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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3)

  那些闲话压根不属实,老奴怕殿下听了心烦,索性不提,如今想想,老奴错了,不应该瞒而不报,请殿下责罚。
  瑞王慢慢恢复了冷静,对心腹老仆说:下不为例。
  是!
  瑞王想了想,准备一壶好酒,明天请宋大夫来,本王有话问他。
  糟糕,该不会要吵架吧?老太监欲言又止,最终明智遵从,好,老奴待会儿就去安排!
  去吧。
  殿下,这药膳?
  瑞王看着由宋慎的方子烹成的药膳,不满于对方绝口不提内当家一事,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起身说:不饿,不吃。语毕,他拿了本书,抬脚走了。
  老太监不敢多劝,吩咐下人撤走了食物。
  夜里,瑞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恨不能唯一门客就在枕边,好一把揪起来问话!
  次日一早,瑞王准备了满肚子的话,打算问个彻底,谁知,派出去送口信的小厮却禀告:
  启禀殿下,医馆管事说,宋大夫外出办事了,离开前没交代,不清楚其去向。
  瑞王皱了皱眉,去别处找了没有?
  小的也去紫藤阁问过了,不在。
  瑞王若有所思,知道了。
  内当家三个字,犹如三根针,深深刺入他的心,令其时刻不痛快,倍感煎熬,急欲听听对方的亲口解释。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是第一次动了真心的人。
  午后,天放晴,冬阳照得雪地亮堂堂。
  瑞王拢了拢披风,踏出房门,面色平静,步伐坚定。
  殿下,殿下!
  老太监尾随,小声劝道:大冬天,还是少出门吧?明天便是赏花宴,宋大夫答应出席,就一定会出席,到时再聊也不迟。
  瑞王自顾自往外走,书房里闷,我出去透透气。
  想透气,可以去园子里散步啊。
  瑞王加快脚步,不了,我出去逛逛,你专心布置明日宴席,不必跟着。
  老太监只能答应,目送主子走远,叮嘱随行护卫,跟紧些,务必照顾好殿下,早些回来!
  傍晚,王府马车缓缓停在了南玄武堂外。
  医馆大堂内弥漫着药香,看病的、抓药的、称药的、开方的人来人往,拥挤嘈杂。
  周彦清一踏进大门,便被柜台后的夏莉发现了。
  哟,小周,你怎么来啦?
  我找阁主。
  夏莉喜欢红色,一年四季多穿红色衣服。她迈步,水红袄子摇摆,小师弟出去了,不在。
  他去哪儿了?
  不清楚。夏莉站定,仰头打量对方,隐约流露看热闹的笑意,你昨儿喝得烂醉,怎么不多歇会儿?头疼吗?
  周彦清看得分明,忍着厌恶答:多喝了几杯酒,睡一觉就没事了。说话间,他快步走向后院。
  哎?你、你做什么?
  周彦清头也不回,我有事,着急找阁主。
  我说了,他不在!夏莉斜掠鬓发,皮笑肉不笑,唉,算了,你不相信我,自个儿找去吧。
  少顷,门口响起来客的动静,她循声扭头一看:
  瑞王披着霜色披风,率领几名护卫,稳步走了进来。
  她瞬间呆了呆,旋即扬起笑脸,小跑迎接,哎哟,稀客,真是稀客呀!
  瑞王摆摆手,示意妇人莫嚷,温和说:本王路过,顺道进来瞧瞧,宋大夫在吗?
  不巧,民妇的师弟出去了。夏莉刚想请贵客进客厅喝茶,却见贵客停下脚步,定定望着对面:
  周彦清站在通往后院的帘门前,措手不及,杵着不动,隔着病患人群,与瑞王对视
  第54章 决裂
  殿下,您
  瑞王抬手打断夏莉, 小声些, 别惊扰了前来看病的百姓。
  是, 是!夏莉毕恭毕敬。
  瑞王长身鹤立,面如冠玉,按捺急切感,冷静望向传闻中紫藤阁的内当家。
  身份相差悬殊的两人, 隔着拥挤的病患人群, 遥遥对视。
  周彦清措手不及,仓促藏起眼里的忌惮与厌恶,意欲显得不卑不亢, 神色却不由自主畏缩躲闪,既是心虚,也是自卑。
  站在对面的,乃亲王, 尊贵显赫,气度不凡。
  凭瑞王的地位, 根本无需刻意展现, 一出现,矜贵气势便镇住了全场。
  而且,瑞王不仅身份尊贵,又年轻俊美,素有才名。
  我拿什么跟他比呢?苍天何其不公!周彦清不服,却不得不服, 郁愤至极,且自惭形秽。
  瑞王生来尊贵,备受瞩目,习惯于被人悄悄打量,以前碰面时,他从未认真观察过周彦清,但今天,他定定审视:
  华服金冠,高瘦,五官略显阴柔,透着世故与精明劲儿。
  瑞王疑惑暗忖:看起来,不像是幽默风趣的人啊。
  宋大夫率性爽朗,会喜欢一个世故精明的内当家吗?
  夏莉旁观片刻,靠着女人直觉,敏锐感受到剑拔弩张气息,斜睨了一眼周彦清,旋即凑近瑞王,赔笑问:外头冷,殿下赏脸进厅里坐会儿吧?喝杯茶,暖和暖和。
  瑞王若无其事,收回审视周彦清的眼神,摇摇头,平和答:不了,天色不早,本王有事赶着回府。
  那您忙,您忙。夏莉满脸堆笑,等师弟回来,民妇一定告诉他您大驾光临过!
  顺道罢了,不必当成大事。
  瑞王观察过周彦清之后,冲动急切感慢慢消散,定定神,转身时,忍不住又望向周彦清,感慨心想:此前没留意,如今细察他,梗着脖子,眼里流露厌恶不甘之色,明显视本王为敌人了。
  瑞王转身,从容不迫迈出医馆门槛,始终未端架子摆脸色,更不屑仗势欺人。
  他只在乎宋慎的选择与解释,无意与闲杂人等打交道。
  堂堂亲王,既温文尔雅,亦傲骨无双。
  殿下慢点儿,小心门槛。
  宋大夫忙什么去了?
  夏莉殷勤相送,恨不能搀扶贵客,有问必答,师弟的具体行踪,民妇不清楚,他这几天,去给两位诰命老夫人看了病,又去给庆王爷请安,还受邀去与朋友喝酒,整天东奔西走。但您放心,明日贵府赏花宴,他肯定会准时赴宴!
  瑞王离开医馆,寒风吹得他发带飘扬,俊逸出尘,心不在焉问:你知道赏花宴?
  听师弟提过。
  夏莉眼珠子一转,试探说:南境没有腊梅,民妇活了半辈子,从未见识过腊梅园,本想跟随师弟上王府见见世面,谁知,他说受邀才能出席。唉,民妇没眼福。
  紫藤阁的事儿,她应该清楚。瑞王在护卫簇拥下走向马车,稍一思索,温和道:赏花而已,你若是感兴趣,明日现在便可以去逛逛梅园。
  啊?夏莉喜出望外,真、真的吗?
  当然。
  多谢殿下!夏莉一生深切向往富贵荣华之地,唯恐瑞王反悔,颠颠儿尾随,那,民妇护送您回府?
  瑞王点了点头,登上马车。
  谢谢殿下!
  于是,傍晚时分,一行人踏进腊梅绽放的园子,瑞王背着手散步,夏莉则兴奋东张西望。
  积雪铺了满园,腊梅冷香清幽,红白相映,景色怡人,令瑞王变得沉静。
  有几件事,本王有些好奇,想问问你。
  什么事?您尽管问,民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瑞王沿着小径赏花,宋大夫离开师门后,是如何认识他义兄的?
  夏莉嗅了嗅花香,脱口问:殿下竟然不知道吗?你们那么要好她回神,慌忙垂首,民妇多嘴了,求殿下莫怪。
  瑞王沉默不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咳,民妇打听过。夏莉心思转得飞快,简略告知:我师弟艺高胆大,十四岁开始闯荡江湖,在南江一处渡口认识了小周。当时,小周与偷他荷包的毛贼们打了起来,却寡不敌众,我师弟仗义相助,两人恰巧同路,便结伴同行,半年后义结金兰,从此以兄弟相称。
  瑞王放慢脚步,内心五味杂陈,以前仅是佩服对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如今听着却刺耳了。因为,陪伴对方经历风雨磨难的人,不是自己。
  少顷,他斟酌发问:他们似乎挺要好?
  夏莉笑了笑,毫不犹豫,趁机贬低与自己屡生嫌隙的周彦清,关系是挺不错的。毕竟相识十几年了,我师弟重情义,一向把义兄当亲人,慷慨大方,除了他自个儿,什么都舍得给兄长!
  瑞王边听边思考,他义兄年纪不小了吧?
  小周比我师弟年长三岁,至今尚未成亲。夏莉压低嗓门,他天生断袖,带歪了我师弟,却硬不承认。
  寒风一吹,梅花漫天飞舞,瑞王随手拈了一瓣,哦?
  您不信呐?夏莉的话匣子一打开,满腹抱怨便憋不住了,小声告知:当年,我师弟明明想开办医馆,却被小周以种种理由劝阻了,改为经营紫藤阁,耳濡目染嘛,他慢慢把我师弟带上了歪路。
  瑞王叹道:不该将所有过错归咎于别人,也怪他玩心重,意志不坚定,否则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殿下所言甚是!
  夏莉话锋一转,继续贬低周彦清,我师弟确实玩心重,但小周作为兄长,居然引导弟弟走歪路,明显失职了。唉,这些话,民妇一直不敢说,怕小周听了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就给我师弟脸色看。
  瑞王自有考量,并未全信,慢条斯理说:十几年的交情,自然非同一般,难怪他能成为宋大夫的内当家。
  哎唷,哪里!
  夏莉纵横情场半生,霎时明白了刚才医馆内两人的对视之意,使劲摇头,坚定道:根本没有的事儿!我师弟与小周之间,仅有手足之情,内当家一说,是下人们嚼舌根开玩笑的,当不得真!
  瑞王把梅花花瓣放在矮枝上,空穴来风,此事多少有些影儿吧?
  没有,没影儿!这件事传得离谱了。
  夏莉唉声叹气,透露道:民妇不敢瞒着您,其实,是小周一厢情愿,明里暗里地纠缠,逼得我师弟平日住医馆,不敢常回紫藤阁。
  瑞王皱眉停下脚步,纠缠?
  是啊,但殿下放心,我师弟拎得清,从未接受过!
  夏莉越说越起劲,滔滔不绝,良久,自豪道:我师弟的为人,殿下应该了解,他性格豪爽,恩怨分明,别人给他一分好,他能还十分!
  瑞王赞同颔首。
  他呀,大大咧咧,心里没成算。夏莉十分不满周彦清牢牢把控紫藤阁管事大权,不遗余力地贬低他,譬如,小周喜欢瓷玉古玩,师弟每次一得了,转手便送给义兄,从不吝啬。
  他对朋友慷慨,却懒得收拾自己,常年穿着各式半旧不新的武袍,兄弟俩站一起,哥哥像财主,弟弟像小厮。
  瑞王莞尔,他一贯不讲究服饰,府里准备了也不穿,嫌麻烦。
  哈哈哈,我师弟就是那性子!夏莉恳切道:还请殿下明察,千万不要误会他。
  瑞王正色表示:本王相信他。
  不久,风渐渐大了,雪花纷飞,天色阴沉沉,至入夜时风雪交加,严寒逼人。
  深夜紫藤阁
  周彦清独坐卧房内,面对烛台和一个空酒壶,出神地胡思乱想。
  蜡烛越燃越短,他盯着烛泪堆积,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推开。
  吱嘎一声,惊醒了半醉浑浑噩噩的周彦清,他诧异抬头:
  宋慎披着玄色披风,头上身上落了厚厚一层积雪,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是你啊,突然推门,吓我一跳!
  周彦清欣然站起,笑了笑,转瞬却发现对方脸色有异,忙关切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事了吗?
  宋慎踏进屋子,带着一股凛冽寒气,沉默走向义兄。
  坐下说话,晚饭吃了没有?周彦清熟练照顾对方,外面下好大的雪,忒冷,来,先喝杯热水。
  宋慎双手垂在披风里,没接杯子,目不转睛端详义兄。
  怎、怎么了?周彦清被盯得不安,到底出什么事了?
  宋慎眼里有血丝,目光难掩失望。
  哎,说话啊!
  夜深人静时分,室内无人开口,只有风雪肆虐声。
  宋慎沉默许久,哑声开口道: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周彦清晃晃半醉的脑袋,一拍额头问:你之前派人暗查掉包情蛊一事,有结果啦?谁干的?
  宋慎摇摇头,沉声答:情蛊一事尚无结果,但暗查中,我无意中查到了你头上。
  周彦清脸上的关切之色僵住,愠怒问:哼,难道你还在怀疑我?我敢对天发毒誓,情蛊被掉包一事,与我无关,如有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慎罕见的面沉如水,缓缓问:那你敢不敢发一个没蓄意谋害瑞王的毒誓?
  周彦清瞬间呆住,心虚后退两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两人对视,室内又是一阵死寂。
  宋慎一声长叹,疲惫道:我们不适合再做兄弟了。
  周彦清脸色突变,不敢置信,厉声问: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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