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 第104节
“高山长,您说只有泯王登基了咱们才能过上好日子,泯王在咱们泯山待了这么多年,怎么咱们百姓的日子都没好过?”
泯山脚下,还圣元君的庙宇里香火不断,在那庙宇一侧,就是还圣娘娘修的“护泯大渠”,数百年来,这条沟渠护卫着泯山脚下的良田不被洪水所侵害,天长日久,沟渠有些淤堵,是陛下当太子之后又是拨款又是派人,才将大渠重新修缮的。
知道高山长是带人来砸还圣元君庙的,泯山百姓们拿着镰刀和镐头自发来护卫庙宇。
僵持之下,高山长大怒,直言邢越也是被那孽女所蛊惑。
却见邢越飒然一笑,抬手解开了头上的发巾。
“高山长,学生女扮男装,在您门下苦读数年,没想到今日还要用我的女子之身佐证我这满心清白。”
泯山府的府官同泯王沆瀣一气,听闻此事,连忙带人往泯山脚下捉拿带头之人。
邢越见他们来势汹汹,大喊“还圣元君庇佑”就跳入了护泯大渠。
所有人都看见了精光闪过,那邢越就没了踪影,两天之后,邢越又出现在了下五十几里之处,周身完好无损。
一个女子,怎么可能跳下大渠之后还安然无恙地漂出去五十多里?
泯山百姓越发信了还圣娘娘显灵,群情激昂之下,竟然攻破了泯山府的几处县衙,泯山府十垂县县令趁机收拢百姓,借着泯山之势与叛军周旋。
泯王一番豪情壮志,数百王府护卫和上千叛军竟然连泯山府都没杀出去,反倒是一女将名叫云娇,奉陛下之命率六百精卫南下,与泯山府所在的巴州刺史联手,花费数月,将泯王全家悉数拿下。
泯王一家被押解进京的时候已经是元戎二年的六月。
数月之后,泯王一脉,连同他的外孙等数十人被诛杀于繁京。
元戎四年八月,南江、泯江、九曲江一带突降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雨,大雨时日,河水漫涨,受灾百姓数十万计。
一直都对陛下恭敬有加的临淄王趁机诛杀府官、刺史十数人,起兵造反,他不像泯王那般想当然,不仅起兵的时候是瞅准了时机,还早就屯兵屯粮,又霸占了朝廷的赈灾粮,
数千精兵在临淄王父子的带领之下自东向西横扫数州。
占据几处丰裕之地后,临淄王便写信给繁京,他没有说陛下身为女子不该称帝,却说如今天下不稳,陛下不如放权给各宗室藩王,也能得天下信服,他身为陛下的伯父,定能管好六州之地。
要是陛下不同意,他就只能继续挥师向前,进军繁京。
此时,因临淄王招纳流民,手下已经聚敛了号称十万大军,距离繁京也不过数百里之遥,一路上并无什么险要之地,只要他挥师西进,不过半月,他就能兵临繁京。
当时的陛下正在调动各处府兵、钱粮协助赈灾,临淄王这般来势汹汹,连朝中老臣里都有人劝陛下不妨先与临淄王虚与委蛇,再谋以后。
高坐龙座之上的年轻皇帝只是淡淡笑了笑,就将临淄王的信烧了。
临淄王刚刚得了信,冷嘲了一句“小儿辈不知好歹”,便继续向繁京进发。
走出不过数十里,有三万精兵正以逸待劳,带兵之人正是不知何时从朔州到了濮州的镇远公。
此时的镇远公已经不再是那位年过七旬还屹立于朝堂的老人,而是他的孙儿——大名鼎鼎的朔北元帅江琦。
手中长刀一横,高坐马上之人只说了一个字:
“杀。”
七日之后,临淄王父子的人头就被送到了御案之上。
此时,已经是元戎四年九月。
藩王两次造反似乎终于惹恼了陛下,她厌倦了这些叔祖和伯父们对她的质疑和否定,开始让他们证明自己并无反叛之心。
到元戎六年的冬天,连同最早的淅川郡王在内,陛下一共斩杀了十四位藩王,其中九位除国停爵,一位将王位降等传给了他儿子,四位藩王心怀不臣,被他们的女儿告发。
大启多了四位女郡王。
她们继承了她们父王的爵位、封地和权力,以后这个爵位也可以属于她们自己的后代。
此时的大启也一共只剩了十位藩王。
繁京里的茉莉花,在万俟一族鲜血的浇灌之下,成了让整个宗室只能战战兢兢匍匐在地的君主。
“弋阳王想把爵位传给自己的女儿。”
集贤殿的地龙烧得很热,外面大雪纷飞,万俟悠在殿内只穿了一条对襟袍,袍子下面露出了开叉的裤脚。
这几年因为女子在外行走的多了,衣裳的样式也大有变化,从前高门贵女推崇的曳地石榴裙渐渐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和男子从前衣袍款式类似的对襟袍和堪堪只能盖住膝盖的旋子裙,在旋子下面穿能被人看见的缝裆裤,或者干脆就像万俟悠此时这样在无裆裤外面直接穿一条缝裆外裤。
素青色的裤脚下面是一双绣了龙纹的软履,穿着软履的脚晃了两下,万俟悠将奏疏放在了一边。
“弋阳王明明有嫡子,偏要将王爵传给自己的女儿,这是被朕吓破了胆子生怕朕在他死后为难他儿子?还是在试探朕到底对他的封地有没有兴趣?”
杀宗室这种事,万俟悠是真的有瘾的。
她的那些叔王、伯王、叔祖王一个个每天闲着没事儿就想方设法搜刮民脂民膏,那库房里委实富得流油,她杀了临淄王父子之后又杀了两个叔王,就有钱赈灾了。
后来几个获罪的藩王,除了通政司奏报他们劣迹斑斑之外,也确实有她想要杀猪吃肉的意思在里面。
“陛下,弋阳王此事多半是真心的。”
说话的女子头上戴了一个纱绢做的巾帼,只戴了一枚小钗,身上穿的六品官的绿裙。
站在集贤殿和陛下说话,她倒是一点都不显气短。
“弋阳王府的敏月郡主在弋阳一带名声极好,相较她兄弟,她才华也更高,听说弋阳王早在两年前就把他的几个孙子都送到了敏月郡主身边让她教养。弋阳王此番是真的为王府承继考虑。”
一旁另一个女子忽然一笑:“让敏月郡主教养他孙子?那不还是让孙子承爵的意思?”
“此事弋阳王并未言明,不过敏月郡主年过二十还未招婿,怕是弋阳王确实有这个打算。”
“挺好。”万俟悠笑了笑,“儿子不顶用,就选个最好用的女儿暂时顶了爵位,等孙子长大了再交给孙子,相较于把女儿嫁出去,这不过是换了个用法儿。”
万俟悠看向后面那个冷笑的红裙女子:
“桑中书,你写个圣旨,今年冬至朕祭天之时让弋阳王府的敏月郡主来陪祭,再把淅川郡王和昭武郡王也招来。”
“是。”
桑问经连忙将此事记下。
万俟悠又拿起了一本奏疏,嘴里说:
“荆知事,你们通政司也多做点儿正事儿,我让你们寻访的能人异士如何了?”
当初那个能为了对抗叛军跳下大渠的女子如今已经是通政司知事,听见陛下的话,她连忙说:“陛下,通政司在全国共找了六十余名能下地谷之人,都已经送去了朔州,至于陛下说的会降妖除魔之能的……我等一一试过了,都是骗子。”
装神弄鬼方面,邢越自己也是个行家里手。
“我翻前朝史书,这种能人挺多的呀,不是还有人做到了将军么?怎么现在连个真货都找不到了?”
听见陛下的抱怨,一个一直低头写东西的翰林抬起了头:
“陛下,根据各种野史记载,数百年前那等能人异士确实很多,能御剑飞行、能引天火落地、能迷人心智,可这些人都被还圣元君杀了。”
一时间,殿内众人都抬起头看向陛下。
她们陛下,可是传说中的还圣元君转世啊。
绕了一圈儿锅却回到了自己的头上,万俟悠摸了摸鼻子:
“莫翰林你真不愧是本朝第一个女状元,连稗官野史都记得这么牢。”
莫守规笑了笑,只当自己是得了陛下的夸奖。
万俟悠将眼睛从今年吴越两州的财赋之数上抬起来,就看见她笑得傻乎乎的。
“莫翰林,你最近是不是又去听百里纠书讲学了?”
莫守规今年才二十四岁,在这殿内算是最小的,听见陛下这么说,她有些惊诧。
“陛下真是圣明,微臣最近确实沉迷百里博士的讲学。”
万俟悠抬头看看外面的雪,轻叹了一声,说:
“她的讲学你听听倒无所谓,只别学她那什么话都当好话听的劲儿。”
啊,这是什么意思?
莫守规茫然地看向殿中的其他上官和同僚,就见她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竟然连殿中监苏姮苏大人都没忍住,用一本奏疏遮了脸笑了起来。
“莫翰林,陛下的意思是你对百里博士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重紫女官说完了这句,也笑了起来。
笑完了,正事儿还得干。
没找到能人异士,万俟悠也不气馁,看完了一摞奏疏,她起身,从架子上拿了一个卷轴下来。
“这是卓妩君在工部倒腾出来的开山火器,她搞这个出来是为了能开山挖渠,据说,用起来还是危险,但是也不能说不好用,若是炸对了,几日就能省掉数百人的半月之功,朕要是用它把地谷炸了……”
万俟悠沉思良久。
“罢了,再想想。”
第86章 公主请登基(二十九)
因为天上有落雪,万俟悠又召了京兆府尹来问今年冬天繁京城里的屋舍修缮之事,还有公学堂、积善堂和抚幼堂的相关。
公学堂是万俟悠这几年间在繁京、玉州、朔州等地新建的学堂,凡是十五岁以下的少年男女都可以去入公学堂识字,前两年是不收钱的,不仅不收钱,每日还包管一顿饭,要是学过了两年,可以掏钱继续读“吏科”,要是没钱,只要能在经学、算学、律学三科中任何一科考得前十,也能在公学中继续读两年的“吏科”,有了四年的书本打底,也足够这些人去考个小吏。
现在吏部每年都会招一批“外派吏”,数量不少,这些吏员跟着各地的选官前往各地,不仅吃的也是官粮,到了地方上也能帮着各位选官做事,省得朝廷选派的地方官到了地方之后就被当地豪族压制得不得动弹。
积善堂是专门照顾无依老者,抚幼堂则是收留孤儿,这两处不是万俟悠首创,大启太祖立朝的时候,繁京就有了这两处,可是随着朝政废弛、拨款难继,到了先帝的时候这两处都已经名存实亡。
万俟悠为了整治吏治裁撤不少的无用衙门,这两处,却被她从尘埃堆里捡了出来,重新打扫收拾。
京兆府尹宋霭今年也快六十了,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六年,想想他能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还稳坐京兆府,就知道这人是有些本事的。
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一个字——稳。
就像他提前备好的这份奏疏,朝廷的拨款、京兆府的调拨、各处府上给这三处的募款都有多少,如何分配,提前修缮花了多少,又有多少是学子、老人、孤儿过冬的,备了多少炭、多少米、多少厚衣厚被,每一笔都有来有去,清清楚楚。
“宋府尹,朕每次看你这奏疏,都觉得站在朕面前的人不是你,而是几十个老吏。”
宋霭低着头,脸上挂着笑:“陛下觉得微臣这账算得扎实,微臣可当不起这等夸赞。”
“担得起,怎么担不起?这繁京城有你镇着,朕一贯是放心的。”
穿着一身银朱色对襟大衫,万俟悠一边看奏疏一边说:
“这几年繁京城的冬天比从前冷了不少,夏天的雨水倒是少了些。”
确实如此,繁京一地从来是夏日多雨,冬季不寒,是北方难得的四季合宜之地,这些年夏天越来越热,冬天越来越冷,从前那种繁丽妩媚的气象都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