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先是那伏在他身下气喘吁吁,潮热红晕,再是那花丛中警惕提防,梨花带雨。
  梦中她凤眸明媚,红唇皓齿,一手懒懒的支着额角,一手向他招手:“表哥,你过来呀。”
  梦中她眼眸朦胧水润,紧咬朱唇,一手指着他的鼻尖,一手掐着不盈一握的柳腰似要怒斥。
  梦中醒来,他鼻息间都是她身上那神秘的药香,虞应战知道是因为枕下那从她身上拿来的几个荷包。
  他那日因为她流泪而心生愧疚,但细细回想却不由怀疑,那样一个身携媚香的女子,眼泪有多少真实性?
  他那日竟忘了,她是携带着目的入府的,是个居心叵测之人。
  香囊已经被他给了薛定海,在他寻出解药前,他须得对她多加防范,以免再着了她的道。
  自她出现在宴上,便能听到身侧与她相关的谈笑议论声,皱起眉头,他便命人将她带去不起眼的桌席,省的她生出其他祸端,连累了国公府。
  本以为她能安稳些,可她竟然在那无人之处肆意与人拉拉扯扯,毫无避讳。
  更甚的是,他一杯酒喝下,再看过去,那蒲葵遮蔽处的两人已经不在了桌旁,倏然站起,不顾引得两侧的朝臣公子纷纷侧目,未作停留离开席宴。
  这一处花草树木遮蔽下的亭子,虞应战蹙眉看着伏在他怀中的女子。
  惹是生非,不懂得审时度势,她可知道,倘若被人发现她与那吴家小姐去了公主宫中偷东西会带来何样的麻烦?
  冷哼一声,虞应战想命人将她送回,目光却落在了她脖颈处因为歪斜身子而露在外面的锦绳。
  他知道那是什么。
  “兄长,你在这啊,父亲寻你。”
  突兀的话,让素来神色镇定的虞应战手下一抖,看着手中未被藏起反而被解开的锦绳,一阵默然。
  为避免些不必要的误会,虞应战稍稍侧了身挡住了怀中人,背对着出现在院子门前的虞应朗道:“嗯。”
  虞应朗奉父亲的命令过来寻兄长,看到兄长腿侧稍稍露出属于女子的裙角,顿住了脚步,随即淡淡一笑,兄长哪里是醒酒,原是与心爱的女子相会,不好多停留,虞应朗传了话便重新向席宴走去。
  没想到兄长竟然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缓步走在小径上,虞应朗笑容慢慢松弛,他想到了表妹,那日与母亲说过话,他便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他想要娶她,代替舅舅护着她,可那日院中之事被表妹撞见,他多少有些难堪,心中更是愧疚,想要讨好她,弥补她,可她似乎总在躲着他。
  摸了摸怀中今日从如意斋取回的红玉糖葫芦坠饰,虞应朗有些忧心,倘若他将这个送给表妹,表妹可会原谅他?
  然而这一处偏僻的花亭内,虞应战似面临着此生最大的难题,刚刚还在他手中的锦绳在他再次垂头时不见了,她的肚兜已经有一半露出了上衣的下摆。
  额头青筋骤起,虞应战想唤人前来,但被人看见他又如何解释?
  咬牙伸手去寻那消失的绳带,然而他手刚刚伸去她便一个瑟缩,怕她醒来,虞应战有些犹豫,将手放在自己的內襟温了温,这才再次伸手。
  小心翼翼尽量不碰触到她,可她衣衫太小,他手伸过去便撑满了衣襟,不可避免的碰到肌肤,额头有细密的汗水,寻到那绳带,想要从她领口送出,手心猛地触到一处柔软。
  僵立身子,下腹涌上难耐,虞应战忙将手拿出,咬牙半晌才去系那绳结,绳结细小,仿若他手掌中的纹路,一向轻松执剑的手现在却显得笨拙,系好后,汗水已经打湿了后背。
  绳结一系好,虞应战便将伏在他肩头的人推开,可两人分出空隙时,蓦地,对上了双明艳流光的凤眸。
  第13章
  虞应战第一次脑中一片混乱。
  比起他的种种想法,那凤眸的主人却全无心思,眯起眸子,双手环上他的脖颈,软声喃道:“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虞应战下颌紧了紧,想将人推开,但她足下踉跄,不用他推便要仰倒而去,来不及多想揽住了她的腰,正如梦中那般,不盈一握,她的腰宽似还不及他手掌长,着实脆弱。
  她太小了。
  难怪……难怪梦中她会哭成那般……
  知她仍旧醉着,虞应战垂眸看去,她诚然是个美艳惑人的女子,他是个男人,对她升起欲望并非奇事,可他不会因为这身体之欲娶她,他想要娶的女子始终是……剑眉皱起,虞应战努力回忆着自己脑海中应属于妻子的轮廓,然而越发模糊不清,甚至下一刻便被那娇艳的脸所取代。
  再要仔细回想时,脸忽然被细腻的双手抚上,回过神,看到的却是她越凑越近的红唇。
  肌肉紧绷,虞应战缓缓屏住呼吸,哪知那凑过来的小脸突然停住,一脸懊恼的撅了撅红唇:“表哥,你太高了,我够不到。”
  虞应战一惊,想立刻将人推开,然而那脆弱的腰身却浮现在脑海,顿住了手,沙哑开口:“放开。”
  他的拒绝李言蹊即便酒醉也感受的到,想到他宁愿抱郑雨眠也不愿抱她,心里一怒,她哪里不及那她了?
  亲不到他的唇,点着脚尖,顺势咬住了他的喉结。
  喝酒后的李言蹊浑身软绵,哪有力道?现在的咬合力如初生婴儿一般无力,不疼,却让人根骨酥麻。
  “表哥,你娶了我好不好。”
  脖颈间一瞬间触碰到了潮湿柔软,喉咙瘙痒,喉结攒动。
  然而片刻虞应战的僵硬却因着李言蹊的话而松弛下来。
  黑眸凝视面前的女子。
  他并不是看不起这个出身小门小户的女子,而是他自幼的观念里,门当户对尤为重要,侯门淑女自小以礼教制,重视礼数,娶那样的人府中才能安宁,他才能心无旁骛的驰骋疆场。
  况且他的生母便是这样的人,温柔贤淑不喜张扬,他是要娶像他生母那样端庄内敛的女子。
  想清楚了,神思也归了位,不得不承认,李氏所寻的这个女子确实有些本事。
  将人推开,虞应战眼眸恢复往日的漠然,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笑看他的艳丽女子,冷声道:“我不能娶你……”
  “锵——”的一声巨响,打断虞应战的话,闻风回身,兵刃破空而来,黑眸凌厉,迅速抽出腰间金镶玉的腰带,反手迎上。
  腰带上的金扣与袭来的剑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目不暇接,院中迅速涌入几个黑衣人。
  虞应战冷哼,这一次的刺杀似乎比上一次简陋了些,一目过去寥寥数人。
  虞应战不知道,此时的另一处小径上,虞应朗面对的却是数十手执寒光剑的刺客。
  想要留下活口,虞应战手上的招式并不狠厉,腰带伸出一掷一拉间,便将其中几个黑衣人的剑抽走,锋利的剑就着那力道‘登登’两声没入不远的树干,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手作钩状飞身攻来。
  眼眸森黑,虞应战一手握拳,指骨猛地击中其中一人的胸口,在那黑衣人大吐一口血,连连后退时,另一只手则迅速卸掉一人的下巴,翻手握住黑衣人的脖颈:“说!受何人差遣?”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见状不敢上前,可现在这状况不死你死就是我活,犹豫片刻,几人提剑,再次攻来,自知不是对手,几人腾空之时对视一眼,一人踏着一人肩膀越空转身,身下的人攻向虞应战,腾空的人借力翻身落到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女子跟前。
  一剑击出,刺向李言蹊的胸口。
  虞应战黑眸骤然紧缩,手下未收力道,“咔”一声,手中的黑衣人瞠目咽气,猛地一推,将手中之人扔向袭来的黑衣人,自己则迅速回身,掷出腰带,勒住那拿剑黑衣人的脖颈。
  自此手下再不留情,不过片刻,院中已经尸横在地。
  李言蹊眼中仍旧因着酒醉而迷离,分不清状况,踉跄时又被人抱入了怀中。
  虞应战微微喘息,刚刚那心头颤动的感觉让他手有些发凉,心中只有一幕幕黑衣人出剑的画面。
  醉酒的李言蹊显然不知道面前的男人经历了何等的心潮起伏,人都看不清的抬头一笑,凤眸慵懒娇憨,口中的吐着属于女子的馨兰芬芳。
  她与他离得很近,鼻间竟都是她的气息……
  “表哥……唔。”
  他手上还有鲜血,随着他手握住她脸颊,鲜血蹭到了她洁白的脸上,他顾不得去在意,喘息着吻上那一整晚都让他难以移开眼眸的红唇。
  他以为他与旁的男人不一样,他不会被情·欲所操控,但现在才发现,自己骨子里同样有着男人的劣根,面对女色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第一次放纵自己的体内的热火,想尝尝那红唇的滋味。
  滑腻异常,混着酒香甜软美妙,许是第一次亲吻,他不懂章法,只顾着啃食舔吮,他身量高大九尺有余,李言蹊虽比同龄女子高些但在他怀中却极为娇小,唇腔被那粗粝的舌头全部占满,鼻间都是属于男子的粗犷气息。
  虞应战像一座大山将盛放摇曳着的桃花树紧紧的揽在胸前,一片花瓣都飘不出去。
  “唔……”难以呼吸,李言蹊推着他的肩,推不动人便扭动身子,妄图摆脱他的桎梏。
  坚硬的手臂死死的握着那纤细的腰肢,直到……直到怀中不再挣扎。
  胸膛起伏,虞应战喘息着抬起头,怀中的人已经面泛不同于醉酒的红晕,眼眸紧闭,陷入昏厥。
  慢慢恢复了神智,后悔在胸中涌起。
  他不该招惹她。
  *
  宫宴快结束了,始终不见那两人回来,吴岚不住的回身去看身后的小径。
  衣摆摩擦着树叶的声音响起,吴岚再次回身,是虞应战抱着人走来。
  好在这处席宴隐蔽,虞应战将人抱过,除了同在一桌的吴岚,并未惊动其他女眷。
  将人放下,虞应战神色严肃的看着吴岚:“劳烦吴三小姐带她先行回府。”
  实在有些好奇,吴岚抬眸探究的看过去,但在对上那与往日无异的寒眸后却突然怯喏了,只点了点头,她平日可以与男子打作一团,可却对这个西远将军却总莫名的心怯,唔,大概和她自小怕夫子一样。
  看着那人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吴岚才收回视线去看怀中昏睡过去的人。
  这一看不由大骇,李家小姐的嘴唇怎么肿成这副模样!
  后知后觉,鄙夷的看向那早已没人的小径,刚刚她还觉着以那西远将军的性子,带着姑娘离开估摸也不过是喝喝茶说说话,现在她只觉人不可貌相,任平日多正经的男人总有如狼似虎的一面。
  *
  虞应战重新走回男席,隐在暗处的侍卫上前耳语:“刚刚二爷花园遇袭重伤,国公爷怕惊动圣驾已将二爷送回府中。”
  侍卫说完,见自家将军面色发白,额头似有薄汗,微微一怔:“将军可是头疾发作了?”
  头有越来越痛的趋势,虞应战沉声:“备轿回府。”
  第14章
  虞尔抬着袖子摸了两把眼泪,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有一句还有呢,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现在就到了伤心处了。
  他家爷年幼丧母,虽然宫里府里都似捧着,但宫中皇嗣众多,爷非皇子待得名不正言不顺,府中新夫人有孕,大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也围着那小公子转。爷头痛难耐时只自己缩在房中咬着木棍忍受。
  试过了各种药都没有作用,爷便两边都不想再添麻。
  人道他爷性子冷淡,可哪有一个人能真正走进他爷的内心,孩子是不懂事,但总有懂事的时候,没了娘亲的爷心思敏感,自然感受到了自己游离在两面的边缘,所以年少时宁肯咬碎了木棍,断了牙齿也咽下血水不吭一声。
  他那时恨极了那歇斯底里对爷吼着:“那时我的父皇,不是你的父皇!是你夺走了父皇对我的疼爱!”的四皇子,让他的爷对皇上也开始逐渐疏远,明明爷之前与皇上亲如父子,无话不谈。
  所有人都阻止爷去边疆,可他却默默支持,他知道爷心里也会累,两面都融不进去也会难过,那边疆虽空旷无垠,可爷至少能忘记京中的纷杂去做他喜欢的事,所以他一次次看着他爷离开,一次次期盼他爷从战场归来。
  他的爷越来越稳重卓越了,可那心也渐渐被铜墙铁壁包围了,由内向外淡漠疏离,似再不起波澜。
  可他知道,他的爷,虽然坚强勇敢可心里脆弱敏感着呢。
  想到爷昨日因头痛而痛苦的模样,虞尔心又痛又疼,公主当初怎么舍得这么早离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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