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非他刻意针对,只是到了他这等修为,连天地都隐有所感,于情一道,姬玄渡对云长虚有一种近乎天敌般的直觉。
  苏云冷得不行,跺脚:“那咱们快进去吧。”
  这地方真的冷啊。
  灵气都是带冰意的,即便她快化神的修为,御寒措施不到位也冷得够呛,凡人根本没法生存。
  之后一连两天,苏云都是待在屋里过的。壁炉灵木旺旺燃烧,还有炭盆,房间不但有屏蔽阵法还有保温阵法,烘得暖洋洋的,外面风雪咆哮,苏云赖在榻上舒服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当然,不动也是不可能的,姬玄渡这家伙热爱缠着她做榻上运动,几乎掐着秒表求.欢,苏云适应也有几天了,虽仍只每天一回,但过程激烈了不少。
  爽当然是爽的,但爽完了苏云不免有意见,她感觉姬玄渡偶尔还可以换回分神来战一把的,这样的话身体强度势均力敌,酣畅淋漓两人都痛快嘛。
  姬玄渡没吭声,这家伙闭着眼睛装假寐,装没听到。
  苏云又好气又好笑,捏着他腰侧一点皮肉拧了一圈,连自己的醋都吃,果然是个大醋桶。
  时间过得不快也不慢,这般在屋里猫了两日,就到了十五月圆之夜了。
  ……
  风雪停了,莽莽雪原,月光格外明亮。
  耐心等着,等到了月华最盛的子时,姬玄渡取出一枚巴掌大的玉牌,据说是他设法自轮回转生台处取的材料炼制而成的,天生与北沧秘境相连接。
  姬玄渡把玉牌往半空一抛,与云长虚二人同时注入灵力,一青一白两道灵光陡然大盛,半晌,有呼啸风声,苏云见夜色半空隐隐出现一个漩涡。
  不大,中心位置就一丈上下,最多容三四个人同时通过,并且若隐若现,看着不甚稳定。
  “云儿!!”
  姬玄渡清喝一声,伸手一揽苏云的腰,一跃而起,和云长虚一左一右牢牢将她护在中间,跃进了那个漩涡。
  感觉冲进了飓风中心,刮得苏云睁不开眼睛,但很快,可能就一两个呼吸的功夫,就出了漩涡中心。
  人在半空,云长虚姬玄渡二人携她轻轻跃下,落在山坡上。
  很大,一望无际,很绿,莽莽的丛林,春夏时节冰雪全无,充沛的灵气带来无穷无尽的青葱绿意,空气清新极了,这里的灵气充沛程度甚至要被九华峰云长虚的道宫处还要更胜一筹。
  一轮圆月当空,夜风徐徐,枝叶婆娑,仿佛突然闯入一处无人踏足过的原始森林,极美极静,却又不是寻常意义的静,虫鸣鸟叫,灵兽咆哮,此起彼伏。
  苏云屏息环视,这真宛如一处祥和的静地,看着美好极了,但她可不干轻视半分,从古到今这么久,这么多大乘期修士在此处寻觅无数机缘,都未能将北沧秘境摸个透彻。
  就在数年前,北沧秘境才收割了无数性命,当初进入的秘境的所有修士,唯独活了一个姬玄渡。
  姬玄渡低声安慰她:“或许是轮回转生台的缘故。”
  可能轮回转生台动了,才引发北沧秘境异动,过去基本没怎么出现过这种全军覆没的情况。
  “或许吧。”
  谁知道呢。
  反正谨慎就是了。
  姬玄渡安慰归安慰,但他和云长虚还未落地,就不约而同呈防御警惕的姿势,可窥一斑。
  “那咱们走了吗?”
  苏云小小声说,她这修为,要是正常北沧秘境开启,她最多就在外围打打转的,这会就全程乖乖听话得了。
  云长虚姬玄渡神识如电,分别扫过方圆百里,两人来北沧秘境都不止一次,心里有数,闻言点头,随即携苏云悄然无声往里。
  苏云沿途见了很多很多不认识的灵植和树木,以及中低高阶的妖兽灵兽。总得来说,危险没有。
  姬玄渡对这北沧秘境研究很深,如何抵达轮回转生台更是重中之重。他们不是来寻觅机缘的,完全没有挑事的打算,能解决的利落解决,棘手的一律绕开。
  见苏云眼睛骨碌碌左看右看,两人还哄她说:“待外间事了了,和你再来一遍。”
  “嗯嗯。”
  苏云冲姬玄渡和云长虚露齿一笑。
  这般走了快五天,期间通过一处天然传送法阵,自外围直接传送至秘境深处,再急赶数日,苏云终于见到这个传说中的轮回转生台。
  ……
  此时已不再月圆,只月光依旧皎洁,藏蓝夜幕之下,一座庞大的白玉台。
  有三面屏风似的玉璧围住,其上浮雕日月星辰、沧海群山,有人,有飞禽走兽,世间万物,俱在这一大扇的天地日月巨屏之上,云雾缭绕,栩栩如生。
  中间一个高高的白玉台子,方圆近千丈,最高阶的灵玉都难及其质,莹莹生光,映着皎洁如雾似水般倾泻而下的银白月光,如踏仙境。
  白玉台之下,东南西北各有一个青色不知材质的神兽雕塑镇住四角,鸾首辉尾,龟形身体,背部有刺,正昂首冲天,庄严肃穆。
  极美,极庞大恢宏,钟灵琉秀,聚天地变化而生,鬼斧神工。
  苏云屏息:“这就是轮回转生台了?”
  探过没有危险,姬玄渡的手也没在强箍她的腰,苏云下来走动走动,她围着台子转了一段,又仰头望一眼天地屏和身侧神兽雕塑。
  “那咱们怎么找玄龟呀?”
  其时,苏云还在打量神兽雕塑,她心里甚至还想着,这雕塑是龟形的,会不会玄龟就是这个模样?
  怎料才刚这般想过,面前的那具风吹雨打表面斑驳甚至长满青苔的巨大雕塑忽转头头来,“你们是来找我的?”
  苏云:“……”
  苏云吓了一跳,睁大眼睛,一直紧随着她的姬玄渡云长虚一个箭步上前,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
  这就是玄龟。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四个雕塑之一竟是玄龟!连姬玄渡云长虚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生命气息,忽它就动了,闻声侧过头来,还爬了两下,不过大约很久没动过了,长脖子处和身上的泥土青苔扑簌簌往下掉。
  苏云:……原来这个镇守轮回转生台,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人家就在边上镇着的。
  她瞄了姬玄渡一眼,大约他也是十分诧异的,毕竟他上次来,狠狠折腾了一大轮,这边上这四个雕塑可是一动没动过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三人连忙见礼,不论是苏云,抑或云长虚姬玄渡,在这老玄龟面前,都是小辈。
  云长虚道:“前辈,我等有礼,冒昧前来,请恕打搅清净之罪。”
  传说玄龟性情温善,传说远古还经常拯救落入北沧海的人兽,将其驮返陆上,真假不知,但眼前的老玄龟,却确实是挺和善的。
  它颔首,看过三人,最后视线落在姬玄渡身上:“小子,我认得你。”
  声音很苍老,也很和缓,对方脾气不坏,苏云胆子也大了,抬头好奇打量对方。
  玄龟说完那句话,视线就移开,准确落在苏云脸上。
  苏云眨眨眼睛,这是察觉她不是本地人?是经过轮回转生台来的吗?
  那它知道凤千音来历可能性还挺大的。
  她就问了:“前辈,你知道气运之女凤千音吗?”
  玄龟的眼睛里有一种沧桑感,这是经过万千年岁后留下痕迹,一听苏云这个问题,它甚至有几分激动,立即道:“我知道。”
  苏云心中一动,马上问:“那你能告诉我们吗?”
  这句明确的问话一出,立即得到老玄龟赞赏一眼,果然这般聪明的小崽子才有可能力挽狂澜,他立即回答:“可以。”
  从天梯断绝,一直至今,已将近二十年。
  玄龟从天地初分的鸿蒙而生,经历过万万年的岁月,没有那一段时间是让它这般度日如年的,幸好,他总算把人等来了。
  事情的起因到现在,很长很长,老玄龟想了片刻:“你们可知道三千世界。”
  苏云三人对视一眼:“知道。”
  传说上界即仙界,之下有三千世界,一千大世界,一千中世界,一千小世界。
  小世界无灵气,凡人繁衍生息。中世界有灵气,但不算充裕,飞升极难。而大世界灵脉充沛,不论人修妖修若有能者,皆可顺利修炼到大乘,若顺利渡过雷劫,即可飞升上界成就仙身。
  老玄龟明显要说一个很长的故事,苏云拉着姬玄渡二人索性盘腿坐下,她以手托腮:“那咱们沧澜界算一个大世界了吧?”
  老玄龟欣慰点头,看着这三个聪明坚毅的孩子:“确实是的,沧澜界地域广阔灵种繁多又灵气充沛,确实是个大世界。”
  他目光悠远,注视茫茫苍穹,接下来,就给苏云三人说了一个和凤千音来历密切相关,自远古鸿蒙之始,世界初分之际便已开始的故事。
  这三千世界,其实就是个概数,并不是肯定就是三千个,或多,或少,这是不一定的。
  “而这三千界,也并非一成不变。”
  大会变小,甚至有可能消亡。
  就譬如沧澜界,如果这次不能成功补全天梯的话,灵气渐少就会变成中世界,中世界又变成小世界,到了最后或许就留下些许神仙传说,但修士基本已不会再有了。
  那变着亡着,那最后岂不是没有了吗?
  那不必担心,有消亡,就会有新生。
  只是倘若沧澜界若最终沦落到这个境地,那它和其他世界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并非它的自然变消。
  没错,沧澜界虽不算年轻,经历过远古、上古和现在三个修真灿烂文明的时代,但它依然很健康。
  沧澜界不管是人修妖修,都不会竭泽而渔,妖修天性本如此,而人修尤其玄门修士更讲究一个取而不尽生生不息。这是一个非常健康的良性循环,若长此下去,沧澜界该会一直这么灵气充沛下去的。
  可既然这么健康,那为什么天梯会突然断绝呢?
  老玄龟深恶痛绝:“是世界意识。”
  苏云:“世界意识?!”
  她睁大眼睛,反应有点大,而云长虚与姬玄渡却眼睫微动,神色未变,玄龟所述,与二人先前隐约猜测无甚区别。
  果然是类似世界意志一类的东西作祟。
  ……
  老玄龟沉重又痛恨,它知晓一切,却无能为力:“对,它生了灵智,有了私心。”
  苏云眨眨眼睛,问题太多一时她都不知道怎么问起,半晌:“那……世界意识是天道吗?”
  老玄龟道:“是,也不是。”
  三千世界,有生有灭。
  混沌初开,始见天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孕育出一方世界雏形,与雏形同生的还有世界意志。
  后经过漫长的风雨雷电,五行生生不息,最终衍变成为一方灵气充裕的大世界,飞禽走兽,万物生灵。
  世界一成,就会产生天道。
  世界意识和天道是一体的,又不是一体的。天道在世界意识基础上衍生,但世界意志并未因此消亡。这两者关系更确切一些算是一体共生,你是我,我是你,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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