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周目-4】面对面

  她知道这种突破肉体极限的举措会带来一些未知，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她在梦境里看见了一个人。
  ……是她自己。
  “你是谁？”她问出了看似很蠢的问题，心中却有一种几乎要冲破胸腔的共鸣感，似乎——似乎距离终点越来越近了。
  “时间不多了。”那个人说“我只为提醒你一件事，必须阻止月食。”
  “你在说什么？”她感到莫名其妙，同时那股憋了很久的火终于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说到底，你把我带来是了为什么？我有什么理由在这里代替你的命运？又凭什么听你的？”
  她知道自己此时出离的愤怒某种程度上只是在掩盖她的无能，但还是没法忍受地冲着对方喊“你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自己解决！”有温热的液体从面颊落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我要…回去。我……我要回家！”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呜咽，上前狠狠抓住了那个人的领子。从未有一刻她如此怀念自己过去的故乡，那些和平又温馨的日常似乎才是自己的幻梦，像是如今在钢铁星球挣扎求生的疯子设想出来的海市蜃楼。
  “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可我呢！”她几乎是咆哮地说着，所有痛苦的回忆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造成那些悲剧的理由各有千秋，但一切的伊始绝对与眼前之人脱不开干系。她相信自己现在的面容足够凄惨难看，足够无助愤怒。
  可那个人——“尤莉娅·洛兹”只是摆着一张冷硬的面孔，身着一身刻板的黑色制服。徐思若呼吸一滞，她能够从这张和自己极其相像的脸上找到她过去未曾发现的完整痕迹，像是一幅画缺失的色彩终于被补全一样。
  这是那个冷酷坚毅的军校生，是能够完美控制情绪的星际时代人类，是哪怕一生再多艰难险阻，也要努力找到破解之途的不屈者。
  这样的人，会将命运交与他人之手吗？哪怕这个他人是……“自己”？她握住对方领子的手犹疑了。
  那个人并未有任何怜悯，更没有一句辩驳，只是说“没错。”
  “我始终相信，‘你’会有不同的可能。”
  ……
  徐思若醒来后，对着天花板短暂地发了一会呆。她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像过往无数梦境一样，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概念。
  阻止月食？
  真是荒谬的想法，她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感受身体出现的变化，便感觉自己终于抓住了凸现的灵光。
  徐思若她下了床，行云流水地穿好衣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
  这并非是日记本里特殊的纸张，也不是那些木浆制成的老古董，而是这个时代全新材料的类纸。在纸张铺好后，她提笔写下。
  “致我亲爱的朋友：
  我当然记得我们的约定，但很不幸的是，我近来诸事缠身，实在没法抽出空档前去与你见面。我亦猜到，你的身份绝不同寻常，或许我们此时见面，并非会是一件合适的事情。”
  她绝不能与夏洛蒂见面，一旦与她见面便又会落入帝国的掌控中，但违约又必然会挑起这位喜怒无常的公主深切的怒火，无论如何，她得先做出回应，哪怕看起来再像个借口。
  “我非常感谢你诚挚的邀请，虽然此时我只能遗憾地拒绝，但书信作为流传千百年的沟通方式，我想用它来代替面对面的交流，也不失为一种古老而又新奇的沟通方式。它既能让我们彼此保持神秘感，又能切实保证我们思想的交流。”
  斯洛克的事情，很难说在她心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徐思若想，如果她能早一点看到那些书信，结果也许就会不一样。那些从未被宣之于口的事情被记录在纸张时是如此坦诚且令人动容，这启发了她想通最后的灵光。
  夏洛蒂要一颗“能被看到”的真心，要一位“深刻交流”的朋友，这些东西，其实完全可以被建立在安全模式里。
  只要她们的距离足够远。
  “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每个月的这个时候，我都会给你提及的地址寄一封信。不知意下如何？”
  “另外：为了让我们的交流不至于冷场，我想也许我可以先开启一个话题。”
  “你知道，什么是‘月食’吗？”
  她当然也可以利用这位身份不凡的朋友，串联起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