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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赶集

  1500的总数额背后是什么, 知道的人不会多,修鞋匠是其中之一, 但他瞪完王宽友就接着走动, 发青的嘴闭得紧紧的。
  眼看修鞋匠根本没有要透露的打算, 屋里四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焦躁。
  王宽友是最严重的一个。
  那股不好的预感一直在他心底盘旋, 这是死亡预警,自己活不到最后。
  修鞋匠不开口,这是个僵局。
  等于说,线索就在眼前, 看见了却拿不到。
  王宽友眼里的平稳一寸一寸瓦解, 藏在那下面的血色逐渐渗了出来, 早死晚死都是死, 不如早点死了解脱,帮大家做个测试也好。
  做个测试……
  王宽友一脚踹在了修鞋匠的肚子上面。
  这一幕毫无预兆,靠着衣柜的陈仰都没来得及阻止。
  修鞋匠被踹得往后倒去,头重重磕到了床沿, 声音巨响, 他懵了一两秒,嘴里发出痛苦的惨叫:“啊——”
  王宽友抓起修鞋匠,又给了一脚。
  “姜人,你, 你怎么……”陈西双对着王宽友急慌慌的喊。
  陈仰跟刘顺都面色凝重。
  王宽友没出声,他紧绷仓白的面皮,双手握成拳头立在原地, 眼闭着,睫毛不停乱颤,胸前起伏不定。
  一秒,两秒……十秒……半分钟……
  一分钟……两分钟……
  没事……
  没死!
  王宽友的拳头缓缓松开,他活动了几下僵硬发冷的手指,眼里带着精光跟陈仰三人对视。
  打姜家长辈不是犯规。
  好了,可以放开手脚了。
  斯文人动起手来一点都不委婉温和,王宽友是第二次进任务世界,第一个任务教会了他暴力行为,太粗暴,他一般不用。
  除非是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就像现在。
  修鞋匠没有顽强多久就涕泪横流。
  “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咳……咳咳!”修鞋匠吐出一口血水,“我说,我都说……我都说,我说……”
  王宽友的衬衣粘着后背,湿漉漉的,他把外套拉开,坐在陈仰身旁喘气:“那就从头说吧。”
  修鞋匠手撑着地面坐起来,身子靠着床沿,下一刻他又慌里慌张的爬开,坐在屋子中间,哪都不敢靠。
  “赶集是这一带的习俗,从早到晚不停,整整摆三天,外村的都会走很远的路过来,把带的东西卖掉,买一年要用的东西,一直这样,年年如此,很热闹。”
  修鞋匠擦着嘴上的血:“直到五年前,”
  “那次的集市就是今年这样,就是这些人,大家都在……都在……”
  修鞋匠的眼里有回忆,也有恐惧:“那一年我照常回来赶集……”
  刘顺打断道:“等等,你为什么不住在老集村?”
  “我年轻的时候在集市上认识了一个姑娘,那三天我们处得很好,后来就办了亲事。”
  修鞋匠的音量有所下降:“她没嫁到姜家,是我去的她那边……”
  陈西双咕哝:“倒插门啊。”
  修鞋匠徒然吼道:“我还是姓姜!”
  “吼什么。”刘顺吓得心脏抽了一下,“上门女婿就是上门女婿,也不是多丢人的事,你接着说。”
  修鞋匠抹了把脸,压下难堪跟愤怒:“在那之后我就住在大河村,只在一年一次的赶集日回来。”
  “五年前的那次赶集,第一天跟第二天都没什么事,就是第二天晚上,很晚了……”
  修鞋匠再次陷入回忆,声音有点发抖:“村长来我屋说了个事,他说我侄子的身体有缺陷,姜家都乱了,也传了出去,我,我没觉得恶心,我真的没那么想,我是他最敬重的三叔,我每年回来赶集都会看看他,问他过得怎么样,他见到我很开心,我们的关系那么好,我怎么会歧视他的身体缺陷呢,我只是惊讶啊。”
  “真的,我真的只是意想不到,我没有想要远离他!不管他什么样,我都是他三叔,永远都是!”修鞋匠急切的冲着床下,窗外,屋顶大声道。
  屋里四人:“……”
  陈仰道:“他不在,你不用这样。”
  修鞋匠的眼球往外凸:“什么叫我不用这样?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人看人,看不清,鬼看人呢,你觉得能不能看得清?”
  修鞋匠的瞳孔颤了颤,本就萧条的生命力一下所剩无几。
  陈仰让修鞋匠往下说。
  “那天晚上差不多就是比这时候早一点,他跑来找我,我当时修了一天的鞋很累了,听见他在窗外喊我,我就扔了个缸子出去。”
  修鞋匠两手捂脸,愧疚的哽咽了起来:“后来我很后悔,如果我让他进屋,我跟他好好聊一聊,兴许他第二天就不会走上绝路。”
  陈仰问道:“是自杀的?”
  修鞋匠的哽咽声一停,抽气声乱得不成样子。
  陈仰跟王宽友三人对视一眼,看来姜人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就死在集市上面。
  “不是那样,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只是没及时医治。”
  修鞋匠老泪纵横:“他趴在桥上不动,大家都以为昏迷了,收摊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就……早就……”
  陈仰猛地站了起来:“趴在桥上?你们呢,继续逛集市?”
  修鞋匠死了一样,气都不喘了。
  “哼,那你刚才还说,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他三叔。” 陈西双把手上的血擦掉,继续捂脑门,毫不留情的讽刺。
  修鞋匠一副遭到羞辱的样子,大发雷霆:“你以为我不想救他吗?当时很多人围着,我过不去!”
  这搞笑的说辞让陈仰四人一阵无语。
  怕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天天的催眠久了,以为那就是事实。
  陈仰不想问姜人死亡的细节了,他走到修鞋匠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修鞋匠垂下脏兮兮的头:“那孩子死后的第一年,老集村风平浪静,第二年姜家被一场大火给烧没了,第三年……”
  他的身体抖了起来:“第三年就成了现在这样。”
  陈仰听到这个信息,心里没有多少意外,他猜到了姜人一开始不是厉鬼,后来才有了这么大的咒怨。
  “1500的盈利呢?”
  修鞋匠鼻青脸肿的看着窗外:“那孩子长得太好了,你们不知道,真的好。”
  陈仰四人心说,我们知道。
  “从他14岁开始的每年集市,他都会从早到晚的摆摊,生意最好,卖的东西最多。”
  修鞋匠说:“我以为他是想攒钱娶老婆,还逗他说年纪轻轻的就想着那档子事,他死后我才从姜苗那知道这里面的名堂。”
  “是姜苗,姜苗她……”
  修鞋匠喃喃:“她很早以前就跟那孩子说只要他赚很多钱,姜家就会认可他器重他,她也能帮他在姜大面前说话。”
  “那他信姜苗说的?”
  “姜大偏爱姜苗,从小就宠着,要什么给什么,她说话很有分量。”
  陈西双是个狗血爱好者,三角恋的线索一出来,他就在脑子里补完了大概,电视里常有,大同小异,看多了就那样,这会他听着却淡定不了,很气愤。
  “他把赚的钱给姜大,姜大都花到了姜苗身上?”
  “没有。”修鞋匠说。
  陈仰四人都露出了明显的表情变化,是他们想错了?他们还没眼神交流,就听对方来一句:“姜大存起来了,给姜苗的嫁妆。”
  “……”
  有区别吗?一次性花掉而已。
  陈仰看手机,两点了:“也就是说,1500是他那些年赚的钱的总额?”
  “不是。”修鞋匠语出惊人。
  “那孩子死的前一年,姜家败落了,到了变卖族产的地步。”
  “他认为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族产卖掉,还让我劝姜家其他人,我说劝不了的。”
  屋里的气氛一变。
  陈仰把手机塞回兜里,十指交叉着使劲捏了捏。
  难怪卖掉族产的会死。
  姜人的咒怨竟然真的是为了姜家,一个摈弃他的家族。
  可悲。
  “这跟姜苗又有什么关系?”
  “他生前很在乎姜苗这个妹妹,姜苗说他是姜家长子,肩负振兴姜家的担子,他就开始计划如何让姜家扭转乾坤。”
  修鞋匠擤了下鼻子:“需要1500的资金,他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赶集日。”
  后半句让陈仰四人一片沉默,原来这就是那笔数额的由来。
  修鞋匠突然踉跄着往后退,眼睛瞪着窗外,他的裤子上面还多了一小块水迹,吓失禁了。
  陈仰见状,脸上的血色瞬间就没了,他吸着气往窗户那里望去。
  什么都没有。
  修鞋匠快疯了……
  “其实他不在族谱上面,姜家根本就不承认他长子的身份,这也是他……这也是他不高兴的主要原因,他被骗了”
  修鞋匠直打哆嗦:“生前不知道的事,死后都知道了,在乎的妹妹发现他身体的缺陷,往外传,说他是怪物……我真没那么想过。”
  陈仰料到姜人不在族谱上面,他想到姜氏姜苗,问了个问题。
  “姜苗上族谱了吗?”
  “上了。”修鞋匠说,“姜大费了很多心思才让她上的。”
  “怎么这么偏心,一般家族不是不准女孩子上族谱,只准男孩子上吗?还有你,你做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都能回来参加姜家的拜祖,怎么就他连族谱都上不了?”陈西双愤愤不平,眼睛发红。
  修鞋匠咳嗽了几声:“姜大不喜欢那孩子,觉得他那相貌没男孩子样,成不了气候。”
  前一秒刚说完就四处乱喊:“不是我那么想的,是姜大!”
  陈仰被他搞得也有点神经兮兮了。
  “他死后的第三年开始,所有人都要来赶集,很多规矩,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
  修鞋匠想到什么,惊恐得两条腿打颤,裤子上的水迹多了一大片。
  “姜家的生意,名声,甚至那笔资金,都成了他的执念。”
  “都怪姜苗。”修鞋匠坐在那滩尿液里,扭曲着脸怨恨的大吼,“都怪姜苗!”
  陈仰被吼得耳膜疼,他还有个问题要问,外面忽地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房门被推的声音。
  伴随着村长的问声。
  “快走!”
  陈仰四人快速翻窗离开。
  四人清空膀胱就直奔住处,回去的路程很顺利,他们没想到进屋却迎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张广荣死了。
  前天因为李平不肯给人把鲫鱼退掉,其他几个姜大都遭到了惩罚,脖子被勒。
  现在张广荣脖子上的那圈勒痕深得可怕。
  他是被勒死的。
  “具体是什么情况?”王宽友看向当时留在屋里的几人。
  “你们走后没多久,姜人就去集市调查了。”王小蓓指了指钱秦睡觉的地方,又去指地上的张广荣,“姜大咽炎犯了,他爬起来喝了不少水,过了一会就要出去,我问他干嘛,他说去厕所。”
  “那会我觉得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干脆趁机去一下算了,正好还能跟你们一起回来。”
  坐在椅子上的小襄道:“我也去了。”
  “对,我们三个。”王小蓓说。
  陈仰打量张广荣的尸体,乡下不分女厕男厕,茅厕是通用的。
  “你们去的就是南边那个?”
  “嗯,是那个。”王小蓓拖了把椅子去小襄那,坐下来抱她胳膊,“我跟姜苗先进去的,姜大在外面等着。”
  顿了顿,她抱着小襄胳膊的手收紧:“我们从茅厕里面出来的时候,姜大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陈仰的视线在两个姑娘脸上梭巡:“你们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没有。”王小蓓说。
  小襄在陈仰的注视下摇摇头:“我上厕所的速度很快,好了以后没立即出去,而是在里面等姜苗。”
  陈仰不动声色的观察她:“以你的谨慎程度,当时就算在里面等人,也会留意外面。”
  小襄并没有因为陈仰的探究而生气,她平静道:“留意了,没什么异常。”
  “别问来问去的了,搞得跟审犯人一样,鬼杀人,能有什么动静啊。”王小蓓说,“之前不是有当着我们的面死的吗,都发觉不到。”
  她很自来熟的把头靠在小襄身上,扭脸问陈仰四人:“你们上个厕所上这么久,去哪了啊?”
  陈西双说:“我们去……”
  王小蓓瞪着通红的眼睛:“没问你!”
  陈西双:“……”
  好嘛,他撇撇嘴,径自去清理脑门的伤口。
  王宽友没有应付王小蓓跟小襄,他的精神很疲软,撑不住的和衣上了炕,呼吸很快就沉了下去。
  刘顺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经过。
  王小蓓听了前半段是“我嘴贱,我不该问”的表情,听到后半段修鞋匠交代的那些,她变成了打抱不平的正义使者,又是咬牙切齿又是拍桌子,还骂了几句脏话。
  小襄被她衬托的像个静音背景板。
  “姜大的尸体是怎么弄回来的?”陈仰突然问了一句。
  “我跟她抬的。”小襄朝王小蓓看了眼。
  陈仰点点头:“这样。”
  “不用管了!”
  王小蓓似是很烦话题围绕着死人转,她的口气有点冲,“按照前面的情况,尸体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
  陈仰在张广荣的尸体旁站了片刻,上炕去找他搭档。
  “醒醒。”陈仰蹲在被子上拽少年。
  “拽什么,手拿开。”朝简阖着的眼皮撩开,露出眼底暴躁的猩红。
  陈仰愣了愣,这是一下都没睡着吗?
  “你不睡觉躺被子里干什么?”
  朝简把小臂从他指间抽回来:“我不躺被子里面躺哪?躺地上?”
  陈仰:“……”
  怎么这么大火气?
  而且,还有种夹带了一点怨气的错觉。
  尽管刘顺已经说了他们的遭遇,陈仰还是跟朝简讲了一遍,比较起来详细了好几倍。
  朝简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人,沉默不语。
  陈仰是侧着身子的,跟他面对面,嘴里呵出的气息往他那飘:“离开这个任务世界的办法只有一个,完成1500的盈利。”
  朝简闭起了眼睛。
  陈仰看他高挺的鼻梁:“他们三个出去了以后,就你一个人在屋里,有发生什么吗?”
  “要是有发生什么,我一个残腿的还能活?”朝简不答反问。
  陈仰说:“不一定,厉鬼来了是没辙,活人的话,那就是拿你没辙。”
  “向东那么躁一个人,都近不了你的身。”
  朝简冷冷道:“谁是向东,不认识。”
  陈仰:“……”
  “向东不重要,我们还是继续说我们的任务吧。”
  陈仰偏头看炕那边的几人,用只有朝简能听见的音量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张广荣的死有蹊跷。”
  “我进屋一见到他的尸体就有了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为什么。”
  搭档没回应,陈仰继续嘀咕:“按理说,第二次拜祖抽的是空签,不会有人死,姜大怎么会被杀呢。”
  “他是在茅厕外面死的,会触犯什么禁忌?”
  “姜大不能陪姜苗上厕所?”
  陈仰翻个身平躺着,手放在肚子上面,眼睛望着高高的房梁,心里七上八下定不下来。
  他又变回侧躺,脚在被子里蹬了蹬,耳边蓦地响起少年极低的声音:“明天再看看。”
  “看什么?”
  朝简的喉结动了动:“看姜大的死是怎么回事。”
  陈仰“嗯”了声,那就看明天能不能出一个结果,他轻声道:“你还睡吗?”
  朝简:“睡。”
  陈仰听着炕那边的悉悉索索声,打算让他们安静一点,结果他还没做出行动,身边那位就已经睡着了。
  速度之快犹如秒睡。
  陈仰理被子的动作一顿,他眼神古怪的拉开被子,看向自己被牵住的衣角。
  “?”
  “…………”
  钱秦是早上回来的,他胡子拉碴,面容憔悴,看起来一夜没合眼。
  陈仰问他是不是一直在集市,他捞了牙刷蹲门口刷牙,声音模糊的说“是”。
  “姜大死了。”王宽友过来告诉钱秦。
  钱秦刷牙的动作停下来,含着一口牙膏沫等下文。
  王宽友把夜间了解的说给他听。
  陈仰回桌前吃早饭,眼角在队友们身上扫来扫去,一张面饼递到了眼前,他说:“我吃过了。”
  朝简道:“囤粮。”
  话落就变魔术的给他一个干净塑料袋。
  几道视线投向陈仰,他默默从朝简手里接过袋子,默默把面饼装进去。
  大家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吃自己的,喝自己的。
  陈仰的胳膊肘碰了碰朝简:“你自己装就好了,干嘛要我装?搞这么大动静。”
  “中午就吃这个。”朝简又给他两张饼,两个白水煮鸡蛋。
  陈仰:“……咱俩开这个头,早饭肯定没了。”
  果不其然,桌上的食物很快就被其他人瓜分了,手脚慢的只能拿个馒头。
  门前的钱秦刷完牙回来一看,什么都没了。
  王宽友说会把自己那份给他一点。
  钱秦是个好打发的,他没说什么就把脸洗了,拿着王宽友分的食物蹲外面吃了起来。
  “现在刚过六点。”陈仰划拉着手机,“九点才摆摊,中间的几个小时我们干什么?”
  大家都没搭话。
  任务进度快走到头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他们只需要多赚钱,确保晚上收摊的时候,自己的收入能过人均额。
  可还没到出摊时间,他们着急也没法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干等。
  陈仰跟朝简大眼看小眼。
  朝简往缸子里倒点开水晃了晃,再把水倒出去,拎起水瓶倒上大半杯晾着。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百度百科?”
  陈仰抽抽嘴,确实没什么好查的了……
  他刚这么想,脑子里就浮现出张广荣的尸体。
  “姜大的死因你们不想知道吗?”陈仰看其他人。
  “想啊。”陈西双捧场的接话,“我昨晚都没睡,一直在想这个事。”
  “他虽然不是很会处理人情世故,但他不笨,也不是冲动犯糊涂的性子,已知的禁忌他不可能会犯的。”
  “那就是未知的。”王小蓓用手梳着长发,皮筋咬在嘴里,口齿不清道。
  陈西双瞄她,白天肯搭理他了?
  王小蓓看过来。
  “未知的,我心里很慌。”陈西双移开视线,轻轻摸了下脑门结痂的伤口,“摊位能不能换啊?”
  “固定的啊。”
  陈西双的嘴一瘪,他想跟老陈家的挨着。
  “要是能就好了,我还想换呢。”
  王小蓓把长发一抓,皮筋扎上去:“我那块本来只有李……只有姜大,现在全是外地的摊贩,连个照应的都没有。”
  陈仰问小襄的看法。
  小襄在整理手机上的照片,她淡淡道:“今天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多卖东西。”
  “至于未知的禁忌,我们没时间跟精力去查了,只能尽可能的随时提醒自己,不要去做之前没做过的事情,说之前没说过的关于姜家三人的话。”
  这番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也成功的终结了这个话题。
  陈仰以为自己也会被小襄的观点安抚,事实却是左耳进右耳出,他还是很在意张广荣的死。
  或许对方的死亡时间是在拜祖安全之后。
  死的有点……突兀?
  陈仰拉着朝简离开屋子,早晨的阳光披了他们一身,他们没走远,就在外面的草堆上坐了下来。
  “你赚了多少?”陈仰盘起腿问。
  朝简:“300出头。”
  陈仰听到这个数字,没有吃惊,只有羡慕:“真多。”
  朝简把拐杖折起来,横放到腿上:“收摊前的安全人均额是400,你要想办法赚到。”
  陈仰无奈的说:“我两天加起来才129,最后一天哪可能赚那么多。”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朝简摩挲拐杖,“村长会把死了的人手里的货物分给我们。”
  陈仰听明白了朝简的意思,这样一来,他们的货物会多很多,吸引到顾客的概率也会随之增加。
  “我努力吧,努力多卖,尽量不离开摊位。”希望出摊期间不要再有突发事故,就让他好好卖东西。
  朝简望着远处,口中蹦出一句:“我会给你介绍顾客。”
  陈仰愣了下:“可以这样吗?会不会违规?”
  朝简睨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陈仰:“……”
  没有。
  朝简沉默许久,凝视他的眼睛:“赌吗?”
  陈仰抿嘴:“好,赌。”
  “我只告诉他们,你是我亲戚。”朝简的目光又回到了远处,“他们愿不愿意去你的摊位,要看他们自己,去了能不能买走东西,看你。”
  陈仰说:“不如你干脆说我是你哥。”
  朝简的脑袋微侧。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成年人要为自己不经意间说出口的话买单。
  陈仰只能迎上少年深谙不明的目光。
  少年始终一言不发。
  就在陈仰以为少年又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时,他唇角一扯:“好啊。”
  陈仰呆住了。
  朝简说完就朝陈仰伸手。
  陈仰把两个奶片放到他掌心里面:“你的顾客基本都是女孩子,看过你这张脸,再看我的,心里的小鹿会翻白眼。”
  朝简:“……”
  “那就想办法。”他眉头紧锁,像个严肃的老学究教训不成器的学生。
  “知道,我会的,我努力留住每一位顾客。”
  陈仰沉沉的说:“收摊后还有一次拜祖,卖的货物种类多了,卖出去族产的几率相对来说会大一些。”
  卖的少了,钱又不够。
  朝简只吃了一个奶片,剩下一个放进了口袋里面:“拜祖的事,收摊后再说,按照顺序来,你要先赚到那笔钱。”
  “也是。”陈仰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自己能变出人民币。
  八点四十集合。
  的确如朝简所说,村长把前两天死了的人的货物分给了大家,随便分的,不存在把好卖的给谁。
  陈仰数了数领货物的人,只有14人。
  这人数让陈仰后背有点发凉。
  目前为止,他们这边的十三个任务者里面,死了5个,还剩8个。
  老集村有十二个摆摊的,现在竟然少了一半。
  货物边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人数的大幅度缩减,他们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计算,心算不出来的就用手机计算机按。
  原本是二十五个人,现在只有14个。
  1500除以14,人均107出头。
  老集村的六人是两个姜大,一个姜苗,三个姜人,他们都还好,显然赚得不错,暂时是安全的。
  刚过一百的陈西双站不住了,还不到一百的王小蓓直接丢掉了手机。
  他俩是反应最大的。
  “接下来的9个小时要多吆喝,大家能别离开摊位就别离开。”王宽友道。
  “没生意,一直守着摊位有什么用!”王小蓓情绪崩了,“我两天才赚了98!”
  她发现了不对劲,瞪向周围的所有人:“你们是不是都赚得比我多?”
  村民们理都不理,麻木的拿走了自己的货物。
  王小蓓哭喊道:“不是我的优势最大吗,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这里的男生们不吃你这一款,陈西双看着她还算可爱的脸说。
  王小蓓泪眼朦胧的去瞪陈西双:“你赚了多少?”
  陈西双说:“跟你差不多。”
  王小蓓得到了一点点安慰,可如果对方赚的没她少就好了,她不想做垫背的那个。
  “爷爷,死了的那些人赚的钱呢,是不是要像货物一样,也分给我们?”王小蓓哭着问村长。
  村长似是从赶集日那天开始就没睡过,精气神萎缩的差不多了,死气沉沉的,他枯哑着声音说:“死了的,收入作废。”
  王小蓓身子一晃,她胡乱寻找小襄,找到就抓紧对方的胳膊。
  “姜苗,我怎么办,我完了。”
  小襄赚了150多,她没有放松,只道:“距离收摊还早。”
  王小蓓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除非收摊前不死人,一个都不要死了。”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还会有人死。”
  王小蓓神神叨叨的:“死一个,人均额就上去一些,越来越多,我要怎么赚到那个数……不能偷不能抢,只能做生意,完了……”
  村长对王小蓓的疯颠视而不见,他看了看日头:“都去摆摊吧。”
  “六点收摊,清点货物,总数额1500,人均额到时候看人数算,记住了!”
  陈仰目送老人离开,心里想的是这次的任务提示,多赚钱。
  那三个字,最后一天体会的最深刻。
  陈仰没耽搁,他把自己跟朝简的货物拎走,很利索的摆起了摊子。
  卖小鸡的中年女人死了,位子空着,修鞋匠没来,凶多吉少。
  陈仰左右两边都没人了。
  他看了看朝简跟刘顺那边的情况,他们四周的摊子都没少,全是外地的。
  摊贩们扯着嗓子吆喝。
  集市上是一成不变的热闹喧哗。
  似乎死的十一个人,少的十一个摊位从一开始就没存在过。
  “盘子怎么卖?
  一个中年女人走过来,指着摊子上的金鱼菜盘。
  陈仰登时打起精神,盘子不是他卖的东西,是这次分给他的十来样之一,他不熟悉,价位单子还没来得及看。
  “有一套的吗,我还想买勺子。”
  “有的,我找一下。”陈仰一边露出温和的笑容,一边偷偷翻了下价位单,“有的有的,有成套的,我给您拿,稍等啊。”
  有时候越希望不要有突发事故发生,事故就来得越早。
  大家九点才出摊,十点多的时候,刘顺就死了。
  死在集市后面的墙角。
  小襄发现的尸体。
  刘顺的身上没有伤口跟异常,只有第一天遭到李平连累,脖子上被姜人勒的痕迹加深了。
  他跟张广荣一样,都是被人沿着那圈印记勒死的。
  陈仰一直在专心卖东西,没注意到刘顺什么时候离开的摊位,他猜想这个时间点不可能是找东西吃,只会是尿急。
  他记得刘顺早上喝了好几碗粥,很稀。
  那东西的水分太多了。
  现在刘顺死了,大家都不得不因此离开摊位,在集市后面汇合。
  “又是姜大,肯定跟拜祖有关,抽空签还是要死人。”王小蓓面向集市说了一句,眼睛往自己的摊子那瞅,要是有人想买东西,她能及时赶过去。
  “会是什么未知的禁忌……”王宽友眉头打结。
  陈仰没跟王宽友交流,他挨着朝简,视线粘着刘顺脖子上的勒痕。
  王宽友看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最早那个姜苗的死因牵扯到拜祖,她会说对不起,说很多遍,”陈仰说,“这个死的时候有没有人在场我不知道,昨晚那个……”
  没等陈仰说完,王小蓓就打断道:“没有!”
  “他没说,我对那句话很敏感,我确定我没听见!”
  接着王小蓓就说出自己的看法:“卖掉族产死的才会那么说,姜大没卖掉族产就不会说,这不是很正常吗。”
  陈仰点了点头:“是啊,是正常的,姜大抽的是空签,谁都没卖掉族产,那为什么还会死呢?”
  “反正是触犯了某个禁忌。”王小蓓说。
  陈仰屈起三根手指,啪嗒啪嗒敲着朝简的拐杖,声音清脆。
  朝简半搭着眼帘,任由他敲拐杖。
  现在分秒都有可能是钱,大家不可能一直杵在这。
  王小蓓是最急的,她要回摊位那去了。
  “我过去了啊,你们要讨论就继续讨论吧。”
  就在这时,陈西双嘟囔了声:“两个姜大都没了……”
  陈仰猛然看过去,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凌然。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陈西双下意识站直身体,不明所以的问。
  陈仰拍了拍陈西双的肩膀:“没有,你说的是对的,你说的很对。”
  下一刻,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来一句。
  “我的观点是,人为的。”陈仰看着刘顺的尸体说。
  墙角的空气瞬间就凝固了起来。
  “什么意思?”王小蓓一脸迷茫,“你是说姜大是被人勒死的,不是触犯了禁忌遭到杀害?”
  “怎么可能!”她一副坚决不信的样子。
  王宽友的视线锁定陈仰:“没理由这么做,少了人,人均额会增加,对我们都不利。”
  “是啊是啊。”陈西双小鸡啄米的点着脑袋。
  “我一直在想,拜祖的局面要怎么打破,一定有办法,一定有个漏洞,我怎么都想不到。”
  陈仰说:“现在知道了。”
  他抓了抓起了层鸡皮疙瘩的后颈:“有人提前想到了这个漏洞,也采取了行动。”
  “那个人就在我们中间。”
  “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明天完成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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