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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声鸟 第62节

  许衷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吹风机,他的目光在我的浴袍上一晃而过,突然涨红了脸,把吹风机塞给了我:“你自己吹头发吧,我先走了。”
  我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第96章 “能亲你吗”
  许衷一愣,我跟着也愣了一下,缓缓地松开了手。
  “到底怎么了?”许衷忙不迭地回过身,他挤进这间客房,把门轻轻关上,“有什么事吗?”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就是在看到许衷离开的背影时,很莫名其妙地生出了想让他暂时不选择离开的冲动。
  许衷见我不说话,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碰了一下我潮湿的头发。
  刚洗过头的头发还没有擦干净,现在正在慢慢地往下滴水,在地毯上留下了深深的水痕。
  “我帮你吹头发吧。”许衷笑笑,他接过了被我抓在手里的吹风机。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被许衷推到椅子上坐下来。他给吹风机插上电,手指将我的头发分开,温热的风吹了进来,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指尖穿过我一缕缕头发时,在头皮上留下的触感。许衷的动作轻柔,就好像他面对的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瑰宝。
  “我说,沈涣。”他先打破了沉默。
  我微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等所有事情都过去了,”他努力用不经意的语气提起,让自己说出口的话像一个无伤大雅的建议,“你要继续在柏林夜上班,我也无所谓。就是……我觉得出租屋的环境不是很好,隔音太差了,而且过年还贴不了对联,要不……”
  我有点好笑地假装没听出来许衷的意思:要不什么?
  许衷咳了咳,他说:“要不你搬过来跟我住吧。”
  吹风机的声音很小,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细微的声响,也许是某个我说不出品牌名的高档货,许衷见我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咬咬牙,又继续劝说:“这里离柏林夜不算特别远,我可以让小张接送你上下班,明叔做的菜很好吃,而且我有点受不了你一个人住在那里的日子了。”
  我微微挑眉,知道许衷没有说实话:我可以让陈渡来陪我。
  许衷拿着吹风机的手顿了一下:“他不可能一直陪你,对吧?我听杨明阳说,他把陈渡聘去柏林夜当调酒师了。”
  我终于忍不住,扭头看着许衷,半干不干的头发从他的指尖甩开,许衷有点茫然地搓了搓手指,愣怔地看我。
  我问道:你想让我住在这里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
  许衷调小了吹风机的功率,他把我的肩膀扳了过去,继续吹头发,声音被压的含糊不清,像是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让你跟我住在一起。”
  我任由他说完后,不声不响地帮我把头发吹干,再对我笑笑,一副释然的模样:“当然,我只是提一个建议,你可以过来,也可以不过来,我不会强迫你的。”
  许衷见我没给他反应,咬住下嘴唇,补充道:“主动权在你手上,不过要是你找不到搬家公司的话,我也可以帮忙联系。”
  他嘴上遮遮掩掩地说着不会强求,眼睛里的希冀和渴望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我见许衷慢腾腾地将吹风机收起来,又往我这边看了过来,像是在期待我的挽留,又像是仅仅是像跟我多待一会儿。
  我开玩笑似的逗他:我还以为是你不想住在那里了。
  “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理由。”许衷笃定地回答,他说完之后才觉得不对劲,“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着他,很清晰地看到他眼睛亮了起来,一瞬间像是盛了最璀璨的星光。
  “我不是不想住在那里,不,”许衷说,他在这一刻仿佛完全丧失了说话的功能,“我只是不想让你继续住在那里,委屈了你自己。”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住在出租屋有多委屈自己,我一直认为有什么样的经济状况就会面临什么样的环境,只有许衷觉得住在那里对我不好。
  一点都不好。
  许衷将吹风机搁在一旁,他的动作很轻,伸手挑起我下巴的时候,让我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大半年前坐在柏林夜的卡座里朝我微笑的少爷。
  “我能亲你吗?”他从喉咙里含糊出了这么一句,我安静地看着他。
  许衷从我的沉默和顺从中得到了答案,他俯下身,像一片羽毛一样,覆盖住了我的嘴唇。
  我睁着眼睛,能够看到许衷闭眼后还在微微颤动的眼睫毛,他的呼吸是跟轻柔动作完全南辕北辙的急促,柔软的触感在我的嘴唇上停留了很久,我这才缓缓地伸手,按住了许衷的后脖颈。
  我在那一瞬间有些茫然,直到许衷喘不过气,从我嘴唇上移开,直起了腰。
  他眼睛里残留着没有完全褪去的贪恋和欲望,在看到我微微抬起的眼睛时,伸手摩挲过我的嘴唇。
  我的嘴角有点肿,在接吻时被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宣示主权似的留下来有点疼痛的痕迹。
  “我很想你,”许衷低声道,他不断重复这四个字,像是要将它镌刻在世界上最坚硬的石头里一样,将它牢牢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沈涣,我真的……很想你。”
  他苦笑一声:“在你提出分开的那段时间,我都不敢想象,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分手,我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挽回你。”许衷的手点了点我的胸口,隔着这层血肉,他仿佛触摸到了我的灵魂,“为什么要在分开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对你真的很不好呢?”
  我点头承认他说的对:你以前对我本来就不好。
  许衷也不生气,任由我指责他。
  “你先睡吧,”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一点半了——你有很长时间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至于刚才的吻……是我考虑不周,以后只要你没说要在一起,我就不会再越雷池一步。”
  我以为许衷会等着我挽留他,没想到他真的要走,还不是装出来的欲拒还迎。
  许衷拿着吹风机,打开门,朝我笑了笑:“我先回房间了,晚安。”
  我呆呆地看着他关上门,还是没能彻底反应过来。
  房间里点了香薰,床头柜上还插着空气净化器,我躺在床上,用厚实的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回想着许衷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他试探着落下来的吻,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彻底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我一觉睡到天亮,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被人拉开过。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旁边是两颗药,压在底下的便签上的字龙飞凤舞,是许衷的字迹。
  “水是温的,药是刚买的。我今天要去承志集团那边,中午和晚上不回来吃饭,有什么想吃的,你直接跟明叔说就行。二楼有个房间是装了隔音墙的小型影院,没事干可以看电影。”
  我把纸条翻过来,说不上算不算意料之中,背面是几个更潦草的字迹。
  “爱你。许衷。”
  我看着这张纸条,犹豫了一下,没有把他扔进垃圾桶,而是小心地夹在了手机壳里。
  跟许衷给我的那张银行卡一起。
  我把药就着水咽了下去,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推开了门。
  从二楼往下考,我看到餐桌上被玻璃器皿盖住的两个水煮蛋,旁边是一小碗馄饨。
  明叔听到声响,从厨房里探出了脑袋,见是我从楼梯上下来,便笑弯了眼睛,指了指桌上的馄饨:“这是少爷要我给你准备的食物,说是在吃午饭之前先垫垫肚子——鸡汤是昨天熬好的,馄饨是我叫人包的,鸡蛋是从日本空运过来的,不好吃的话你直接说,我下次叫人过来做。”
  我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
  “我以前就说过吧,”明叔看懂了我的手势,他看着我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馄饨,慢腾腾地说,“你对少爷来说是不一样的。”
  如果在以前,我不敢苟同;现在却不同了。
  我将馄饨咽了下去,温热的食物从喉咙坠进了胃里,一瞬间就传遍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很深地呼出一口气,没有反驳明叔的话。
  也许是许衷在离开前告诫了明叔什么,他偶尔开口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打探我目前对许衷的看法,又在我准备回答时岔开了话题,不欲深谈。
  “我是给少爷做事的,自然事事都以少爷为先,”帮我把爆米花铲进桶里后,明叔将遥控器递给了我,字斟句酌地对我说,“有的话是我自己想知道答案,不关少爷的事。”
  我尝了尝爆米花,在焦糖里翻炒过的玉米粒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入口却格外甜。
  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手找了一个恐怖电影,在阴森的背景音乐中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
  电影在播完后,自动播放了下一部,我对着屏幕昏昏欲睡,最后是被开门的动静惊醒的。
  许衷站在门口,昏暗的灯光让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酒气。
  他关上门,定定地看着我,突然趔趄地走了过来。
  我猝不及防被他扑了个满怀,没吃完的爆米花撒了一地。
  第97章 “怕你后悔”
  许衷离我太近了,近到我能够闻到他口鼻间传出来的酒气。
  我记得杨明阳说过,许衷不嗜酒,最多只是在柏林夜的时候点两杯酒意思意思。
  像现在喝成这个样子的情况实在是少见。
  我轻轻地推了推许衷的肩膀,他比我想象中要轻很多,一下就被我推开了,整个人都瘫在沙发上。
  借着正在播放的电影发出的晦暗灯光,我细细地打量着许衷的脸,他脸上浮起了很重的红晕,眼睛定定地钉在我身上,让我有点不适应地移开了目光。
  “你长得真好看,”许衷突兀地开口,他的夸赞让滴酒不沾的我红了脸,“我在柏林夜第一次注意到你的时候,你在调酒台旁边跟江肃洲说话,汗水从你的脸颊上滑落,我当时以为你在哭。”
  我僵硬地看着许衷,他扭过头看着我,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容:“柏林夜的灯光太亮了,我当时也没把你当回事……要是你没有给我点那杯酒就好了。”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我的手腕,在空中停滞了一会儿,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我动作幅度很轻地摇头:你没什么会这么想?
  “这样我就不会利用你,”许衷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很久,都说酒后吐真言,他应该是真的喝多了,说出口的话没什么逻辑,情感却很充沛,“许纭说得对,如果你在爱上我之前,先学会了爱自己,就不会把我的计划当成圣旨一样去遵从。”
  我想起许纭看着我时格外心疼的眼神,她对我的态度很好,温柔、尊重,能够理解我所有微末的心情。
  我看了一眼许衷,他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声音有点轻,我听不太清楚。
  我站了起来,环顾四周,没有找到杯子,只能先塞给许衷一个靠枕:我出去给你倒一杯温水。
  许衷抱着靠枕,视线缓缓地从我身上移开,看向了电影里正在向女主告白的男主角,像是没看到我在比划些什么。
  开水壶里盛着温水,我不想在晚上还打扰明叔休息,于是放轻了脚步声,轻手轻脚地倒了水,再走了回去。
  许衷坐在原地,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爱情电影,我打开门的动静惊动了他,他扭过头看着我,歪了歪脑袋:“沈涣?”
  我没有跟醉鬼聊天的打算,把水杯塞进他手里,示意他喝下去,对着一地的爆米花发愁。
  许衷乖乖巧巧地喝完了水,看上去依旧没有清醒多少,他看着正盯着爆米花的我:“不用担心,明叔会打扫的。”
  我看着他,他拍了拍身侧:“看电影吗?”
  他的脸还是有些红,眼睛里也有些涣散的神色,我都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就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许衷远远比我想象中要乖巧许多,他坐在沙发上,不看我,只是盯着电影上不断滚动的字幕。
  我对爱情电影的兴趣不大,看了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
  朦朦胧胧间,我突然感觉肩膀一沉,整个人都清醒了,偏过头看到是闭着眼睛的许衷靠了过来。
  他身上的酒气散了不少,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我碰了一下他的脸颊,许衷像是感觉到了我的触碰,很轻地“哼”了一声,却也没有睁开眼睛。
  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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