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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

  别把我当傻子。还为什么要追求我,你当我不知道你是追不到容意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的吗!追了那么多年,手段用尽了也没如愿以偿,只能找上我这么个赝品,你还真好意思
  话尾转为了一声痛哼,曲海遥被刘家仁狠狠甩在了立柱上。曲海遥感觉自己整个背都痛麻了,另一头远远看着的几个人吓了一跳,邹斌他们刚想过来就被刘家仁的下属拦住了,只能看着刘家仁捏着曲海遥的下巴把他的脸掰向自己。
  你是怎么知道的?!刘家仁的声音又低又阴狠,听上去十分可怕。曲海遥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一半是痛的,一半是被刘家仁捏得变形。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扯出了一声冷笑:因为我和容意一样不是傻子!你以为我比他好糊弄?死了这条心吧你!
  你这么惺惺作态的样子容意见过吗?我现在倒是好奇你打的什么算盘了,想把我捧红、把我培养调教成另一个容意,然后跟他叫板?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得到他了吗!你是心理变态吗!
  刘家仁在曲海遥的低吼声中阴冷地笑了出来。这时候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那副伪装出来的优雅绅士的面孔,而是像贪婪的猎人垂涎猎物那样可怖。你还真以为你能和容意相提并论了?你算什么东西?要是没有我,你连大荧幕的边儿都摸不到,还有那个装高洁的劲儿来推了我的戏?你要是这么出淤泥而不染,就别贴着人家炒作什么小容意啊!
  曲海遥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被像擦丝器一样的东西凌迟着,痛得连跳动都不会了。他竭力忍耐着这痛楚,开口讽刺道:是!他高高在上,他白月光,那你去追啊!别让我这蚊子血脏了刘总的手,放开!
  曲海遥狠狠地推开刘家仁。他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直把压制着自己的刘家仁推得险些趔趄倒地。曲海遥沉重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瞪向刘家仁的眼睛发红,不知是气的还是伤心的,大概二者兼有吧。
  刘家仁站稳之后表情仍然十分吓人,眼神甚至称得上恶毒。曲海遥正一身怒意瞪视着他,丝毫不显畏惧。
  好,你有胆量,我之前是小看你了。刘家仁阴笑出声。但你知道容意在出人头地之前经历了多少吗?他好整以暇地抬起一只袖子,整理着袖口的布料和袖扣,眼睛却仍然死死盯着曲海遥,恶意毫不掩饰。
  普罗米修斯被锁在山上任秃鹰啄咬了三万年,才等到海格力斯的搭救。你觉得你能撑过三万年么?
  曲海遥看着刘家仁那一张冷笑的脸,也毫不退缩地露出了一个他认为最无所畏惧的笑容:容意就撑过了三万年。
  那是因为他就是普罗米修斯。你算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东西,还轮不到刘总来评判。
  好、好,刘家仁点着头,满脸的嚣张,希望你能在这个圈子里活到明年今天吧。
  说完,刘家仁稍微整了整衣襟,幽深地看了曲海遥一眼之后转身离开,只剩下曲海遥一个人留在原地,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自己从心灵深处向外波及的颤抖。
  第6章
  时间是下午五点三刻,地点是枫丹瑞雅的宴会厅。这个宴会厅可能是整个华北地区面积最大的,天花板有将近十米高,一盏盏形状相互呼应的华贵吊灯垂下来,将整个宴会厅装点得金碧辉煌又典雅时尚。
  宾客们越来越多,不光是光鲜亮丽的娱乐圈,社会各界的名流都受邀参加这场时尚盛典。衣冠楚楚的男女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各种各样的交际关系在人与人之间形成,佐以各色品质绝佳的酒类,让与会来宾们享受到名利场的至高体验。
  不过就算这里的酒类确实都品质绝佳,但也不会有人真的就冲着酒来,像曲海遥这样像是要把自己溺死在酒杯里的就更少了。邹斌根本不理他,只自顾自地在人群中交际着。曲海遥现在把刘家仁彻底得罪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才刚刚为公司创造出一星半点的收入,就已经注定了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现在邹斌只盼望刘家仁要针对就针对曲海遥一个人,别把整个汇星文化拖下水。
  曲海遥也乐得自在。他谁也不认识,谁也不想认识,被欺骗、被当面打脸的痛楚似乎是过去了,在跟刘家仁摊牌的时候那种尖锐的痛被冲天的怒意包裹着,感觉不到多刺人。但现在,当怒意渐渐褪去,理智让曲海遥明白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之后,莫大的空虚感像海浪一样一阵一阵地劈头盖脸砸在他头上身上,砸得他全身冰冷、不断钝痛、难以呼吸。
  如果说之前那段在国外忙碌的时间里,他还只是朦朦胧胧地感觉到钝痛的话,刚才就是将他的疼痛生生剥开、暴露在空气之中了。曲海遥又感觉到自己的脑子被劈开,而且这次还是劈成了三瓣,一瓣大脑极为现实地纠结在自己以后在公司里、在这个圈子里应该如何自处,一瓣大脑在为自己被蒙骗、被羞辱的事实而怒不可遏,而最后剩下的一瓣大脑之中无法控制地不断回荡着刘家仁温柔时的样子。
  当时的曲海遥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自己是个女人,可能早就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刘家仁的西装裤下了,但曲海遥从未对心理学有过什么研究,他从来没有明白过,这样的想法只是自己在内心中给自己划下的安全界限。
  因为自己不是女人,所以即使被刘家仁这样对待,自己也是安全的。不是女人是曲海遥给自己下的咒语,只要待在这个安全地带,自己就不会沦陷。
  但事实上已经沦陷了。要利用咒语才能控制住的心,早就已经不是真心了。曲海遥的真心大概已经向刘家仁投怀送抱,守着他的只是他那一点点拿不出手的属于直男的尊严。
  而现在他感谢自己的直男尊严。曲海遥自嘲地翘着嘴角,一口喝干杯子里的东西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有点辛辣、入口十分酸涩,像是在品尝自己没有流出来的眼泪的味道。他整个人发晕,又像是水分被蒸干的鱼,连扑腾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他急于补充水分,可这奢华到该死的会场里没有多少蒸馏水,更多的液体饮料是能够显示身份地位的酒类。这时候的曲海遥也不挑了,酒就酒吧,他不管不顾,抓起什么就喝,十足的放荡落魄。
  他酒量不大也不小,刚才那一阵抓着什么都喝,手里嘴里都没个谱,各种酒类混了一通,现在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了。脑子嗡嗡发胀,勉强还算清晰的视线里,宴会厅的光线暗了下来,事先布置好的水晶台上,当红女主持和国内一位老牌男模携手登台,《MENU》中国版十周年庆典正式开场。
  隆重的音乐和变幻的灯光都让曲海遥的头晕越来越严重了,他压根儿没听台上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能做的只是撑着自己的身体努力寻找洗手间的位置。好像是在那边吧曲海遥勉力支撑、保持着还不算东摇西晃的脚步,慢慢地朝洗手间的方向挪了过去。
  这一路简直是跋山涉水,但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一楼的洗手间人满为患,也不知道为什么庆典正进行到重中之重的时候大家却都跑过来上厕所。曲海遥暗骂了声娘,只有在自己脸上泼了点水,稍稍清醒了一点之后打算往楼上的洗手间走。
  但一走到厅边他就挪不动步子了。
  这时的水晶台上站着的三个人里,中间就是容意。
  容意大概是那种天生的聚光灯焦点。台上的三个人里男模的身高属于鹤立鸡群,容意比脚上踏着恨天高的女主持也高不到哪里去,但旁边两个人的光芒加起来也没有容意一个人耀眼。
  曲海遥觉得有点恍惚,他刚从一楼洗手间出来,现在正站在宴会厅侧门,从他这个角度看台上,虽然看得不正,但恰好突出了容意线条分明的颧骨和下颌骨,他笔挺的脊梁、细瘦的腿、剪裁完美的华服、绚烂耀眼的灯光,都让容意显现出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特殊气质。
  这个人就是容意,是刘家仁闪闪发亮的求而不得。而自己呢?曲海遥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打湿的袖口,被冷汗浸湿的衬衣,因为酒精的作用潮热着、却又被泼了好几捧冷水的脸,妆容乱成一团。
  狼狈到了极点。 就这样还敢称作小容意?他想起下午刘家仁对他的恶毒讽刺:你算什么东西?
  一股汹涌的怒意突然冲上了曲海遥的大脑,他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落到如此境地?只是因为我跟台上的这个人长相相似,我就要活该被戏弄、被蒙骗、被诱哄至茫茫然交出真心之后又被砸个粉碎?而台上那个人呢?他也只是和我相似而已,如果我和他调换位置,早十年进入这个圈子、认识了刘家仁的人是我,那今天要受尽屈辱的人就是容意!
  或者,如果当初的刘家仁用之前的那种方式来追求我,可能我们早就早就
  曲海遥蓦地一个警醒。他居然到现在都在隐隐期待着和刘家仁还有以后,到现在都还觉得刘家仁这个人是值得期待的,到现在都没有明白,那个让他愿意交付出真心的刘家仁是扮演出来的假象、而将他的心摔得粉碎的刘家仁才是真实的。
  不是好情人,而是好刽子手。曲海遥到现在才恍若大梦初醒般认识到这一点,而台上那个人,早在十多年前就明白了。
  自己果然是个赝品、劣质品,那个人才是珍贵的白月光。
  太丢脸了曲海遥落荒而逃,无头苍蝇一样找寻着去二楼的路,还因为极度的混乱连着走错了两次,等到第三次终于撞进洗手间的时候,他终于天旋地转地扑在了洗脸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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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心的呕吐感来袭的时候正好有人用力拍打着曲海遥的侧脸,后来想想真是谢天谢地。有多少人在酒精昏迷中被自己的呕吐物窒息而死,要真那样死了,估计曲海遥真会羞愤到化为厉鬼。
  但当时曲海遥哪里想得了那么多,他只想吐。把他从地上捡起来的倒霉蛋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一边支撑着他烂泥一样的身体一边冷声说给我忍着,然后拖着他移动。中间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曲海遥完全没意识,只本能地勉力克制住想吐的冲动。直到耳朵里听到有人说了一声好了你吐吧,他就像听见了发令枪一样抱着手上唯一能抱住的东西拼命吐了起来。
  后来他才知道他抱着的是马桶。
  曲海遥在隔间里吐得惊天动地,容意顺手带上隔间的门以免有人进来看见,他皱着眉头盯着和马桶相亲相爱的醉鬼,以免他把自己溺死在马桶里。见他他吐得差不多了,容意又过去拎起他的上半身,让马桶感应冲洗。
  真沉。
  曲海遥连身型都和容意像,看着瘦,其实挺有分量。容意正在发愁该怎么把这个醉鬼拎出去,自己当然能搬得动他,但这里是公共场合,万一人来人往的看见了,样子总归不好看。大小容意结伴大醉什么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的八卦标题。
  地上的醉鬼发出难受的呜咽声,容意懒得理他,刚想干脆无视的下一秒钟就像感应到什么一样闪电般地退开一步,好险就让这个醉鬼把吐得脏兮兮的手和脸蹭在自己裤子上。
  容意今天这一身行头值两百多万,他已经气得想骂娘了。他阴着脸任凭这醉鬼摔在地上,转身抽了一堆纸巾,然后矮下身子扳起曲海遥的脑袋,动作很粗暴地擦拭着那张醉醺醺的脸。
  醉鬼总算睁开了眼睛,用一种极其茫然的眼神二愣子般环视了一圈。容意不耐烦地说:听见我说话吗?你助理电话多少?我打给他让他进来接你像什么样子!
  最后一小句简直听得见火星子。容意向来不是个喜欢照顾流浪动物的,更何况是人。都是成年人,都有自我约束的能力,居然还在这种场合醉成这副鬼样子。
  但这小孩毕竟还是略有不同的,尤其是容意早听说了曲海遥推掉了袁导的那部《丰年》。当时的容意乍听之下确实吃了一惊,袁导自己也很吃惊,几人聚在一起时还在猜测这到底是怎么个状况,但容意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些猜测。
  真实情况和容意猜测的也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对这孩子,容意毕竟还是多看了一眼。但最多也就到这儿了,容意看着曲海遥这副茫茫然的样子就来气,忍不住想伸手抽他。可这一巴掌还没扇到,曲海遥突然出声了。
  容意吗?
  他声音带汽,显得朦朦胧胧的,又有一丝像是在撒娇的韵味。容意最看不来这副娇娇嗲嗲样子的男人,刚想开骂就听见声音的主人用那笼着水汽的娇声发出了一个刺骨的冷哼声。
  你真是发光。
  好像是一句赞美,但容意不可能听不出这赞美中的讽刺。他微微挑起眉,就见到曲海遥朦胧睁开的双眼里沉着苦痛和不甘凝聚而成的尖锐感。
  又好看、又厉害他像是在努力地将心里的想法组织成语言,但多少有些前后不搭。跟你一比,我就不成样子,曲海遥摇着头,但这动作显然加剧了他的头晕目眩,不成样子反正我就是个赝品,又烂又次
  容意有些听不下去。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猜测也只是大致正确,并非全部,现在看曲海遥的样子,他肯定不光是被胁迫那么简单。当年的自己是被胁迫,但曲海遥可能更惨。
  被欺骗当然比被胁迫更惨,容意本来就是这么认为的。他的目光里褪去了一些不耐烦的意味,多少显出了一些柔和。
  行了行了,他试图把曲海遥的身体扶正一些,你现在连品都不是,还什么赝不赝的手机在哪儿?我给你助理打电话。
  他在曲海遥身上摸索着找手机,却骤然被这醉得七荤八素的小孩握住了手腕。容意惊了一下,反射性抬起头来看着曲海遥,然后惊讶于自己只是少看了一瞬间而已,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居然就积累了那样多的戾气。
  但是我不甘心。
  一瞬间容意简直觉得曲海遥根本就没醉,他嘴上说着不甘心,而不甘心这个词就这样生动地映在他的眼睛里,冲散了所有那些纸醉金迷。
  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长得像你,凭什么我要遭这份罪?曲海遥的眼睛是红的,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潮在汹涌,因为我年轻、没地位,我就活该被欺负?活该被骗?我是不如你,不如你,我就活该被糟践?
  本来清朗干净的声音在酒精和戾气的双重作用之下熏晕得喑哑黯沉,容意的手腕被曲海遥扣得微微生疼。其实真要用力的话容意也不会挣不开曲海遥的控制,但这字字句句的控诉却让容意一时间没了挣脱的想法。
  没人知道容意有多明白这样的不甘心。曲海遥的脸和自己这么像,这样看着他,就像是穿越了十多年的时光看着当年那个无力又不甘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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