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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9)

  对,20号。曲海遥抓着头,重复了一遍日期。
  他还说要给你写首新歌放在总决赛唱?
  曲海遥的身体明显抖了一抖,事实上他听到容意这么跟他说的时候他好像整个人都坐在了一枚窜天猴上,嗖地一声自己把自己不知道发射到哪个星系去了。林琦眼镜后面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好半天才合上嘴,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了看曲海遥,一脸的欲言又止。
  那就去跟节目组说吧。林琦最后还是被迫面对了这个儿子早恋问题日趋严重的现实,可儿子这时候却明显犹豫了起来。
  写歌,还要过来跟我排练、比赛曲海遥显得忧心忡忡,真的没问题吗?我觉得太耽误容意的事儿了。
  林琦摁了摁太阳穴,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隐隐的头痛现在愈发面目狰狞地要破土而出了。我觉得你真没必要考虑这个。是你要去邀请的容意,然后容意答应了,你只需要考虑这个就行。至于容意那边的问题,我觉得他决定好了的事儿也就压根没你操心的份儿了。
  曲海遥抓了抓头,心里也知道林琦说的是事实。其实这种惶恐也是慢慢从思绪里生出来的,一开始听到容意跟他说的时候曲海遥满心满念只有难以言喻的震颤,他甚至都无法给那种瞬间从心口溢出、又暖又浓地流遍全身每条血管每个细胞的情绪命名,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需要了。
  这是什么呢?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但当时的曲海遥愣是没想起这句歌词来。
  林琦打发了曲海遥自己去通知节目组,转过头他就立刻鬼鬼祟祟地给罗彦打电话,而且还锁上了门。罗彦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打过来一样,接起电话来直接让林琦不用操心。
  容意自己有分寸。剧组这边也有些波动,都想拿他当靶子,他干脆也就以退为进了。你们不用为这个操心,他前几天正烦着呢,现在状态反而好了,还在写歌。
  林琦刚被罗彦劝得放下半颗心,听到最后那半颗心又提起来了。他忍不住愁道:这样真的好吗?他们俩这
  后面的话林琦有些不好意思说了,毕竟是容意的经纪人。罗彦听了他这半截话,难得笑了一声,反正对我来说不管好不好,都轮不到我操这份儿心,我是管不了容意的。既然我管不了容意,那我觉得你估计也管不了曲海遥。主动权从来不是掌握在我们手上的。
  林琦叹着气,甚至觉得有点自暴自弃了。作孽哟他发出了一声老嬷嬷般的感叹,罗彦在电话那头又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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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第七期《隐藏天声》塞浦路斯站,奥维耶娃意外地倒在了总决赛之前的最后一道城门下。当天因为急性支气管炎而状态不佳的她几乎没法开口唱歌,高音都是虚飘着往上走的,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能完整把整首歌唱下来就已经是托真主的福了。
  没办法,她被淘汰的时候耸了耸肩膀,一脸的无奈。还打算到北京的时候找亚辛蹭顿饭呢。
  曲海遥跟她打趣儿:只要你说要吃他的菜,就算你在月球上他也有办法跑上去给你做的。
  奥维耶娃笑着在曲海遥肩膀上虚捶了一拳:满嘴甜言蜜语!你越来越会逗人开心了,怎么?总决赛回北京,你胜算大了吧?
  虽然曲海遥没跟别的选手或节目组工作人员透露过自己想要拿冠军,但他总成绩一直最好,总决赛又在北京进行,他理所应当就成为了胜算最大的选手了。奥维耶娃和曲海遥私交也一向不错,现在她也被淘汰了,想起总决赛的事儿,她很感兴趣地凑过来想知道曲海遥会找谁做嘉宾搭档。
  曲海遥看着她那双琥珀一样、闪动着少女般顽劣的好奇色彩的眼睛,略微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就下定了决心。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凑近奥维耶娃压低了声音。
  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噢,亚辛问我我都没说呢。
  奥维耶娃眼睛更亮了。她好胜心有多强曲海遥是知道的,一见她这副兴致勃勃的样儿曲海遥就暗笑着心想宝押对了。
  我想请跟我关系最好的一个哥哥,和我一样是个演员,但他比我有名多了,叫容意。
  奥维耶娃立刻惊叫起来。是他!我看过他的电影!
  是嘛!曲海遥笑弯了眼,他就知道容意是真的很有名。我们还演过同一部电影呢,不过还没有上映。我们长得还很像,是不是!
  一说起容意来曲海遥就有点刹不住车了。不过奥维耶娃听了他最后一句话之后露出了一个有些意外的表情,然后拉开距离好好把曲海遥看了看。
  像吗?我觉得不怎么像噢。
  这下换曲海遥愣了:不像吗?可是在我们国家大家都这么说,我刚出道的时候还被叫做是小容意呢。
  奥维耶娃很是认真地对着曲海遥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摇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太像。可能五官有一点吧,但是你们看上去完全不一样,我看过容意好几部电影,但从那些电影里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本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嘛嘻嘻,奥维耶娃促狭地朝曲海遥眨了眨眼,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曲海遥连声叫不依,奥维耶娃开心地逗着他玩儿。就连奥维耶娃也感觉到总决赛来临在即,曲海遥的心情却一点不见紧张,反而是好到飞起。她以为曲海遥是对接下来在他家门口进行的比赛跃跃欲试,事实上曲海遥的思绪还没冲刺到那么远,光是停留在马上就能跟容意一块儿排练唱歌了!还是唱他给我写的歌!就够他回味一辈子的了,对这时候的曲海遥来说,拿不拿冠军好像都不太重要了。
  回到北京的那天,曲海遥和容意约好了在岑老师那儿见面,打算先把写好的歌过一遍。曲海遥难以控制地觉得心跳速率比平常高了一个档次,整个人都熏熏然发飘。天了噜!容意给我写了首歌!容意给我写了首歌啊啊啊!曲海遥恨不得在车上就打起滚来,结果被林琦好一顿说教,严厉制止了他这种没出息的行为态度。
  到了岑老师那儿之后还没聊两句话,容意和罗彦就一块儿过来了,曲海遥几乎是一见到容意就飞了过去,速度快得让他旁边的林琦只感觉到一阵穿堂风嗖地一下过去了。
  哥!曲海遥兴高采烈、欢呼雀跃地展示了一下移形换影,然后吧唧一下把两条手臂都绕到了容意肩膀上。
  你到得好快!我还以为要等到岑老师骂完我了你才会来呢,早知道我就再来早点儿了。
  曲海遥一副悔之不及的样儿。容意嘁了一声:省省吧,你被骂的样子我见得还少了?不过我也以为你还没到,还想先过来给老岑看曲子呢。
  跟在后面的罗彦和林琦对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里想的什么。容意和曲海遥这俩祖宗一阵子没见面,可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黏糊多了,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挺普通的兄弟或者前后辈,但是看今天这劲儿林琦在心里啧啧啧啧了几声,这是根本不让二旁人插嘴进去的架势啊。
  除了岑观隐之外,之前训练曲海遥的杜老师今天也在。在场的几个人都熟了,门一关容意就干干脆脆地把平板拿了出来,打开水果把那首新歌展示在众人面前。
  音乐流动出来的时候,屋里除了容意之外的几个人几乎都同一时间屏住了呼吸,等歌放完了,他们更是大气都不会喘一下了。
  这竟然是一首长达七分多钟的歌。曲海遥本以为做金属乐出身的容意会写出一首激昂的、让人血脉贲张的歌,然而最开始流进听者耳朵里的却是一阵低缓的古典吉他声。那种像是雨点打在潮湿地面上一样的质感让曲海遥整颗心都敏感得像是剥了壳的河蚌,因为他听出来了,这最开始的旋律,包括后面和进了钢琴声的一分多钟的时间里,容意描述的是那个晚上的曲海遥。
  是《MENU》十周年庆典的那个晚上,醉在洗手间里被容意捡到了的曲海遥。
  眼泪顿时就翻了曲海遥满脸都是。他眼睛大大睁着,都没想过要去擦一擦脸上的狼狈。这首歌就像是个旋涡,毫无征兆地将曲海遥拉回了过去时光的回忆当中,他顺着那旋律飞着,满心都是自己和容意相识之后的种种。他不知道这首歌容意写了多久,但他知道这首歌代表了什么。容意说是为自己写了一首歌,这真的就是为自己写的歌,别人可能根本听不懂,也没法像曲海遥这样感动。
  直到被林琦摇晃着的时候,曲海遥才把思绪从虚空里拉回来。林琦一边拿出纸巾给他擦脸一边着急地问他怎么了,曲海遥视线还是花的,睫毛上沾的都是泪珠。他呆然把那些盐水擦掉,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和下自己的情绪。
  林琦本来以为这货缓过来之后会觉得在男神面前丢脸,毕竟容意现在还正用一副挺嫌弃的眼神看着曲海遥,哪知道曲海遥的眼神热烈得像是久别的情郎,容意这视线接收者倒是还好,旁观的林琦已经尴尬得头发都一根根蹭蹭蹭地从头皮里蹦跶着往外跳了。
  看来我就不用问喜欢吗、好听吗这种蠢话了。容意翻了个白眼,不过表情还是挺愉悦的,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是戏谑里带了点温柔。岑观隐满脸的惊喜,看表情动作他简直想高高跃起鼓掌了:你小子我那么多年没听你写歌了,你变化真大啊
  人老了,可不是得有点变化了嘛。容意可有可无地玩笑着,提点意见呗。
  岑观隐和杜老师互相看了看,两人都沉默了一阵,然后杜老师发表了意见:作为单曲来说这样就很漂亮了,但你们要唱现场,还是国家大剧院,我觉得能改动的地方还挺多的,从中段就可以把弦乐加进去了,然后逐步提高弦乐的比例。国家大剧院哎,现场有那么好的条件,不利用干嘛呢。
  容意大马金刀地往台子上一坐,点头道:这个我也想过。主要是室内乐我丢了好多年了,心里也没个底,要不我来找你们干嘛来的。
  岑观隐和杜老师同时笑骂。岑观隐指着罗彦说:小罗不会给你掌眼啊。
  容意用极其嫌弃的目光瞥了罗彦一眼:就这货?除了鼓和鼓槌之外他还认识啥?
  一向冰山脸河蚌嘴的罗彦高高挑起眉毛:你又欠怼了是吧?那我给你意见你别听啊。打击全部重新换,前一分钟什么节奏乐器都别用,两分钟之后上贝斯,后面定音鼓也撤了你这歌用什么定音鼓啊,一只底鼓能敲死你了。你那还是国家大剧院呢,那么多提琴你放着当摆设?小时候用提琴带节奏不都跟玩儿似的?再不济上合成啊,采样能给你用得这么死板,该飘的时候不飘,早就跟你说多听点triphop,那么大一套X8放在那儿,采样用得跟八十年代Disco似的不伦不类的,你还指望音乐厅里吊个宇宙球在上面转,然后地上杵着根钢管让你往上爬?
  岑观隐毫无形象地狂笑了起来,杜老师虽然克制一点,但脸上的表情也裂得像枯树皮似的。容意看着跟活吞了只苍蝇似的,似乎正磨着牙思考先啃罗彦的哪块骨头。曲海遥和林琦在一旁目瞪口呆,他俩,尤其是曲海遥,跟罗彦本来就不熟,为数不多的接触过的几次都觉得罗彦像是个冷面煞星一样,换套紧身衣大约就能去演超英电影了。林琦跟罗彦联系得多点儿,也不过就是通通电话什么的,哪怕在电话里罗彦都没改过他一贯的惜字如金。现在突然见到这人从寒冰菇变成了机枪豌豆,林琦感觉就像看到了猫头鹰在海里捕鱼、罗纳尔多打网球一样。
  你是不是聋?前一分钟我本来就没用节奏乐器!
  那我听到的低音提琴是猪在叫?
  就是你在叫!
  你皮又痒了是吧?
  正好啊,憋着气儿呢,来,跟爷练两个!
  眼看着就要从口舌之争上升到全武行了,岑观隐才慢吞吞、好像完全不在意地劝道:行了行了,正经干活儿。都多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说两句就能打一架。
  容意和罗彦对着对方哼了一声,然后扭过头不去看对方的脸。容意板着脸跟杜老师商量着节奏采样这确实是容意的弱项,罗彦说得也没错,他那套X8放在家里的主要功能居然是给他当钢琴弹,十足的暴殄天物。林琦朝罗彦看了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凑到他旁边小声问:你跟容意几岁认识的?发小儿?
  罗彦摇了摇头:没那么小。我们说是小时候,其实也就是玩乐队那会儿。
  林琦好像明白了什么:你你是Hyperion的成员?
  罗彦看着他笑了:你才发现?
  终于搞明白了的林琦露出了一个我怎么就这么笨呢的表情:怪不得你们那么铁。那你后来就一直跟着容意了?
  罗彦看着曲海遥乖乖被容意叫去试音域的背影,慢慢吸了口气:我跟Hyperion根本不是一块儿签进公司的,Hyperion签进公司的时候我进公司已经半年多了。原来的乐队在签进来之前就散了,只剩下容意和一个吉他。后来公司又给凑了一个吉他,让原来那个吉他去弹贝斯了,再加上我,就是新的Hyperion了。
  所以你是鼓手?
  罗彦点了点头。说是鼓手,其实我水得很,当时也就是业余玩乐队的水平,到Hyperion原来的鼓手还早。我签进公司的时候是被当做歌手培养的,另外一个吉他也是。说白了,让我们进Hyperion就是看脸。
  看脸林琦看了看罗彦这张男模fiu的冰山脸,心想倒也无法反驳。不过罗彦自己好像对自己的长相不屑一顾,提到看脸的时候,他脸上明显闪过一个自嘲的表情。
  所以容意对我们很不满,那个吉他还好,水平不至于拖后腿,我就菜了,所以一开始我跟容意之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嫌我打鼓烂,我嫌他唱歌烂写歌也烂。那时候我们都小,容意还不到二十岁,我也刚大学毕业,排练室里整天就看我们两个鸡飞狗跳的。
  说起往事,罗彦显得放松了很多,脸部坚毅的线条也柔和下来不少,似乎正由着回忆包裹住自己的思绪。林琦侧过脸来看着他,半晌之后开口问:你们一说起音乐就这个画风,怎么还一块儿混了这么多年?
  罗彦笑了笑,转过脸来看林琦:因为我们在正事上都很较真儿。他突然摊开手掌让林琦看,林琦不明所以地看过去,一看之下就微微有些惊讶了。光看手背的话,罗彦的手修长有力,看上去非常好看。但翻过来看手掌,那上面就粗糙得像是庄稼人的手,一看就知道这是长期打鼓磨出来的,林琦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这人上班打考勤的时候能不能录得进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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