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经过纸扎铺的时候,老爷子喊住他们,挤眉弄眼地朝招平安使眼色。
  观摩了好一番老爷子快要抽筋的表情,招平安才恍悟,她挂着一丝谄媚的笑,“阿择,你先回家,我这里有点事。”
  阿择不疑有他,咻一下化虚飘走了。
  老爷子才拿出两套现代装的寿衣,“这款式可是大城市流行的,我好不容易截了两套下来。”
  一套麻灰色,一套靛蓝色,都很好看,招平安爱不释手地抱着,问:“多少钱啊?我这就给您。”
  老爷子坐进躺椅里,舒服地躺好,甩开今天的报纸,无所谓地说:“不要,这是阿择给我搬金银蜡烛的工钱。”
  认识那么久,招平安也知道老爷子是个倔强的古怪老头,也不推脱,直接收下了。
  好好地塞进挎包后,她蹦跶着跑回家,想着要给阿择一个惊喜。
  红白巷弄直而深,老早就看到隔壁马奶奶在门口不知在张望什么。
  未等招平安出声,马婆子已经走到路中间,拉住她,眼睛露出些为难的意思。
  “奶奶,怎么了?”招平安只好先问。
  马婆子其实是不好意思豁出老脸说这个事的,招家人从不杀生,而自己儿子为了钱财而造业,她已经认定这些日子他身体不舒服,是因为受到报应。
  她焦心不已,却也不得不腆着脸去说:“平安啊,你国兴叔干的买卖你也听过吧?”
  “嗯,听过的。”
  招平安很少见这位马大叔,耳闻最多的是,他因为承包盖电力塔,很有钱。
  “唉!”马婆子长叹一声,“那买卖缺德啊!盖电力塔的材料都是骡子一点一点驮上山的,山路陡峭,骡子的脚都在发抖,工人们还要拿鞭子使劲抽赶,我早说过......”
  老人激动得手直颤,年纪大了最忌情绪不定,招平安攥紧她的手,安抚道:“奶奶,先别说话,缓缓顺顺气。”
  招平安这么听下来也是云里雾里的,只能先扶着她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下歇息。
  过了好一会,马婆子吐出一口气,冷静多了后,说出儿子的病和自己的猜测。
  当下招平安就进屋去看了,马大叔有些精神不济地躺在床上,时而看人很清醒,时而迷迷瞪瞪昏昏欲睡的。
  天还没完全黑,她唯一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烂木头掺淤泥的味道,不是说臭,就是感觉空气黏糊糊的。
  出了房间后,接触到新鲜空气,人才浑身舒服起来。
  马婆子照顾会儿子才踏出来,将房门关好,脸上担忧又重几分,“这几天虽然发着烧,但都是能吃能喝的,这才半天就......就不太清醒了。”
  招平安这次却没多说什么话,只让奶奶放心,入夜后她再来。
  马婆子一听就知道内含的意思了,这真是跟邪祟有关,她愧疚难当,“平安,那就有劳你了。”
  虽说消灾禳秽是招家的职业,那也是有危险的。曾经自己还劝过定坤那孩子,可以的话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嫁个好人,也比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要好。
  现今她的委托也是在推翻当初那番好心。
  “没事的,别太担心,国兴叔一定能好。”
  招平安每次接单子都不会下死口,但这次却承诺得很干脆。因为奶奶弥补了她童年长辈的关爱,还有阿爷,在她心里都是不一般的重量。
  走前她又多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只待夜晚降临,就能知道是什么东西作祟。
  回到家后阿择已经做好汤饭了,迎着招平安去厨房,展示他的劳动成果。
  招平安坐下,喝了一口汤,确实鲜美,不过这样的口味已经吃了一个星期了,委实有点腻。
  许是阿择常见她这样吃,还以为她喜欢呢。实际是自己懒又不会弄其他复杂的样式,就造成他这样的错觉了。
  对面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跳跃着光,也就只有由衷的喜爱能与之回应。
  她赞许道:“嗯,很好吃!”
  阿择三分笑的唇忍着才只变到四分,剩下的笑意全散开在眼眸里,凑成满心欢喜。
  “那多吃点,以后都给你做。”
  天天吃同样的饭,想想真挺可怕的。但‘以后’这个量词,很触动人。
  以后啊,希望时间能长一点,这样天天吃也未尝不可的,“嗯!好啊!”招平安笑应着。
  窗户照出来的灯光渐渐亮过天色,满过又缺的月亮铺落清冷。室内一片暖煦,欢声笑语缀在无声的希冀中。
  第59章 万物有灵
  因着晚上有事,招平安吃过饭也忘记把礼物拿出来,她东翻翻西翻翻挑了好多家伙,抱着必胜的决心,和阿择到隔壁去。
  马婆子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便立马拉开门,招平安的手还作叩击样,直到急促的话音响起,她才回神。
  “平安,怎么办啊!这......这这开始说糊话了都!”
  招平安跨进门来,边走边问清情况,“国兴叔吗?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马婆子一直留神儿子的状态,忙回:“他一直念念叨叨重复说好臭。”
  “臭?”招平安微微放慢脚步等老人回答。
  马婆子自始至终脸上不见轻松,“是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安,这......严重吗?”
  招平安也不知具体情况,只说:“别担心,我去看看,您就留在外面等着吧。”
  “好。”马婆子也心知自己帮不上忙,也就不去添乱。
  进到马国兴的房间,先听到无意识“嗐呦”难受的呻‘吟。白天那种怪味也变得浓烈,越来越像牛棚里粪便潮湿的味道,让招平安有点反胃。
  视线转了一圈,她发觉窗户竟然是关起的,于是憋着气去推开,连着呼吸几下,才去把马国兴身上的被子扯开。
  老一辈或许觉得发烧不能吹风,才给捂得严严实实的,连阿择都知道要散热,不然会让病情更严重。
  不行了!憋气已经上限,招平安又跑去窗户那,室内空气不流通,开着窗也没多大效果。
  “怎么了?”阿择走过去问。
  “你没看到吗?”
  床上的男人只是时运走低,撞了阴气生病,所以才面罩暗影,连带着外面的老人也带点秽气,但都不严重,好好休息晒晒太阳就可。
  阿择摇了下头,并没有察出危急的问题。
  招平安回头看了眼围在床四周的一团团,形状酷似某种动物的死灵,排排坐地头部一直垂下盯着床上的人,连床顶都漂着几只,臭味就是从这散发的。
  难道因为鬼魂和死灵是不同的物种,所以阿择才感知不到吗?
  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赶紧让阿择吹点风,好让呼吸道不要长期处在受虐阶段。
  既然已经跟到家里来了,那就可以用禳家宅灾患符驱逐。招平安精准地夹出一张光符,踏步欲念咒。
  阿择不知现在情势,心有忧虑地抓住她胳膊,“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刚一说话,风势由及微,臭味霎时逼仄地挤压过来。
  招平安拉着他一起趴到窗台躲避毒气,语噎地翻了一眼,“阿择,你说话风可不可以不要停?”
  鬼术遭嫌弃了,阿择顿时哭笑不得,“好,我道歉。但是你得跟我你现在想做什么?”
  微风又起。
  招平安舒服多了,解释道:“国兴叔被死灵缠身,就是动物死后残存的灵,因为没有自我意识,只能依靠一点点怨气驱使,人久而久之被缠着,轻则睡眠不安,重则精神失常。倒也不算难驱,费点劲而已。”
  阿择不管其他,只在乎一点,“危险吗?”
  因为自己对于这个奇怪的物种,如同睁眼瞎,无法帮她。
  这傻子,原来是担心她啊!
  招平安弯起眼睛一笑,心口像被投了蜜糖,“不危险,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人,只是怨气死气影响人神魂而已。”
  阿择安定下来,放开手,“那有需要我做的事吗?”
  轻佻地摸了把他俊秀的脸,招平安不正经地抛个媚眼,“等着!今天也让你也瞧瞧我的本事。”
  说完食指曲起,叠于拇指下,她捏诀踏步诵咒,“阳明之精,收摄其灵,速现原形,缚!”
  手势身法利落,一气呵成。
  望着她认真的样子,阿择不禁扬起笑,他一直知道她的本事,哪哪儿都让他欲罢不能。
  慢慢地符篆升至半空,风声从耳边过去,似乎绕着又回来,形成一个漩涡。死灵混着阴风,被无形的吸力叠压在一起,往着相同的方向而去。
  不料死灵数量太多,有一两只已经要挣脱出漩涡的轨迹,眼看着就要得逞。招平安左掌托起右拳,沉气喝道:“缚!”
  符篆中朱砂敕令竟微微泛着很淡的金光,阿择也被这力量影响,抬手挡住眼睛,后退到墙壁。
  一瞬间漩涡的转速加快了,将反抗不止的死灵全部吸进符篆里,然后重重地落到地上。
  阴风霎时停了,房间的味道也已消失,马国兴像是睡沉了一样,没再发出痛苦的声音。
  阿择上前,“解决了吗?”
  招平安还处在惊愕中,刚刚那微弱到几乎没有的金光,真的是因为自己默咒的念力吗?
  “平安?”他低腰将脸凑近。
  “呵呵~”招平安蓦然笑起,眸光闪了闪,她开心地捧住眼前的那张脸,炫耀道:“我真的太厉害了!对不对?阿择。”
  她虽答非所问,阿择也被这乐呵感染,温煦地笑着应:“嗯,平安最厉害!”
  发射可爱的魅力最厉害。
  听了这样诚恳的夸赞,招平安垂下手有点丢脸的无措。因为死灵不会攻击的原因,所以她的能力才比以往强,这好像不是扑街的人值得显摆的。
  “没呢......等会儿还要折花盘送走死灵。”
  还知道回他的问题啊,她羞怯怯的神态真的可爱爆了!阿择啵了一口那红艳艳的唇,“那需要我做什么?”
  “哈?”这亲亲太突然了,招平安被两边的情绪一夹攻,呆住了。
  阿择正当行使权力,抱住她,搓粉嫩的小脸蛋,“就亲了一下就懵了,往后可怎么办啊......”
  掌中热度直速飙升,他非常满意这样的反应,证明平安此时想的和他脑中浮现的画面,一样火热。
  正事当前,且有别人在场,阿择歇了逗弄的心,“走吧,外面人还等着呢。”
  招平安顶着张大红脸,干巴巴地应了声“哦”。
  他们一出来马婆子便紧张地问:“好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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