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你有没有吃鱼啊
陈仰做任务以来, 听到过很多个尖叫声。
明明是不同的人发出来的,却是同样的惊恐与崩溃, 都在一个频上。
这回是珠珠。
她瑟缩着躲在墙边的阴影里, 手死死的抱住头, 脸藏起来, 手机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陈仰跑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捡起手机走过去,拍拍小姑娘的肩膀。
“珠珠,怎么了?”
珠珠发抖的身子一滞, 她慢慢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 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脸:“陈先生, 我……”
下一秒她就跟被人扣住脖子提起来一样, 僵硬的张着嘴,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通红的眼瞪着被陈仰拿在手里的手机。
陈仰动了动眉头,手机有什么问题吗?
“屏, 屏保……”珠珠反复说着这两个字, 眼里流出恐惧的泪水。
陈仰摸到她手机右侧从上往下数的第三个键,一按,屏幕亮了起来。
“没问题啊。”陈仰把手机反过来,将屏保转向珠珠那边。
珠珠来不及躲闪就看到了屏保。
是她的脸。
珠珠呆住了, 她的舌头打结:“刚,刚才不是……刚才是……”
陈仰说:“是什么?”
珠珠仰头对上陈仰带着探究,却并不让人反感的视线, 她脑袋放空了几秒,刷地站起来,苍白着脸跑进房间。
陈仰见珠珠停在房门口,迟迟没有往里迈,他的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个猜测,脚步匆匆的赶过去,越过对方走进房里,直奔床前。
床上裹成木乃伊的小姑娘一动不动。
陈仰伸出一根手指,虚虚的放在她鼻子底下,沉默了一会撤回手。
“死了。”陈仰说。
珠珠站不住的靠着门框坐到了地上。
“我出来前还有气息的啊,怎么就没了,怎么会这样……”珠珠失神的自言自语。
陈仰还拿着珠珠的手机,他再次按开,看了看屏保上的照片,试探的说:“刚才屏保是她的脸?”
珠珠猛烈的哆嗦了一下。
“我眼花了。”珠珠小心翼翼,眼里饱含祈求跟侥幸,“是吧,陈先生?”
陈仰没有怜悯的配合她说“是,你眼花了,看错了”,因为他冷不丁的发现屏保上的照片变了。
既不是珠珠,也不是大眼妹。
像是……
她们的两张脸重叠在一起,变成另一张脸。
陈仰不动声色的将手机按掉,走到门边问珠珠:“你只看到了她的脸,没有什么表情?”
珠珠露出清晰的抵触,恐慌,以及犹疑:“她……她好像有对我笑。”
陈仰说:“她跟你住一个房间,关系亲近。”
“嗯……她总扒着我。”珠珠扶着门框站了起来,“陈先生,那她还能回去吗?”
陈仰摇头:“有口气才能回去,她已经断气了。”
“那她的鬼魂……”
“也会留在这里。”陈仰说这句话的时候,莫名其妙想起他跟朝简在陈西双老家的那一夜,当时他感觉窗外似乎有个人影,那种感觉让他想到了陈西双。
之后觉得是树影。
陈仰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回忆这个片段,他收了收那条不该在这时候展开的思绪,他垂眸打量面前的小姑娘,想的是钱汉跟葛飞各有各的说辞,真假难分,因为老吴死了,死无对证。
其实大眼妹这边也是一样。
陈仰扫了眼珠珠的耳朵,右耳是光着的,左耳上有一排银耳夹,五角星的,造型可爱。
耳垂最下面有一处夹过的痕迹。
陈仰说:“你的耳夹少了一个。”
珠珠怔了下,她胡乱用手去摸:“可能是掉哪了,我都不知道。”
陈仰不易察觉的瞟了瞟,那夹过耳夹的地方有一条刮痕,像是耳夹被使劲拽下来导致的,他指指床上的尸体说:“她过会就消失了,你是继续住这里,还是?”
“我有点怕。”珠珠咬唇,“我想去香小姐那。”
陈仰收回余光:“行。”
“陈先生,你跟我一起去吧,你帮我跟香小姐说说。”珠珠恳求的说。
陈仰对她的要求感到错愕:“我说?”
珠珠离开门口,脚步挪到墙边,蓝色短发不时被风拨到她没有血色的脸上:“陈先生你说,香小姐肯定同意。”
陈仰:?
珠珠语出惊人:“陈先生你没有发现吗?香小姐对你,跟对其他人不一样。”
接着又来了一句更惊人的话:“还有你弟弟,她似乎认识他,也很怕的样子。”
陈仰的心里一震,他的脸上摆出狐疑的表情:“是吗?”
珠珠垂着头往前走:“我也没有证据,我随便说的,就是我的直觉。”
背后响起陈仰的声音:“我弟弟没见过她。”
珠珠停下来,反应迟钝的“啊”了声:“那是我弄错了……”
陈仰把手机递过去。
珠珠不但不接,手还往背后缩,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陈先生,手机放在你那吧,我不敢拿了。”
“好吧。”
陈仰敲门进香子慕的房间,他先是提了大眼妹的事,之后才表露珠珠的请求。
香子慕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陈仰的脑海深处自动循环珠珠的那番话,微妙的眼神落在香子慕身上,他的喉结上下一滑:“香……”
“还有事?”女人的声线像秋日的河水,有股萧瑟寡凉的味道。
陈仰噎了一秒,无意间瞥到桌上的日记本跟铅笔,他想到乔小姐透露的乐谱一事,就准备以此为借口聊一聊。
“听说你在写乐谱。”陈仰语气随意的问道。
香子慕没点头,也没摇头。
陈仰在冷场的氛围里挣扎:“日记本的封皮挺好看。”
这回香子慕出乎意料的给了反应,薄薄的嘴唇甚至勾勒出了一个温暖的弧度:“故人送的。”
话音落下,唇边的弧度就消失无影。
然后就没话了。
陈仰在心里叹口气,珠珠说香子慕对他,跟对别人不一样。
分明就是一模一样。
香子慕对其他人淡漠疏离,对他也是,他们聊不来。
陈仰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椅子上扣奶片吃,他刚放进把奶片放进嘴里,就发觉一道目光从床上投来。
“把你吵醒了。”陈仰停下把玩包装袋的动作。
朝简的背部抵着墙壁,栗发凌乱,他用发抖的手大力按着眉心,周身气压极低,呼吸很不均匀。
陈仰知道朝简不是起床气,是病情得不到抑制,他咬碎奶片咽下去,说:“要不你再睡一会?”
床里面的少年掀起眼帘,一双眼红得骇人,暴戾的气焰拢在眉间,额角有青筋鼓动。
陈仰噤声。
做噩梦了?陈仰第一时间去看床边的袋子,那里面是他们来时穿的衣物,上面有熏香味。
难道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陈仰连忙凑过去闻闻,有的啊,袋子里的衣物还有熏香味,他还没有其他动作,就见朝简下了床,赤着两只脚踩在地上,俯视着他。
陈仰的脖子莫名一凉,说不出来的感觉,像被冷风吹到,起了一层小颗粒,他进来前想着提一提香子慕,看看朝简有没有什么异常,这会根本顾不上。
“四天没训练了。”朝简嘶哑的开口。
陈仰愣了下明白朝简指的是什么:“在任务世界就不……”
他看到对方的举动,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朝简低垂着头,对着陈仰迈开左脚,向他挪近了一寸。
“站远点。”朝简收紧的下颚线条流畅,攒动的喉结上湿湿的,覆着一层汗液。
陈仰下意识靠墙站,他默默在一旁看朝简一遍遍的训练自己,一遍遍的崩溃,直到后心的衣服全被冷汗浸湿,贴上紧绷的背肌。
朝简近似虚脱的蜷缩在床沿,眉骨高高的耸着,双眼紧闭,气息粗乱。
陈仰蹲过去看他,自虐有助于克制情绪吗?
这么突然迫切的想要左腿好起来,是不是在梦里梦到那个“哥哥”了?
“我去给你打水,你洗把脸。”陈仰刚站起身,衣摆那里就多了一股力道,他往下看。
衣角被抓住了。
陈仰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老集村,当初在炕上,少年也是这样,用拇指跟食指捏着他的衣角。
像是不敢用整只手抓,怕他生气一样。
陈仰觉得这种想法很荒谬,这位怎么可能怕他生气。
反过来才是对的,是他怕对方生气。
朝简的性情是一阵一阵的,时好时坏,他洗完脸,吃了一把奶片,快要爆炸的情绪又沉了下去。
陈仰怕搭档烦,捡重点跟他说,全程只字不提香子慕,只讲了大眼妹的情况。
大眼妹的伤得太重,昨晚陈仰看到的时候就发现她奄奄一息,她以那样的伤势撑过了黑夜,撑到了天亮,直到上午八点多才走。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大眼妹有强大的求生欲,她拼命的吊着那口气,她想活着。
最后还是断了。
陈仰两眼放空的望着朝简,谁都不想死。为了活着,能做出在现实世界做不出来,甚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这就是任务世界的生存环境。
陈仰抹了把脸,眼角瞥到珠珠的手机,他拿起来又放回去:“朝简,我们去二楼吧。”
朝简让他把珠珠的手机放背包里。
“石像碎块能拿出来吗?”陈仰说,“太沉了。”
朝简看了陈仰一眼,一言不发的拿走他的大包,背上。
陈仰问他行不行。
“不要总是问我这三个字。”朝简烦躁的瞪他。
陈仰从朝简孩子气的反应里想到一句话,男人不能不行,他抽了抽嘴角,顺毛道:“好,不问了,你很行。”
朝简身形一顿,他重重的嗤一声:“你又知道了?”
陈仰:“……”
横也不是,竖也不是,难哄。
陈仰跟朝简去二楼的时候,后面跟着珠珠,钱汉,葛飞三个小尾巴。
珠珠神情恍惚,走在她后面的是钱汉,他和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并排。
而葛飞是最后一个,他的脚步有点漫不经心。
陈仰装作不经意的回头,将三人的状态收进眼底,他踩上楼梯,手扶着朝简。
拐杖敲地的清响在楼道里被放大,盖住了几人不在一个频率上面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上了二楼,陈仰停在墙边的两个眼珠前,亲眼所见,他才发现确实就是向东说的那样,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的眼珠。
陈仰问大家的第一反应。
钱汉说着肩膀,卷毛软趴趴的搭在脑门上面:“我……我觉得它在笑。”
他的牙齿打颤:“笑的时候,眼睛是能看出来的。”
“这不是眼睛,是眼珠。”葛飞用听到笑话的语气说,“眼珠能看出来什么,神经兮兮的。”
钱汉恼羞成怒,平时柔润的声音变得尖锐:“我就是觉得它在笑!”
“它说不定一直在嘲笑每个打量它的人。”钱汉说着就有些神经质,总是傻愣愣的模样也被讥讽取代,“没有比人更可怕的了,有些人,他们披着友好的皮,心肠是黑的……”
陈仰的视线在朝简以外的三人身上穿梭,不着痕迹的停留了几秒,他安抚完钱汉,问道:“珠珠,你看呢?”
珠珠习惯性的攥手机,攥了个空,她的十根手指紧紧扣在一起:“……像婴儿的眼睛。”
陈仰一惊:“婴儿?”
“我有个小侄子,他上个月才满月,我给他拍了很多照片,都是特写,我喜欢拍他的眼睛,有机会就会观察。”珠珠盯着墙上的两个眼珠,表情有点迷茫,“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这只是眼珠,我不应该这么想的,可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婴儿,而且还是满月的那种。”
陈仰吸气,钱汉的话跟珠珠的话在他脑皮层扩散,他再去看那俩眼珠,就成了一副“婴儿在对着他们笑”的画面,仿佛还有“咯咯咯”的笑声。
陈仰拉了拉朝简的衣服,朝简说了两个字,直接让他僵在原地。
鬼婴,朝简说。
陈仰没再跟眼珠对视,生灵被活祭,婴儿被挖眼,人皮跟骨头制成的伞,这个镇上的人都迷信些什么……
二楼的所有房间都是空的,没有一丝血腥味,也没什么东西。
陈仰记得向东说,二楼有六个房间的房号跟后院一样,可他并没有看见,他视野里的所有房间都没房号。
而向东透露的,走商们住的房间里有蜘蛛网,霉味,瞧不出昨晚还住过人的痕迹。
陈仰感觉他跟向东进的是两个不同时间点的二楼。
唯一没变的是楼梯口的两个眼珠。
陈仰下楼的时候没让朝简自己走,他把人背了起来,很自然的用哥哥的口吻哄道:“别动,我背你下去。”
三道目光齐刷刷的集中过来,都是清晰的羡慕。
陈仰对这样的目光不陌生,浴场那时候,冯初就是这么看他跟朝简的。
钱汉,葛飞,珠珠三人也在羡慕他们在生死存亡背景下的搭档关系。
搭档需要培养默契,更多的是缘分。
可遇不可求。随着任务世界跟现实世界的交叠相处,陈仰越发坚信这一点。
陈仰背着朝简下楼,珠珠走在他前面,他发现她把白色防晒衫穿在外面,帽子拉起来罩住头,像是在哀悼大眼妹。
上午,脚崴了的画家留在客栈,其他人分头找高德贵。
除了陈仰跟朝简,另外几人都是单独行动。
陈仰所过之处都挂着白灯笼,纸钱满街飘,青天白日的,阴风阵阵,他边走边说:“我们第一天来的时候,觉得这座小镇是空镇,现在真成了那样。”
身旁的人没有回应。
陈仰说:“让你待在客栈休息,你不听我的。”
拄拐声停了。
陈仰条件反射的顺毛:“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我。”
朝简冷笑:“你知道个屁。”
陈仰没生气,只是古怪的说:“这是我第二次听你说这句话,你不会说脏话啊,词穷?”
朝简:“……”
“向东脏话不离口,你跟他待的时间不短,词汇量不至于……嘶。”陈仰咬到了下嘴唇里面的软肉,疼得他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朝简的面部一抽:“你三岁吗,说话都能咬到自己。”
陈仰不理他的往前走。
腿被拐杖拦住,陈仰舔着软肉上的伤口回头,头顶响着朝简的声音:“任务时限是七天,这个时间段会来几次鱼潮?”
这问题十分突兀又低能,搭档不会无缘无故这么提问,陈仰的心跳加快:“两次,最后一次鱼潮是在后天下午三点。”
朝简没出声,他用拐杖一下一下的戳着陈仰的小腿。
陈仰的眼睛一亮:“高德贵会在那天出来?”
“大概。”朝简说。
陈仰自动把朝简的这个词翻译成“嗯”,他无语道:“那你现在跟我出来找什么?”
朝简反问:“不是你要找?”
陈仰哑然:“……那我们回去?”
他心想,回去不知道干什么,睡也睡不安稳,就算高德贵不出来,不是还有女疯子跟周寡妇吗,多走走,说不定会有发现。
陈仰这么想着,就听朝简说:“再走走。”
中午的时候,大家在客栈汇合,分享出来的进展很不合常理。
别说高德贵了,他们就没见到一个活物,不知道都去哪了。
乔小姐也没回来。
陈仰见珠珠不停的抓肩膀,抓完左右抓右边,像是很不舒服,他问道:“怎么了?”
珠珠摇了摇头:“没什么。”
嘴上这样说,她没过两分钟就继续抓,那个举动透着几分不正常。
不但抓肩膀,珠珠还会看自己的手臂,手指做出抚什么的动作,实际她的手臂光溜溜的,没汗毛。
陈仰看着珠珠疑神疑鬼,一声踹门响分走了他的注意力。
“妈得,人都他妈死哪去了!”向东跟一头困兽似的,又踹了几下门。
焦虑的气氛蔓延了片刻,被一个声音打破。
“我发现了一个漏洞。”钱汉用没受伤的手抓着杯子,激动的说。
想到什么,他的脑袋又耷拉了下去:“可惜发现的晚了,现在镇上的人都找不到了,要是我早点发现,那我们肯定早就已经回去了。”
向东眯眼:“什么漏洞?”
“我们可以根据规则提示,抓一个家里人口多的人。”钱汉喃喃,“再抢很多名字鱼,全部让对方吃下去,那对方不就是夺取寿命做多的人了吗。”
男孩说着,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陈仰抓抓眼角的蚊子包,钱秦钱汉这对兄弟俩,一个学霸脸,一个学渣脸,性格大不一样,却还是有雷同的地方。
“扯几把呢。”向东的面色铁青,“那他妈是名字鱼,不是普通的鱼,混在密密麻麻的鱼潮里,全凭运气,你以为想抓多少就有多少?”
钱汉弱弱的说:“可以拉网啊,河道不宽。”
向东挑唇:“就你能想得到,镇上的人都想不到。”
钱汉一张脸涨红。
鱼潮总共就来五分钟,在那个时间里,所有人都戒备警惕,不会让谁拉网。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任务目标是镇民,可后天就是我们要经历的最后一次鱼潮,镇上都见不到人了。”钱汉说,“要是我们来的当天就利用那个漏洞,抢鱼……”
“来的当天也不知道规则跟禁忌啊。”珠珠不认同的说,“我们是后面才知道家里没亲人,吃了鱼夺走寿命还是会死。”
“再说了,要是我们好不容易抢到了很多鱼,也抓了一个符合规则的镇民,我们监督对方吃鱼,对方吃的时候,自己的鱼也被人抓回去吃掉了,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钱汉放下了手里的杯子,退到了墙边。
“抓鱼给一个人吃太残忍,朱老爷吃了十条都不是目标,显然目标吃得更多。”葛飞说,“我们真那么做,跟屠杀没区别。”
他停顿了一下,嘴里蹦出一句:“正常人想不到这点。”
这话很有深意。
钱汉有种被打脸的羞辱感,他咬着牙反驳道:“漏洞就是给人用的!”
陈仰啃拇指指甲的动作一停,当哥哥的也说过类似的话,不愧是兄弟俩,他要重新认识这个长得傻愣愣的男孩子了。
房里弥漫着让人喘不过来气的沉重感。
陈仰闻着三个烫伤的任务者身上的药味,头脑发胀,这任务很明显的告诉他们,前方有坑。
就像他玩密室逃脱,每次都知道有烟|雾|弹,却很难找出来。
陈仰说:“这个任务没有人获得任务提示,从一开始就不合理,我们试试换个思路去想。”
没人应声,“换个思路”这四个字他们都认识,组到一块就懂不起了。
“思路是想换就能换的吗?那得靠机缘,灵光一闪。”向东往椅子里一瘫,翘起二郎腿说,“老子下午不出去了。”
完了还高深莫测的补充:“山不来找我,我就等。”
陈仰隐隐觉得,朱老爷吃十条鱼只有眼睛变成鱼那样,没其他记号,也不是任务目标,这应该是个提示。
可究竟提示什么呢?
沉思了会,陈仰的后脑勺猝然窜下来一股凉意,目前来看,固定思维是任务目标吃了十条以上。
假如丢掉固定思维……
任务目标吃的鱼,一定比朱老爷吃的还要多的这个方向,有没有是错的?
朱老爷吃十条鱼,却不是目标的这条线会不会是个误导?
那不对啊,还是有捋不通的地方。陈仰仿佛听到脑细胞在惨叫,尸横遍野,他压低声音问朝简:“钱汉说的是这个任务的漏洞吗?”
“不是。”朝简说。
陈仰以为朝简不会回答,他按住惊喜:“那这个任务有没有漏洞?”
朝简:“有也没有。”
陈仰很自觉地就此打住,没有往下问。
都是一个脑子,容量不同。
陈仰整理背包的时候,拿起珠珠的手机按开,屏保还是两张脸重合,他回忆珠珠这几天手机不离手的画面,找了个借口把人叫过来,说想看看对方拍的镇子里的照片。
珠珠不想再碰自己的手机了,她也没凑近,只是告诉陈仰怎么解锁。
陈仰划开屏幕,按照珠珠的指示翻图库,全是小镇,密密麻麻的,他挨个戳:“你怎么拍了这么多?”
珠珠欲言又止。
陈仰把椅子拎到她跟前:“坐着说。”
“我是想拍了回去看。”珠珠没坐椅子,她靠墙站,指甲抠着光滑的手臂。
陈仰边翻照片边等下文。
房里很静,朝简坐在床头捏奶片玩,没有任何要插话的迹象。
“陈先生,我真的觉得自己来过这个镇子!”珠珠的情绪徒然失控,“我实话跟你说,客栈对面的小阁楼,我记忆里不是空的,它是个吃饭的地方,一楼是个大厅,二楼有包间,我……我……”
她看着陈仰震惊的样子,嘴里的话堵住了。
陈仰说:“那你记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珠珠的眼神有些涣散:“小时候。”
陈仰盯着珠珠看了一会才垂头翻照片,她拍得很细,边边角角都拍了。
“我刚进镇的时候就说了的,你们不信,后来我不敢再说了,就拍下有印象的地方,想着回去研究研究。”珠珠自说自话,“拍着拍着,我就想把整个镇子都装进手机里。”
陈仰问道:“你家是哪的?”
珠珠说:“青城。”
陈仰抬头对珠珠微笑:“我也是青城人。”不等她有反应,他就又说,“我北郊的。”
“我是南郊。”珠珠似乎有种见到老乡的情怀,明显的放松了很多。
陈仰跟她聊了半个多小时,主要围绕着她记忆里的小镇,细节上面能问的都问了。
等珠珠走后,陈仰的表情就脱离控制,他坐到朝简对面,带着满头的问号。
朝简把一大把捏成粉末的奶片丢到陈仰怀里。
“哥哥,成年人要学会自我整理,自我屏蔽,自我消化,不要一有疑惑就想知道答案,没那么回事。”
陈仰:“……”
“我懂,这个世界多的是科学无法解释的迷题,可这跟我要问你的没关系。”
朝简直白的说:“我不知道。”
“告诉你很多遍了,我不关注别人的事。”他又不耐烦的说。
陈仰只好把珠珠相关的疑问塞到角落里,尽量单独放,不跟其他的混在一起,免得打结。
当夜又下起了开水雨。
二楼有人。
陈仰焦躁不安的时候,朝简把他背包里的红伞拿出来,丢给他。
陈仰很快明白过来,这把伞能防外面的雨。
他强迫自己忘掉伞是女鬼的事,在房里把伞撑开,比了比说:“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看来这趟要他自己跑。
陈仰没多耽误就要出去,朝简喊住他,扔过来一根拐杖。
“带着。”朝简说。
陈仰接住掂了掂,拿着防身,他打着伞开门的时候,背后再次响起声音。
“算了。”朝简的口气冷硬暴躁,“你快点走。”
陈仰无意识的说:“我一会就回……”
没说完就被丢过来的拐杖打断,朝简赤着脚站在床上,深谙不明的眼盯着他:“还不走?”
陈仰回了个无奈的眼神,要不是你喊我,我现在已经快上楼了。
“我走了。”陈仰打开门出去。
房里变得寂静,又转为死寂,朝简跳下床,左腿抖了抖,他走到门边,跟门较劲似的瞪过去。
过了半响,朝简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他抿紧唇蹲了下来。
陈仰脚步飞快的打着伞去客栈大堂,二楼传来哼声,没有调子。
这声音听起来既难听,又让人发毛。
陈仰的脑子里冒出一个猜测,他收起伞拎在右手里,左手捏着金属拐杖上楼。
拐过楼道,陈仰看见楼梯口站着一个女人,她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手捂着墙,嘴里还在模糊不清的哼着。
就在这时,女人歪着细长的脖子,往下看。
她的衣服破烂,蓬头垢面,整张脸都是烧伤,看起来狰狞可怖。
陈仰停在楼梯上面,眉心一拧,是土地庙的女疯子?
女人的嗓子好像也被烧伤了,说不了话,她张大嘴巴,半天只发出一个类似“荷”的音节。
听着像没什么意义,又像是在笑。
陈仰冷不丁的想起了周寡妇的叮嘱,她说女疯子一见到年轻男性就会扑上去撕咬。
他刚想到这一点,楼梯口的女人就朝他扑了过来。
身形跟速度都不像人,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