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徐鸿达一连在家整理了几日的证物,在孟知府要前往成都迎接新总督上任的时候,徐鸿达穿戴整齐出现在知府衙门外。
  孟知府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徐大人身体养好了?我看着你红光满脸病好的倒是快。”
  徐鸿达淡定自若地笑道:“不过是起夜穿少了犯了咳嗽了,吃了我闺女配的药已经大好了。”
  一听徐鸿达提起她的郡主女儿,孟知府不得不把满肚子的不满给咽了回去,面皮抽搐了几下,努力将火气压下去,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徐大人这是准备继续审案?”
  徐鸿达一脸无辜:“不是去成都迎接钱总督吗?”
  孟知府差点被噎死,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四川这么多同知,若都去迎接钱总督,只怕接官厅钱得排出去三里路去,你只管在家审你的刺杀案就好,不必往成都去了!”
  徐鸿达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情,道:“按理说是下官是没资格去迎接总督大人的,可当初在山东治理水患时,钱总督京经常来与下官秉烛夜谈。如今他到了四川,我不去迎接只怕辜负了钱总督待我的情谊。”
  孟知府顿时哑口无言,人家徐鸿达明说了和前总督是好朋友是知己,他有多大脸面拦着?看着这个自己从各个方面都压不下去的下属,孟知府当真是吃了一肚子气,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那徐大人自便吧。”
  徐鸿达笑的十分儒雅:“大人先请!”
  孟知府一甩袖子上了自己的马车,徐鸿达笑着对衙门外的其他官员拱了拱手,也上了自家的马车。
  车轮滚动起来,徐鸿达收了笑容,打开自己做的手札,细细地从头检查,看哪里写的不明确,哪里有遗漏。
  马车行驶的极快,四日后两人正好在钱总督到的头一天到达了成都。此时成都城内挤满了成都各地来的官员,城里的客栈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孟知府的心腹孟二茗在城里绕了一圈,没定到合心意的上房。孟二茗忐忑不安地回来报信,孟知府转身看了徐鸿达一眼,露出一个假笑:“听说这成都府内的客栈都满了,不知徐大人准备下榻何处啊?”
  徐鸿达一脸忧愁地说:“之前杨提督写了信说已收拾好客房,下官倒是不愁去处,只是不知道知府大人要住在何处?若是实在没住处,不妨跟着我去杨提督府上,我厚着脸皮求一求,总不能让大人在外面冻着。”
  孟知府又一次被噎了回来,打来成都的那日起,徐鸿达先拿郡主压他、又拿钱总督堵他的嘴,现在到了成都又拿杨提督打他的脸,合着这四川就他徐鸿达交情广是不是?
  孟知府恼羞成怒,一气之下说道:“我和蜀王是至交好友,我一会就去蜀王府借宿。”徐鸿达眼里闪过一丝怜悯,拱手道:“祝大人好梦!”
  孟知府抬头看了看挂在天空中的太阳,不明白这个时辰说什么“好梦”,冷哼一声:“不知所谓”便转身上了马车。徐鸿达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好好珍惜现在吧,也没几日美梦做了。”
  徐鸿达到了杨提督家,才洗了脸换了干净的衣裳,杨成德得了信就匆匆地从兵营里赶了回来。进了门,也顾不得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样?都查出了什么?”
  徐鸿达将自己带的东西呈给杨将军,又道:“这些年蜀王笼络了不少盐商,光川南一处,蜀王每年就能从那得不下五十万两的银子,更别提粮草、布匹等其他东西了。”
  杨成德紧皱眉头,细看了徐鸿达整理的手札,不禁勃然大怒:“这个狗东西,居然想自立为王?他还觉得委屈,也不想除了他,哪个亲王还有封地?这样狼子野心的人,早该割了他的脑袋!”
  看了眼徐鸿达,杨成德缓和了语气:“也就是徐大人细心,才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蜀王的不轨之心,进而掌握蜀王谋反的证据。”
  徐鸿达道:“幸好皇上派杨提督到了四川,蜀王摄于提督的战功,这才不敢轻举妄动。”杨成德冷笑:“只怪蜀王没那个气运。”
  徐鸿达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将写好的折子给杨成德看,杨成德大体看了一遍就将折子还给了他:“徐大人本就是状元出身、又在翰林院呆了多年,以徐大人之才写这折子自然也不会有么什么问题,等明日钱总督来了以后,让他瞧一遍就赶紧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当务之急是等子裕回来,摸清楚蜀王的兵马,我好赶紧发兵,将蜀王一举拿下。”
  徐鸿达皱了皱眉头,说:“刚到成都时,见各府的知府都来了,再加上成都本地的官员,只怕明日一时半会和总督说不上话。”
  杨成德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早打发人到龙泉驿站去等着钱总督,待钱总督一到就把密信给他,明日我们不去接官厅,直接去总督府等钱大人就是。”
  翌日一早,成都的大小官员外加各地的知府都到接官厅侯着总督,只见长长的队伍排了半里多地去。孟知府探头往前瞅瞅往后看看,也没瞧见徐鸿达的身影,心里不禁冷笑:“你也就在川南吓唬吓唬我,到外头来,真正按品级排序,看谁还鸟你。”
  日头渐渐升起,等候的官员们不复一早精神饱满的状态,一个个缩着脖子抱着从马车里拿的手炉冻得直跺脚,龙泉驿站离成都不过四五十里路,算计着怎么也该到了,怎么就不见人影呢。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了,众官员在期盼中,才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驶入眼帘,后面跟着一串长长的车队。
  众人喜不自禁,纷纷迎了上去,正要在马车前行礼,忽然从里面跳出一个靓丽的丫鬟来,声音清脆地说道:“总督大人天一亮就坐着一辆马车进城了,估摸着巳时左右(早9点)就能到这,怎么你们没瞧见总督大人?”
  众人目目相觑,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早上是有一辆朴素的马车经过此地,当时谁也没理会,还嫌马车跑的太快扬起了灰尘而咒骂了几句。
  听说错过了总督大人的马车,大小官员都出了一身的汗,你推我赶的纷纷上了马车往城里跑,那丫头看着众人慌乱的样子不禁嫣然一笑,转身撩起帘子回了车上。
  总督家的车队缓缓通过,众官员坐上自己的马车紧随其后,到了总督府天已经黑了,一官吏出来拱了拱手道:“今日天色已晚,请诸位大人明日来见。”
  众人等了一天,结果错过了正主,一个个都懊恼不已,此时都又冷又饿。听那小吏说明日再见时,众官员反而都松了口气,成都的都往家跑、外地的都抓紧回住处,想着赶紧烤烤火,再吃上顿热汤热饭暖和暖和身子。
  此时钱万里、杨成德、徐鸿达三人正在总督府的书房里商议攻打蜀王的事。钱万里看了徐鸿达整理的手札,又看了他带来的重要证物,心里敬佩他的办事能力,又因他没越过自己上报,而是等自己上任后将这份天大的功劳留给自己一份更多了十分的好感。
  将证物放下,又看徐鸿达的折子,前面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最后徐鸿达为王明恩的夫人求情那一段让钱万里十分不解。他指了指折子道:“徐大人,你可不是这样心软的人。”
  徐鸿达露出一抹苦笑:“是我家郡主的意思,说起来,我怀疑蜀王谋反也是从郡主口中得知的。郡主从王夫人的口中得知王明恩这几年出了二十万两银子给蜀王在川西建了马场,立马觉得不对,连忙送信给我,我这才心中生疑。第二天,郡主和子裕两个又到王家,王夫人虽没明着将证据送上来,但也大开了方便之门,之后又是送了满满一箱子罪证,我实在不好不为她说话。”
  钱万里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是郡主的意思,最好在奏折上提一句,若不然只怕皇上不会当回事。”作为曾经的山东总督,钱万里深知山东每年的赋税是多少,这样一个富省大地能给郡主做封地,自然而然知道郡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钱万里深深地觉得,这屋子里的几个人谁替王夫人求情都不如青青说话好使,干脆直接写明白比较好,省的皇上杀了王夫人让郡主不自在。
  徐鸿达有意让钱总督写奏折,钱万里捋了捋胡须笑道:“还是徐大人亲自写吧。”徐鸿达让了几回,见钱万里执意不动笔,便不再推辞。磨了墨把前面誊抄了一遍,到王夫人这处,又细细润色了一回。等写好了奏折,天已经大黑了,钱总督和徐鸿达说:“不如你就歇在这里,省的明天还要跑来,正好晚上有空你和我细细说说这事。”
  徐鸿达闻言点了点头,杨成德笑道:“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等子裕回来了,我再带他过来。”
  钱总督道:“今日我刚到成都,杨提督怎能不喝一杯便走。”说着下令摆上酒席。杨成德素来是豪爽之人,也没推辞,随着钱总督一起去了花厅。
  总督府的厨子们早就备好了各色佳肴,待钱总督一下令,一个个食盒送到了花厅,转眼摆满了整张桌子。虽说总督府的菜色丰盛、美酒甘冽,但因蜀王的事还未解决,谁也不敢贪杯,徐鸿达和杨成德敬了酒、钱总督又回敬了,如此三回便不敢再喝了。钱总督和徐鸿达将杨成德送到门外,这才一同去了书房。
  钱总督一边泡脚一边打发人去内院和夫人说有要事和徐鸿达相商,晚上不回内院去睡了。不多时钱夫人亲自带了人来,拿着厚厚的褥子和棉被,把书房里间的床又重铺了一遍,笑着嘱咐:“晚上政事别忙的太晚,明日还有的乱呢。”
  钱总督道:“这几日不管什么官的夫人递帖子来,你都一概别见,就说是水土不服病倒了。”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尤其是蜀王府的人,叫你的丫鬟应付应付她们就得了。”
  钱夫人跟着丈夫到各地做官,如今五十多岁了见过的听过的不知有多少事。想到老爷接到杨提督的密信后独自一人进城,想到他刚到成都就弃所有官员不顾,反而同杨提督、徐鸿达在书房里呆了一日,再联系刚才暂时先不许见外人的话,便知道这成都怕是要出大事了。
  钱夫人正色道:“老爷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叫人出去抓药。”看钱万里翻找了好些蜡烛出来,一幅秉烛夜读的架势,不禁问道:“晚上要不要叫人送夜宵?”
  钱万里道:“叫灶下留着火,若是饿了再说。”
  钱夫人答应着出去了,钱万里和徐鸿达在榻桌上一左一右坐下了,在纸上圈圈画画商议着行动计划。
  俩人捋出大概头绪,已到了三更天,胡乱洗漱了一番,就一颠一倒的躺在床上睡着了。待醒来时天已大亮,伺候的小厮回道:“大人,诸位大人都在花厅里等候老爷呢。”
  钱总督叫人打了热水来,和徐鸿达分别洗漱了又吃了早饭,这才往花厅去了。此时花厅里的大小官员都摸不出钱总督的脾气,一个个都有些坐立不安。钱万里终于出现在花厅上,众官员可算是松了口气,纷纷上前行礼。
  钱总督坐在主位上,本想瞧瞧这里头的人有没有在名录上的,便让他们挨个介绍一番。可这些官员可算见到了总督,一个个都想博个好印象,因此溢美之词说起来都没有重样的。钱总督正听的不耐烦,就见一个小厮过来在他耳边道:“杨提督带着朱大人来了。”
  钱总督眼睛一亮:“朱子裕?”小厮点了点头。
  “好!”钱总督喜不自禁,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好在刚迈出去一步看到满屋子官员错愕的神情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道:“诸位辛苦了,都散了吧,有事改日再议。”
  第108章 孟知府入狱(已补完更新,刷新后阅读)
  众官员见钱总督一脸兴奋地往出走, 都有些好奇到底是何人来了让钱总督如此失态。跟在钱总督身后出去,刚出花厅没走几步, 站在官员中间的孟知府眼睁睁地看着朱子裕从外面进来。
  钱总督一把抓住了朱子裕, 亲热的在他肩膀锤了一拳,笑道:“好小子, 几年不见长的比我都高了。”
  朱子裕身上脸上满是尘土, 张嘴一笑那口白牙格外显眼,他拱了拱手道:“听到总督来了, 就赶紧快马加鞭的回来。”
  钱总督连叫了几声好,忙道:“咱到书房去好好叙旧, 昨日杨提督和你岳父上午就来了, 我和他们聊了许久, 晚上还留你岳父在这过夜,就等你了。”帮着朱子裕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钱总督道:“赶紧跟我去屋里洗洗, 晚上你也别走了,和你岳父一起住这。”
  站在官员中间的孟知府想起自己昨日上午没在接官厅前看到徐鸿达还以为他因品级低所以才排到了看不见的位置, 却不料人家早到了总督府候着;再想起今早没见徐鸿达在花厅等候,还以为他的品级太低进不来,却不料人家都在总督府过夜了……
  摸了摸腮帮子, 孟知府只觉得脸似乎被啪啪啪打了几巴掌,特别疼。
  眼看着朱子裕就要被钱总督拽走了,孟知府忍不住上前想混个眼熟,和钱总督说上两句话, 以后在总督面前总比旁人更亲近些。
  “朱大人!”孟知府叫了一声,在众人或惊诧或羡慕的目光中朝钱总督等人快步走去。朱子裕回过身来,看着孟知府满脸谄媚的神色不禁挑了挑眉头。
  “见过总督大人。”孟知府深深地施了一礼后,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下官是川南知府,和徐鸿达徐大人是同僚,昨日一早在接官厅外没瞧见徐大人,下官还甚是担忧,却不想他早就到了总督府上。”
  钱总督昨日在和徐鸿达交谈时知道,盐商王明恩认识蜀王就是川南的知府孟慎矜牵的线。上下打量了孟慎矜一番,钱总督嘴角露出一抹略微讽刺的笑意:“孟知府这么远从川南到成都来迎接本官,不知住在哪里?”
  孟知府心中一喜,琢磨道:“难不成钱总督也有邀请我住在他府上?如此可谓是大善,有一层关系,在旁人眼里我可也能算是钱总督的心腹了。”又琢磨着:“这钱总督刚来,还摸不清楚每人的底细,我也拿蜀王搏一回面子,叫他知道我也是有靠山的,到时候也高看我一眼。”越想心里越美,孟知府笑呵呵地说道:“因成都府的客栈都满了,只能在蜀王府上暂住了两日,只是想着总住蜀王府上也不是事,正想着今日搬出来呢。”
  朱子裕看着孟知府有些幸灾乐祸,心说:“当着四川大大小小官员的面你自己说了住在蜀王府家,等蜀王事发了,看你怎么为自己辩驳。”
  钱总督也被孟知府的蠢模样给逗笑了,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早日回川南去吧,总呆在成都像什么样子。”说着同杨提督、朱子裕转身离去。
  孟知府见杨总督对自己笑的时候,还有些飘飘然,谁知还没飘多久就被一巴掌拍了下来。孟知府愕然地看着钱总督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传来,孟慎矜下意识回过头,只见不少官员都笑的前仰后合的,甚至有人明目张胆地笑道:“八成是被蜀王撵出来没地方去了,又想赖在杨总督家,你们瞧他那样子像不像甩着尾巴的尔哈巴狗?”
  身为官场的老油条,孟慎矜也知道刚才自己的举动目的性太过明显,肯定让人心里不自在。可官场不就是这样嘛,谁有关系不往上爬呀,若是能和上峰攀上关系,以后仕途能顺当不少。
  孟慎矜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愤愤不平地看了众人一眼,心里道:“若是你们也能搭上钱总督,只怕嘴脸比我还难看!”一甩袖子,孟知府快步往门口走去,孟二茗正在外面自家马车上等着,见老爷出来了,忙问道:“老爷,咱还往蜀王府去吗?”
  “去什么蜀王府,回家!”孟慎矜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孟二茗一眼,转身钻进了马车,气呼呼的回了川南。
  钱万里带着杨提督、朱子裕来到书房,徐鸿达一瞧女婿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地方,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弄的如此狼狈?”
  朱子裕浑然不在意,给岳父请了安,方才笑道:“离着蜀王驻兵的地方还有五六里地,我就把马栓在山里,同天莫、玄莫两个步行前往兵营。蜀王的兵营大概有三万多人,六七千匹马。此时虽已是冬季,但瞧着士兵们吃住都不成问题,看来那些盐商往这上头可没少搭银子。”
  杨提督皱了皱眉头:“居然有这么多人?”
  朱子裕说:“多半是借着去年前年的战事,从云南和缅甸拉过来的人,我瞧了一个个虽然都吃得饱,但一看就没有经过正规训练,腿脚虚浮、出招无力,连日常的训练一个个都有气无力的,若是遇到了我们,只怕不消多时就能胜了他们。”
  徐鸿达把朱子裕带来的消息写到折子上,又请钱总督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在最后面署上四人的名字由杨提督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折子一时半会送不到京城,杨提督琢磨着抓捕蜀王的事。钱总督见朱子裕及天莫、玄莫两个一脸的疲惫,叫人带他们去客房沐浴,先睡上一觉。朱子裕心里存着事,只睡了两个时辰就爬了起来,伺候的小厮殷勤地问他要吃什么?朱子裕不耐烦将时间浪费在这上头,道:“汤汤水水的不要,拿些热馒头和肉来就行。”
  小厮麻溜的去了厨房,不多时就提了食盒回来。因朱子裕说要吃肉,这小厮倒也实诚,拿回来的都是肉菜:烧鹅、卤鸭、烤羊排、油焖鸡、还有一坛子焖肉。朱子裕左手拿起热馒头,右手拽着来一个卤鸭腿,一口下去就少了半只,连咬两口馒头,再灌一口茶水,转眼功夫就吃没了一个馒头。
  朱子裕抓起第二个馒头,刚咬了一口,玄莫闻见香味爬了起来,见朱子裕拿着一大块烤的滋滋流油的羊排吃得喷香,顿时按耐不住凑过来一脸垂涎地说:“少爷,我也饿。”
  朱子裕看了他一眼,一边啃着羊排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你鼻子属狗的?闻着香味连觉都不睡了?”
  玄莫讪笑道:“肚子空,睡也睡不踏实。”说着鬼鬼祟祟地将那坛子焖肉抱到跟前,摸了双筷子夹了一快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吞进去了,叫了句:“香!”又叫那小厮:“这些东西等我家爷吃完就不剩下什么了,赶紧给我也弄些羊排来。”小厮笑着答应着去了,朱子裕不搭理他,就着馒头吃完手里的羊排,说道:“等你吃完了再去睡一会,这几日好好养精蓄锐,过几天就有仗要有打了。”玄莫一听打仗眼睛都亮了,笑呵呵地说:“早等着那一天呢。”
  朱子裕漱了口赶紧去了书房,杨提督正在那侃侃而谈,说着自己设想的行动计划:“等圣旨一下,你就带兵回川南,将涉案的盐商、官官员一举抓获。蜀王府这块我亲自带人去抓,等将蜀王抓获后,带兵直奔川西高原,去会一会蜀王的到底如何。”
  既然都商议好了,徐鸿达也不再成都呆着,坐马车回成都审一审王明恩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若说之前徐鸿达审问王明恩还保留余力,怕走漏风声,现在却没什么顾虑了,也不将人带回大牢,直接在朱子裕关押王明恩的地方就地审问了起来:“王明恩,你是打定主意和蜀王谋反了?”
  王明恩穿着脏兮兮的斗篷跪在徐鸿达面前,起初还面露不屑,还以为徐鸿达会继续抓着刺杀一事死死不放。却不料隔了几日,徐鸿达竟直奔核心,问起王明恩最害怕的问题来。掩饰住心底的诧异,王明恩佯装无辜:“我不知道大人说的什么?”
  “不知道?那我给你念念?”徐鸿达嗤笑一声,拿出一封信读了起来。王明恩起初还不在意,可听了两句后就变了颜色,他已经察觉到这是自己藏在书房密阁内的信件,想想自己在密阁里的东西,若是此物被发现,只怕自己在徐鸿达面前没什么秘密了。
  看着王明恩变了脸,徐鸿达把信放到一边,又拿起个账簿念了两行,王明恩面如死灰,知道自己藏的东西怕是都被徐鸿达翻了出来。
  “你是怎么拿到这些东西的?”王明恩脸上带着恨意:“是不是我家那个死婆娘?我就知道她恨不得我死了,好将家产都占为己有。”
  徐鸿达“呵呵”冷笑两声,问道:“你觉得你的问题有用吗?就你谋逆这个大罪,你觉得你还能有家产?等圣旨一下,你家还有几个活人都不好说咯。”
  王明恩瞬间白了脸,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没谋逆,大人,我没谋逆……”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只是几句话,徐鸿达喝住了他的话,冷冷地问道:“薛姨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王明恩瘫软在地上,半晌才白了嘴唇小声说道:“是……是蜀王的庶出女儿……只是因为她生母低贱,蜀王不能认她,叫她随母姓许给了我,说……”
  “说什么?”徐鸿达很感兴趣地问道:“说等蜀王大事成了以后,封薛姨娘为公主,封你做国公爷?”
  王明恩张了张嘴,又无力地闭上了,他跪在地上有些想不通,才短短几日时间,徐鸿达怎么就把他隐瞒了几年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的。
  徐鸿达看着他,声音忽然和缓下来,叹了口气:“王明恩,你糊涂啊,你千万家资,本可以享受一生的荣华富贵,怎么就被那水中月、镜中花似的许诺迷昏了头,这谋逆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啊,难道你不知道?”
  王明恩“嗷”的一声捂着脸哭了出来,打被徐鸿达抓进大牢起,他从没觉得自己会死。刺杀罪名成立又怎样,大不了舍下几十万两银子,难道还买回不了一条命?在王明恩的眼里,什么都是可以用银子买的,但是他忘了,扯上谋逆这一项,别说是银子,就是一座银山都不好使。
  拿出从薛姨娘房子藏着的捐银账簿,一一念了一遍,徐鸿达正色问道:“除了这些人还有什么人参与谋逆?有没有官员?”
  秉着自己活不了也不让旁人好过的心态,王明恩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鼻涕眼泪,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逃不了一死,索性大家一起掉脑袋。”
  抬头看了眼徐鸿达,王明恩闭上眼认真回想了下:“薛姨娘账簿上的都是大头,还有几个小盐商也参与了进来,因每回不过捐赠几百两银子,我们看不上眼,就没记上。”说着一一将名字念了出来。”
  早早被送到军营中的刑房书吏被徐鸿达和王明恩的对话吓傻了眼,当初就不明白为什么把他带到军营来,事隔几日再审案子,居然扯出谋逆的大事,听俩人说的名录,川南有些名头的盐商竟然扯进去一大半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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