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冉寻知道自己从来就是这样,永远顾着自认为重要的人。
可轮到自己生气难过了,却不愿意被旁人知晓。
所以游纾俞永远也不知道哄她的办法。
她们从始至终都没有进入到坦诚相对的那一个阶段。
冉寻觉得自己狡猾,她自诩热情,可又何尝不是虚伪,她怕生气吓走女人,所有的气恼模样都是在装,是在撒娇。
可真正的离开永远是悄无声息的。
六年前是这样,现在依旧这样。
一首酣畅淋漓的曲子弹完,冉寻才迟钝觉得自己已经坐了太久,手腕隐隐发酸。
从前的旧伤,此时应景般阵痛起来。她起身去开窗,发现不知何时,嘉平竟又下了一场夜雨。
她忘性大,只有游纾俞会记得她受伤这件事,还给她织过小猫护腕。
也是时候该清理掉了。
冉寻随意在周围翻找几下,说来奇怪,那个被包装得规整的小箱子竟真顺从她心意,赫然出现在眼前。
用裁纸刀划开,除了小猫护腕,还有一包花瓣。
因为过了很久才拿出来,已经干枯发黄了,但依稀能看出来品种是粉团蔷薇。
一周情人结束后,冉寻去嘉大接游纾俞时,就带着这样的粉蔷薇。
粉白相间的卷瓣,是她在花店挑了很久,最漂亮的一朵。
撞见女人上了其他人的车,她多此一举,隔窗举花,祝愿一句对方今晚好心情。
可惜花没人接,只好被她扔到垃圾桶旁。
事后游纾俞追她出来了吗?
她开车离开得迅速,竟然分毫不知。
或许那一晚,素来矜持冷淡的人,追随着她离开的脚步,弯腰从泥泞中拾起了这朵花。
回家将花瓣揪下,晾干,包装好邮寄给她,希冀得到回复。
可惜冉寻还是查收得太迟。
她搬了家,虽然后续的半个月,也曾与游纾俞一同度过和煦的春,却短暂到顷刻就落入尾声。
如今再度走散,才恍然窥见遗失的过往。
那个时候,游纾俞在想什么呢?也会像她现在一样遗憾难平吗。
她不愿意再细想下去,她原本是想将这些有关游纾俞的东西都清除掉的。
将这包花瓣拿出来,箱子里竟还有东西。
一张没有装饰的素净明信片,看上去经由时间侵蚀,上面残留着游纾俞独有的凌厉漂亮的字迹。
「初见时,在琴行,她递给我一枝粉色蔷薇。」
「一年后,我遇见她,像被无数朵花拥入怀中。」
冉寻触摸字迹,但关于这段文字描述的场景,却始终记不起来。
她与游纾俞最初接触,只在那个下着小雨的春天,四目相对,见色起意罢了,哪里送过什么粉蔷薇。
她知道,游纾俞不擅长说谎,更不是会将谎言隽写在明信片上的人。
她记忆里的初见,与游纾俞记忆里的初见,似乎并不一样。
冉寻按压胸口,清晰地听到那里麻木平静的心跳正逐渐转促。
那一天,游纾俞想和她说的话,会是什么?
第43章
冉寻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她清楚地知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何况如今她与女人已再无可能。
但她还是把明信片藏进了抽屉。
就像游纾俞表里不一,依旧留着那么多封她以前写的情书。
站在阳台,眺望雨幕一阵。
将干枯的蔷薇花瓣取出, 沿窗外尽数撒落。
轻薄的花瓣在夜雨里沾湿,旋转,坠落,就像积蓄得快要满溢的期许在骤冷风中凋零殆尽。
也像游纾俞对她未言明的话, 在她们路口数次辗转分别后, 抱憾遗失。
冉寻认为那已经不算重要。
所有的贪欢,与不切实际的沉溺,都消散在某个冉寻觉得有些冷的春天。
她愿意就此画上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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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嘉平巡回首场演出只剩两天。
冉寻依旧维持每天八小时的练琴时间, 结束后到中心剧场,与交响乐团练习合奏。
生活按部就班, 规律许多,变得不像自己。
之前在社交媒体上,她抽了几位听众送出音乐会的门票,并且承诺结束后会与他们握手合影。
好奇地点进其中一位获奖听众的主页,发现名字是默认的用户,竟是之前线上慈善音乐会的那一位大手笔金主。
主页却空空荡荡,除去前几年的陈旧内容, 只转发了她这一条。
附言:[想与你相遇。]
冉寻名气未盛时便出国, 不觉得自己会在国内有什么忠实听众, 顶多被圈内人知晓名姓而已。
可这人似乎是独一份的例外。大概率听过她柏林那场,上次的独奏应该也来过, 如今也始终追随她而行。
她没有回复这位用户,保留着默契的距离感。
等待音乐会那日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