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台下一阵鼓噪,啪啪啪鼓起掌来。
  ……好有个性的娃娃脸。
  小崔指了指后排一个空位,笑着说,“好的,盛夏同学,那边还有一个空位,你先坐着,开学考之后会重新调位。”
  盛夏没说什么,大眼扫了一下,提着书包径直朝后排走过去。
  只是,路过沈纪年身边的时候,把手里攥着的一瓶酸奶扔在了沈纪年的桌子上,姿态相当的嚣张加不客气,隐隐还带着一丝怒气。
  目空一切,超然于物外的班长沈纪年,难得遇见敢于虎须上拔毛的人,“哎”了声。
  所有人屏息,莫名觉得提心吊胆。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好像有战争一触即发似的。
  娃娃脸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对上沈纪年清冷的双目,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嗯?”
  沈纪年顿了顿,然后……摊开手在她面前,抿了抿唇,低声说:“好了,是我错,别生气了!”他手心躺着两颗水果糖,看她不接,直接放进了她上衣口袋,又把酸奶塞回她手里,隐隐带着教育和无奈的口吻说,“不能对老师那么没礼貌。”
  这语气,还挺熟稔?
  众人齐齐问号脸。
  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盛夏,一副看鬼的惊悚表情。
  他们亲眼见过沈纪年在父母面前的冷淡和寡言,还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人会让班长露出那种类似于人类才会有的表情。
  盛夏却浑然不觉,恶狠狠把糖往嘴边一放,利落地捋进嘴里,搓了搓糖纸,塞进了口袋,连带着手也揣进了口袋,一副拽拽的臭屁的死傲娇的样子,却还是偏头“嗯”了声,走了。
  早上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家里胶带没有了,她直接套了个一次性手套收拾的,不小心划破了手,被他好一顿凶。
  明明是关心,却整得她异常暴躁。
  其实不是很生气,就是觉得不爽。
  这会儿他道了歉,她也就软了下来。
  沈纪年拿手指碰了碰嘴角,看着她那么个表里不一的傲娇样儿,笑着摇了摇头。
  很浅淡的一个笑,转瞬即逝。
  然而七班的妹子们内心已经是一片啊啊啊啊啊啊的狂啸!
  他们班长竟然还会笑的吗?
  今天太阳从哪边出来的。
  不会天气太热热出幻觉来了吧!
  一个女同学拿出手机,在自己打卡微博上更新今天的动态。
  #今天班长下凡了吗?#
  #下了#
  然后捂着自己的胸口,对同桌说:“我觉得,我这辈子,圆满了。”
  “我也……”
  两人夸张地抱头痛哭,演技也是很浮夸了。
  第2章
  每个学校都会有那么一个或两个校园男神,他或许是运动型的,高大帅气,荷尔蒙爆炸,一个侧脸都能点燃广大的少女的少女心。他或许是学霸型的,冷静睿智,在题海里纵横捭阖,让人佩服到五体投地,恨不得跪下叫爸爸!
  十一中的男神排行榜里,沈纪年绝对是一个另类的存在。
  一半人爱他到发疯,一半人讨厌他到发疯。
  没有中间者。
  他太张扬了,不是那种故作姿态的张扬,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漫不经心和高冷生生逼出来的张扬。
  他成绩非常好,好到变态的程度,常年稳居年级第一名,但不是书呆子,相反,运动细胞很发达。
  上学期的篮球联赛,沈纪年是主力,存在感特别强,一上场就燃爆全场,他打球特别凶,完全是那种进攻型的压制性的打法,偏偏体力和技巧也超群,全程高秀。看台上的啦啦队姑娘,嗓子都喊劈了,激动地恨不得从看台上跳下去,场面跟邪’教动员大会现场似的。
  但场上的沈纪年全程却是冷漠的,输球的时候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懊恼,赢球也不会激动得握拳或者喊叫,他神色寡淡地仿佛置身事外。
  只是赢后下场的时候,和队友们撞了撞拳头。
  冷淡的一逼。
  也酷得一逼。
  他的酷更体现在学习上,自律是一个伟大的品格,然而懒惰也是每个人的通病,谁都有懈怠的时候,但沈纪年没有。
  他永远头脑清醒,作息规律,稳步推进,在所有人跟着老师步伐亦步亦趋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有知识梳理内化,融会贯通到有闲心每天看杂志看课外书扩展知识面了。
  对于这种变态,教导主任非常痛心疾首,为他竟然选了文科而可惜,分科初的时候,多次劝说他弃文从理,投入伟大的理科的怀抱。
  但学神只给了一个绝情的,“不要。”在某些方面,他其实任性得让人发指。
  他虽然冷漠,但也不是真的社交障碍,她只是不爱说废话,也不喜欢和女生打交道,据说是因为觉得女生太娇气?还有总塞给他一些莫名奇妙的纸条和礼物,但是他的男生缘很不错。
  他爱打篮球,每天下午五点二十到六点钟是他固定的打球时间,男生们会约他一起去操场。
  他难得的人情味儿,多半都在此了。
  *
  硬朗,强势,冷淡,目空一切。
  他只关注他想关注的,其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入他眼入他心,就连数学课代表都习惯了天天收他作业,而他连她名字都不记得这件事。
  而他之所以是班长,并非是他能力超群,也并非是他学习优秀,只是单纯的……粗暴的……因为……他……很有……威慑力!
  闹哄哄的教室,他屈指敲敲桌子,说一声“上课了”,场面能瞬间hold住,这种霸道的气场,连小崔都修炼不来。
  所以小崔给他安了一个班长的头衔,吉祥物一样的存在,从来不干事,也没人捣乱,没人造次,十分牛逼。
  所以,可想而知——他们高贵的没有一根头发丝儿烟火气的班长,对一个暴躁萝莉,笑了——这件事,是多么的不可理喻加匪夷所思。
  林悦看了看盛夏,又回过头偷偷看了眼早已恢复冷漠的沈纪年,最后也没敢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对着沈纪年,很少有人能做到若无其事地闲聊,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句。
  他习惯高高在上,而别人习惯仰望,他和周围人有些天然的泾渭分明的壁垒。
  *
  陆也翘着二郎腿摊煎饼一样没有骨头似的瘫在座位上,这会儿饶有兴味地看着盛夏,“哎”了声,问她,“你跟沈纪年很熟?”
  盛夏把书从书包里一本一本掏出来,摆在桌子上,闻言瞥了他一眼,入目是一张三分邪性七分漫不经心的脸,长得倒是挺好,就是透着股不正经。
  盛夏讨厌讨厌不正经的人,比如她从前学校那一群港片看多了的二逼青年,于是没好气瞥了他一眼,缓缓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对于新同桌没来由的敌视,陆也好脾气地没有计较,只是笑了笑,歪着头看她收拾东西,看得津津有味。
  陆也发现这小萝莉有强迫症,书要大小相同的放一摞,笔筒里的笔都要笔尖朝下,桌洞里的东西摆得条理清晰,就连零食,都要从小到大,依次排列!
  陆也:“……”
  毛病!
  *
  盛夏发现所有人像看猴子一样看她,本来就暴躁的心情,更加暴躁了,胡乱揉了把头发,问陆也,“你们班的人都很闲吗?”
  陆也挑起半边儿眉毛,“不啊!”然后咧起一个邪性的笑,低头迎上她的目光,用一种低沉而又暧昧的语气说,“不闲的都在前边儿,你被坏学生包围了,怕不怕,嗯?”盛夏有一张娃娃脸,且五官偏可爱,所以即便她努力地做出凶恶的样子,依旧是没什么威慑力,只不过在陆也眼里显得更好玩儿一点儿而已,于是他表现得很好脾气。
  右桌的同学噗嗤笑了出来,恶劣地打趣着,“老大,你别乱撩人小姑娘啊!”
  陆也浑不在意地“哈”了声。
  盛夏瞥了他一眼,眼神一言难尽。
  无聊。
  十一中是不设置重点班的,校长大约傻白甜附体,主张诸生平等,不歧视任何一个学生,不放弃任何一个同学,秉着互帮互助的协同进步的原则,分班的时候是随机分配的,每班都有年级前几名,也有年级吊车尾。
  而学霸和学渣注定是不平等的,所以即便在大趋势上平等,在班级内部还是存在着壁垒森严的阶级差异,每个班大致分为四个主要的团体,学习好的,有钱的,会玩儿的,不上不下老老实实循规蹈矩的。
  学霸们总是享有这样那样的特权,比如排座位的时候,学霸总是被安排在前排中间的位置,大概在二到四排,视野最好,俗称学霸区。而后排,自然是吊车尾们的天堂,所谓天高皇帝远,离老师越远的位置越不容易被注意,越受学渣欢迎。而不巧,盛夏现在的位置,是学渣们心目中最优秀的位置,倒数第二排中间,很隐蔽,进可攻退可守,十分完美。
  而这个位置一直是独属于陆也的,作为“家里有一个集团”等着继承的“富二代”,他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代表,领袖派一挥百应的大佬,身边儿围着的都是有钱会玩儿的不学无术的人,所以理所当然地霸占着最优势的位置。
  而他之所以没有同桌,也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出于他那个臭脾气,翻脸无情,谁惹谁倒霉,而且他有一个很不好惹的女朋友,叫温珠,十一中的大姐大,为人特别强势。跟陆也坐同桌,多半没有好下场。
  *
  所有人都在同情盛夏,而她只是认真到执拗地整理着自己的桌子,力图每一寸都是完美的痕迹。
  她一头短发波波头,显得一张娃娃脸更是肉肉的,皮肤白而剔透,仿佛能看到皮下细小的血管,她有一张罕见的笑唇,形状像一个扁平的“w”,唇角微微往上勾,只是总是绷着脸,眼神凶狠,跟头幼豹似的,又凶又可爱!
  对于可爱的生物,人类是没有抵抗力的,所以哪怕她这么凶,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关注。
  前桌的女生扭过头来趴在陆也的桌子上看她,笑着自我介绍,“你好啊盛夏,我叫朱莉莉,茱莉娅的莉。”她有一头长长的亚麻色的大波浪卷发,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只是眉眼里的傲气很明显,显然是个被娇宠长大的小公主。
  如果你了解盛夏,你就会知道,她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典型代表。
  所以她点了点头,回应了句,“你好!”
  模样竟有些郑重,惹得朱莉莉更是开怀,托着脸感叹,“你好可爱啊!”
  盛夏不是很喜欢这种形容词,闻言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周围人好像受到了鼓励似的,三言两语和她搭话,盛夏有一搭没一搭应着,也算是认识了。
  坐在她正前方的很文静的女生叫李亚楠,右桌刚刚调侃陆也的男生叫蔡孟飞,流里流气,戴着个耳钉,他同桌是个四眼小个子,两只眼睛跟绿豆似的,又小又圆,贼溜溜的,叫郑灿。左桌是一男一女,靠陆也这边的是个叫做董洁莹的女生,说话很嗲,她同桌是个圆润的胖子,叫庞海,外号就叫胖子。
  然后朱莉莉顶不住好奇,再次问了句,“你和班长很熟吗?”
  盛夏转了转眼珠,“嗯”了声。
  她现在……在他家住。
  其实盛夏对他印象很淡薄,他老家和她一个城市,每年寒暑假他回老家的时候,她才会见到他,他不爱出门,话很少。
  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是在去年暑假……电玩厅来了一群小混混,走路横着走,突然起了冲突,横冲直撞的,他把她抵在游戏厅投篮的架子上,躲开了人群,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有无意地……嘴唇擦过她唇角……
  凉凉的,麻麻的,她正关注着那群小混混,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偏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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