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节
“大哥,你来了,我方才炖了些滋补的燕窝,咱们一会给娘娘送去吧。”
喜儿将衣服晾好,将手在抹布上擦干,方才走到杨大力身前。
“不必了。”
杨大力冷冷的看着喜儿,沉声说道。
“大哥…怎么了…?”
察觉到杨大力冷冰冰的语气中略带一丝微怒,喜儿抬起头,愕然的看着杨大力。
“我问你,是不是你偷了娘娘的玉钗,是不是你去通风报信,是不是你害的娘娘和赵文被关进宗人府?”
杨大力一步步向喜儿逼近,冷冷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
“我…”
喜儿登时愣住,一双眼里写满了惊恐不安,看着杨大力一步步逼近而来,仿佛一座大山迎面压来,压得她喘不过起来,只好一步步的后退着。
“是不是?你若敢再说半句假话,我就一掌拍死你!”
杨大力恼怒的看着喜儿,心中失望之极,右手高高举起,作势便要对着喜儿迎面拍去。
杨大力是一个铁打的汉子,且习武多年,这一掌拍下去,莫说是喜儿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就算是普通男子,恐怕不死也残废,要是对着喜儿拍下去,恐怕难有活命。
“大哥…我…”
喜儿惊恐的看着杨大力,一行泪水自面上缓缓滑下,此刻她的心中除了懊悔就是自责,她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她是细作的事,早晚会被发现,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让人措手不及。
“说!”
杨大力怒目欲呲,怒声喝道。
这一声怒喝将喜儿吓得心胆俱裂,浑身猛地一抖。
“是,我是细作…大哥你打死我吧…我…”
喜儿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等着杨大力一掌将自己打死。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喜儿脸上登时多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整个人被打的跌倒在地,半天也回不了神。
杨大力痛心疾首的看着跌倒在地的喜儿,眼神中满是失望。
终于,还是没能对她下得了手,那本该将她直接打死的一掌,最后还是变成了一记耳光。
还是不忍心对她下手吧,即使知道她是一个细作,即使知道她是来害自己的,可是,还是不忍心将她活活打死吧。
“你滚吧,滚吧。”
杨大力叹了口气,转过头不再看他,颓然的挥了挥右手,沉声说道。
喜儿怔怔的伏在地上,抬头看着杨大力,一双眼里满是悲伤与绝望,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被打的红肿不堪的左脸仍然一片麻木,透过模糊的泪水,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
“快滚,从此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不要再靠近我们,你若是再敢去害娘娘,我便要你的命。”
厌恶的对着面前的女子挥了挥手,转过头不再看她一眼,只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便会狠不下心来这样对待她。
“大哥…”
喜儿张开了口,呆了半晌,终于喊出了这两个字,这两字包含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感,也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无奈与悲伤。
“住口!从今以后我再不是你大哥!我没有你这个妹妹!”
这两个字仿佛一道惊雷狠狠地击中了杨大力内心最痛楚的地方,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伏在地上的女子,怒声喝道。
“我问你,你第一次进我房里给我送酒菜时,是不是事先就知道我的衣服破了,所以才随身携带着针线盒?你根本从一开心就不安好心,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来接近娘娘,是不是?”
杨大力冷笑一声,冷冷的说道。
喜儿紧紧的咬了咬嘴唇,开了开口,最终还是没有说话,算是对杨大力的话默认。
“我早就该知道你不对劲,哪有人随身携带着针线盒的?你若不是一开始就打算骗的我的信任来接近娘娘,又岂会无缘无故的来讨好我?枉我将你当妹妹般对待,你却一心只想利用我,你滚吧,我再不想多瞧你一眼。”
杨大力转过头去,不愿再多看喜儿一眼。
“不错,那天我确实是故意带着针线盒,而且你的衣服其实并没有破,是我在手中藏了一枚刀片,在你将衣服递给我时,我方才用刀片悄悄将你衣服划破。”
喜儿凄然一笑,缓缓说道。
“好好,真厉害,我杨大力没有这么厉害的妹妹,你这么厉害,我杨大力也不配做你大哥,你快滚吧。”
杨大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讥笑,冷声说道。
“我确实是晋妃娘娘安插到你们身边的细作,我的任务便是将你们的一举一动毫无遗漏的汇报给晋妃娘娘,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你来接近赵妃娘娘,然后博取赵妃娘娘的信任,这样我便可更加方便的完成晋妃娘娘派给我的种种任务。”
喜儿站起身来,定定的看着杨大力,那眼神也不知是绝望还是悲伤,凄然一笑,缓缓说道。
“那天我仿着娘娘与赵文的笔迹,各自给他们写了一封信,将他们引到畅音楼,为防赵文起疑,我便偷了娘娘常戴的玉钗随信一同送去,如此一来,赵文定然会前去畅音楼与娘娘相见。”
喜儿一双眼仿似一潭死水,定定的看着杨大力,缓缓说道。
“哼!娘娘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教你如此恨她?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这些日子来,娘娘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难道你的心肠真的比蛇蝎还要歹毒?”
杨大力转过头,鄙夷的看着喜儿,冷冷的问道。
“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生来就是给人家做棋子的,我若不乖乖听命,在这后宫中难有活路,而且晋妃娘娘还用我七十高龄的奶奶来要挟我,我若是不乖乖听话,她便要将我奶奶丢去山上喂老虎,晋妃娘娘心狠手辣,她说出的话就一定做得到,我贱命一条,死也无妨,可怜我的奶奶孤苦伶仃一人过活,临老还要被丢到山上喂老虎,我实在不忍心,除了乖乖听命于她,我实在别无他路。”
喜儿定定的看着杨大力,哽咽着说道。
“呵…说得真好听,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自己?难道为了你自己,你便可以置他人性命于不顾?”
杨大力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讥笑,面上尽是掩不住的鄙夷与轻视。
那个深夜为他热酒热菜的女子,那个坐在灯下为他缝衣补鞋的女子,那个有着浅浅笑容的女子,那个会在他彷徨失落时轻声安慰他的女子,那个说过会永远陪在他身边的女子,在这一刻,已经在他的心里死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嘴谎言,心肠歹毒的女子。
那些承诺,那些回忆,终于只能深深的埋葬起来,那些属于记忆中的画面,也将被深深的埋葬在心底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可是,我对大哥的感情,却从没作假,这些日子来,大哥已经住进了我的心里,这么多年来,喜儿第一次在宫里感受到他人的关爱,第一次感受到有人疼爱的感觉,这些天来,我也很后悔。”
喜儿带着一丝哭腔,眼中满是哀求,哽咽着说道。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管你做了什么错事我都可以原谅你,除了这件事!你差点把娘娘害死啊!你叫我如何原谅你?你叫我如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明知她是我最在乎最亲近的人,你为何非要害她不可?”
杨大力转过头,痛心疾首的看着喜儿,沉声说道。
“大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我再也不做对娘娘不利的事情…你原谅我吧…”
喜儿猛地扑到杨大力怀里,泪水滂沱的哭泣着,紧紧的抓住杨大力的衣袖,不肯放开,想要尽最后一丝力量来挽留。
“晚了!一切都晚了!从你偷她玉钗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已经结束!一切都完了!你走吧!走吧!”
杨大力眉头一皱,心中一沉,将怀中的女子猛地推开,女子被推的跌倒在地,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你走!从此不要再踏进清幽宫一步!以后倘若让我看见你找机会接近她,我便一掌拍死你!滚吧!滚的远远的!再也不要靠近她!”
杨大力冷冷的看着伏地痛哭的女子,眉头紧皱,眼中神色复杂,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说出了这番决绝的话来。
话毕,转身便踏着大步离去,再也不去多看她一眼。
只余下女子孤单的身影,独留在院中,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任由泪水滂沱了视线。
那些属于记忆中的画面,终于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不再去想,不再去理会,甚至不敢去碰触。
晋妃身着苏锦掐花嵌银流云粉皑梨花白宫装,腰间钩织淡鹅黄挽同心结子缀丝穗束腰,百褶梨花云边泥金火鸾暗纹花团笑魇绸曳地迤逦襦,罩一层淡鹅黄烟云软罗水绉纱,轻轻斜靠于美人榻上,斜坐时朦朦胧胧,教人看不真切。
手轻轻置于膝上,腕上一只古银勾丹鸢朝阳镂空镯子,透露出年代的久远沧桑。
女子容颜姣好倾国倾城,黛色远山眉泛出微微青色,眼角火红点上几丝云,金灼睫毛长长弯,在眸子上投下一方华美的阴翳,一双眼犹如养在水银里的两丸黑水晶,清澈明亮,只眼尾轻轻一扫,便明艳不可方物。
轻轻的打量着跪在面前的小宫女,眼中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你被赵妃赶出来了?”
嘴角勾起一弧蔑笑,轻启朱唇,慢吞吞的问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已经被赵妃娘娘赶出清幽宫了,如今不知该去何处,还请娘娘明示。”
喜儿跪在晋妃面前,低垂着头,轻声说道。
“没用的小蹄子!怎么会被赶出来?如此一来你的身份岂不是也暴露了?留你何用?”
香儿狠狠的瞪着喜儿,沉声说道。
“赵妃娘娘确实知道奴婢是晋妃娘娘派去的细作了,所以奴婢才会被赶出来。”
喜儿低垂着头,一张脸埋得低低的,教人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香儿一听这话,心中一惊,面色顿时一变,眼中闪过一线杀机。
“不仅被赶出来,身份还暴露了,如此一来更加留你不得!万一赵妃告到皇上那儿,娘娘岂不是惨了!”
香儿咬着牙恨声说道,眼中闪过浓浓杀机,当下便想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且慢,赵妃若是能奈我何,此刻本宫还能平安无事的在延喜宫吗?一来她无凭无据,单凭一个小宫女几句片面之词,凭什么让人相信是本宫安排的细作,二来就算本宫当真安排细作去清幽宫又如何,眼下太后对她恨之入骨,太后才不会管本宫是不是在她身边安排细作,三来本宫的父兄尚在朝为官,她一个小小的班婕妤凭什么和本宫斗,就算皇上来了,也奈何不了本宫,怕什么?”
晋妃淡然一笑,缓缓说道。
“娘娘说得有理,香儿愚钝。”
香儿赶紧对着晋妃谄媚一笑。
“那就饶你一条贱命。”
随即又转过头,换上一副恶狠狠的嘴脸瞪着喜儿。
喜儿没有说话,仍旧低垂着头,呆呆的跪在地上。
“既然被赶出来了,就回来延喜宫伺候本宫吧,如今本宫身边正好缺人,你以后就跟在本宫身边吧。”
晋妃掩面笑道。
“谢娘娘。”
喜儿抬起头,一张脸喜怒难辨,不带一丝感情冷冷的说道。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晋妃轻轻一挥手,喜儿便站起身来,躬身作揖,缓缓退下。
“娘娘,这个小蹄子留着后患无穷,不如直接灭口,扔进后院的枯井中,免绝后患。”
香儿看着喜儿离去的背影,眼中杀机阵阵,沉声说道。
“暂且留她一命,毕竟她也是为本宫办事才被赶出清幽宫,如今倘若本宫杀她灭口,往后谁还敢替本宫办事?况且留她以后多少也有一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