军被安置在何处?”把李崇矩叫道车驾上,刘承祐发问。
  “暂时在城南大校场。”李崇矩答:“郭都虞侯派人传讯,一切都很妥当。”
  “派人通报诸军将校,东京不比真定,到了这里,都给我安分些,约束好士卒,不许惹事。另外,官家要整军,不管如何调整,积极配合!”想了想,刘承祐压着嗓子,对李崇矩吩咐道。
  李崇矩闻言微愣,不过立即应了声是,并没有多问什么。他这点很得刘承祐喜欢,踏实做事,从不多嘴。
  东京城内,坊市隔绝,管控很严,并不是很热闹,刘承祐暂时也无心去关注开封的坊里。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赶到了府邸,天色已经晚了。
  距离皇城不远,一座庞大而豪华的宅邸,足表刘知远的心意,与刘承祐的“节俭”风格十分不搭。据那太监说,这座宅邸占地上百亩,水榭歌台,楼阁园圃俱备,历数十年,辗转多家,都是累朝极具权势的人物有资格居之。后晋时是权相景延广的家宅,契丹入汴,被耶律德光赏给燕王赵延寿,后来又被留守东京的契丹国舅萧翰占为己有。
  刘知远进开封之后,便命人将之收拾清理,作为对刘承祐的嘉赏。
  府中是有人的,刘承祐还都挺熟悉,都是他在晋阳的那些奴仆。
  “二郎。”柔柔声音中带着惊喜,得知刘承祐归府,匆匆急急地,耿氏便提着裙子,小跑入前庭。
  显然,已经盼了许久了,待瞧见刘承祐那挺拔的身形,美眸中喜色更甚。一直近前,止住脚步,如水的目光在刘承祐身上流转着。美人柔怜,或许是心情激动,或许是跑得太急了,娇喘几口,缓了缓,方才盈盈下拜:“妾身恭迎殿下回府。”
  “起来吧。”刘承祐点了下头。
  耿氏还是如以往那般,娇柔妍丽,肌肤雪白,嫩得能挤出水一般,穿着刘承祐比较喜欢的素装,妆扮也很淡雅,没有一点妖艳的感觉。美丽的脸蛋上,挂着点红晕,但掩饰不住那种病怜的气质,很是勾人。
  虽比刘承祐长一些,但耿氏的年纪本就不大,尚不满二十。
  “嗯。”
  虽然刘承祐的反应还是如以往那般,没有多少改变,但正因为熟悉,耿氏反而松了口气,没有想象中那种数月不见的疏离感。
  “带弟兄们入驻府邸,尽快熟悉府中环境!另外,家中亲人已迁至东京者,可告假探访!”刘承祐扭头朝李崇矩吩咐了一句,而后在耿氏的陪伴下,进入府中深处,直入内堂。
  天气虽已转凉,但室内仍旧不免过热,将刘承祐脱下的外袍,挂到衣架上,耿氏亲自沾水给刘承祐挤了一张毛巾,递给他:“二郎。”
  还是那般娇柔的声音,有些勾人。
  一边擦着脸,刘承祐随口问:“什么时候到东京的?”
  “已经有一个月了,随晋阳官民,一道迁徙而来的……”耿氏帮刘承祐解着腰带,答道。
  “没什么意外吧。”刘承祐尬问。
  “有军马护送,又有府中卫士,自然顺利无事。”
  转过身看着耿氏,在刘承祐的目光下,美人手里还拿着刘承祐的腰带,羞涩地垂下了脑袋。耿氏这个女人,是个极品美人,胜过天下大部分女人,尤其搭配着那种柔怜的气质。
  感受着松垮垮的裤袍,伺候的侍女们早已识趣地退下。
  第135章 韬光养晦
  耿氏身体柔弱,经不起折腾,稍微尽欢,便放过了她。在贤者模式下,刘承祐真觉自己像个哲人,头脑清晰,思域广阔,格局庞大,双目释放着智慧的光芒,看什么事物都能想出一套道理来……
  然后,疲惫似洪流一般涌来,脖间被秀发摩擦地骚痒,耳边是美人轻声的呢喃。自耿氏口中,多的是家长里短,自晋阳的到开封的经历、府中的生活、宫中的赏赐、与东京贵妇们的交流等等。言语神态间掩饰不住的,是对刘承祐的思念与他归来的欣喜。
  说到底,耿氏只是个侍妾,出身也不好,刘承祐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基本属无依无靠,没有安全感,刘承祐回来了,便觉安心。而刘承祐也能感受到,枕边的美人对自己的那种依恋。
  于刘承祐而言,那种小女人的诉说,倒给了他新的感受,没有觉得厌烦,时不时地应承一两句,缠绵之中,心底的郁闷确是散去不少,直到,睡着。
  等刘承祐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在耿氏的伺候下,沐浴着衣,洗净身上残留着的惹人遐思绮念的异味与垢物,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夜里天凉。”耿氏很体贴地都给刘承祐披上了一件袍服。
  这个女人,十分地殷勤,但很自然,目光都没自刘承祐身上挪开过。在堂间,准备了一些吃食,菜色倒不复杂,刘承祐最喜欢吃的豆腐,鸡蛋羹、炒菘菜还有一盘烤羊肉,再加一碗小米饭,很讨刘承祐欢心。
  刘承祐从来不挑食的,实则有得一碗豆腐吃,便能满足。
  “这些食材,都是哪里来的?”刘承祐随口问道。
  耿氏答:“都是李婆打理的,每日都有专人送上府门。”
  刘承祐点了点头,筷子停住:“也不知,开封城中,有多少人家,能够正常购得这些菜食。”
  东京城中的情况,耿氏估计也有所耳闻,听刘承祐感慨的语气,不由劝慰道:“会好起来的,这段时间,城内外已安定了许多。”
  “你也吃点?”
  “妾身不饿。”美目盼兮,耿氏打定主意看着刘承祐吃饭。
  “启禀殿下,陶谷与魏仁浦两位官人过府拜访。”没吃几口饭,侍卫于堂门前禀报。
  “二人联袂来访?”刘承祐问。
  “只知二人同时到的。”
  刘承祐吩咐着:“引他们来此厅堂叙话。”
  “妾身先退下了。”耿氏见状,悠然起身回避。刘承祐冲她点了下头,这个女人的乖巧,让他感觉十分舒服。
  府中偏厅内,陶谷与魏仁浦照面,略感讶异,精明的目光扫在魏仁浦身上,以一种视小辈的语气问:“道济啊,你此番过府拜谒,很是迅速啊,家中可曾安顿妥当?”
  陶谷有些卖老,问话也有些不客气,不过魏仁浦并不以为意,洒脱地回答道:“在下在东京,孑然一身,倒无俗事烦扰。”
  “老夫有所耳闻,前朝为胡寇灭亡前,道济你将妻子尽数送还乡里,如今想来,却是有先见之明,保家人免刀兵流离之祸。这天下,有这等眼光的,绝对是凤毛麟角。也难怪,你能得殿下如此信任,殿下识人吶……”陶谷盯着魏仁浦夸,最后一句话,发音极重。
  魏仁浦则保持着谦虚:“陶公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
  “二位,殿下在堂间等候,请随末将来。”闲侃间,李崇矩现身,对二人指引道。
  “有劳李将军了。”陶谷率先起身,脸上堆着笑容。
  二人跟着李崇矩在府中穿梭行走,曲折回廊,兜转数次,一路可见楼阁,甚是豪贵。陶谷有些感叹,瞳孔深处的艳羡几乎隐藏不住,魏仁浦则面色如常。
  至堂间,刘承祐饭才吃了一半,当即行礼。
  “免礼,坐。”
  “谢殿下。”
  刘承祐放下割肉的刀子,将一片娇嫩脆黄的羊肉塞入嘴中,擦了擦油腻的嘴和手,方才说:“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有意寻你们商量些事。”
  闻言,陶谷神色一动,侧俯下身,观察着刘承祐的表情,一脸精明地猜测道:“可与面圣之事有关?”
  “如陶公所言,打压已至。”刘承祐看向陶谷,也不卖关子,直接答道,随即将进宫面圣的结果简单地同二人讲了一遍。
  听完刘承祐的描述,陶谷一副果然如此、不出我料的表情,腰杆慢慢地直了起来,开口道:“此事早在预料之中,殿下不必过虑,只是没想到,天子会这般着急罢了。”
  不知为何,刘承祐总觉得,陶谷说这话时,有点小得意。
  “陛下此举,削权压制的目的,几乎明摆在眼前。然若说能有多大效果,那倒也不见得,殿下的威名,已为天下唱,非这点手段便能消除的。整编禁军之事,殿下只需与郭枢密多加联系,他是郭荣之父,有这层关系在,想必不难拉拢。通过郭枢密施以影响,整军之事,又岂能完全避过您。另外,再将龙栖军的这些旧部控制在手,便不虞其他,龙栖军就还是在您手中……”
  听完陶谷的话,刘承祐眉头不由地蹙了下,对他的建议,有点不满意,总觉太过急功近利,不怎么稳当。
  见刘承祐没什么反应,陶谷讷住了,嘴上的笑容消去,下意识地拎起了他的胡须。
  刘承祐看向魏仁浦:“魏先生怎么看?”
  闻问,魏仁浦斟酌了片刻,拱手回答道:“属下以为,动不如静。殿下的应对,已然不错,整饬禁军,事关社稷安危,从大局看,应当全力支持,无需抱有过多小心思。陛下这样安排,就是想要削减您的兵权,既存压制想法,殿下倘若有过多动作,岂非是与天子相对抗?”
  “至于龙栖军诸军校,殿下视他们为兄弟手足,本是恩威并重,浴血沙场、并肩作战半载的情谊,又岂是短时间能消除的,何需多余的手段去控制,只需如常维系即可。过多的动作,利或不见,反惹猜疑……”
  魏仁浦话说完,陶谷脸色眼见着难看起来,这几乎是将他的建议给全盘否定了,他哪里开心得起来。不过,仔细想想,却不得不承认,魏仁浦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抛却功利之心的时候,陶谷的头脑还是很清晰,很有见解的。
  “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刘承祐问。
  “韬光养晦!”魏仁浦答:“陛下既委您为枢密副使,便如常参与军政即可。况且,龙栖军在手,只是龙栖一军。若整编之后,影响的,却是整个禁军!”
  “可是,史宏肇此人!”刘承祐道出他的顾虑:“此人骄横,若兵权尽付于此人之手,只怕日后更加难制!”
  陶谷见机插话,又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为统帅者,跋扈骄怠,常为人主所忌。史某若不晓收敛,天子又能容他几时,早晚自取其祸。”
  刘承祐若有所思,叹了口气:“看来,在这东京,我得低调行事了。”
  “整编之事,尚未有个具体的章程,结果如何,仍需观望,殿下实无必要,太过顾虑。”魏仁浦又说。
  “我明白了。”刘承祐点头,只是眉宇始终凝着。
  见魏仁浦在刘承祐面前又讨了好,陶谷琢磨了一阵,有点谨慎地发言道:“殿下此时应该顾虑的,应该是陛下压制您的目的所在……”
  “你想说什么?”看他那眼色,刘承祐直接问道。
  “大汉虽立,然东宫之位空悬,殿下同样是嫡子,当早做打算才是。”陶谷小心地说。
  此言落,魏仁浦也不禁抬头看了看刘承祐。
  刘承祐则没有表现出意外,也没说什么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淡淡然地挥手,让二人回去休息。而他自己,则继续拿起刀子,割那已然微凉的羊肉,面无表情间,心绪却不禁起伏。
  “殿下。”晚点的时候,宽敞的书房中,刘承祐正在沉思,李崇矩走了进来。
  “何事?”
  李崇矩回答:“方才陶先生离开的时候,悄悄找到末将,说他在开封的府宅被一个武节军营指挥占了,讨要不得。不敢以此小事烦扰殿下,故寻到我,希望我能前去,帮他讨回来。末将觉得,此事还需禀报殿下。”
  “陶谷这是借你之口转述于我啊。”刘承祐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了。
  看李崇矩的表情可知,估计心里门清,他虽然老实,却也精明:“殿下您看,此事如何处置?”
  “陶谷落脚何处?”
  “暂时借宿于其友家。”
  “武节军的营指挥,史弘肇手底下的人啊。”刘承祐淡淡地说道,心中本有计较,直接吩咐:“你明日带几名卫士,拿着房契,找好证人,陪陶谷去一趟,帮他把宅院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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