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

  刚刚那一瞬间给她带来的恐惧, 足以与之前几次的死亡媲美,沈卯卯严重怀疑如果刚才她没有快速收回手,就会直接死在这里,但是她没有证据。
  擅自离开牢笼恐怕就是死亡的触发条件之一, 看来短时间内是不能去找娄京墨了。
  她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 感觉自己好了许多。
  反正现在也出不去, 干坐着浪费时间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于是沈卯卯从床上爬起来, 继续研究这个小房间。
  房间有三面墙,一面宽,另外两面窄, 整体是一个长方形,床是贴着左面的窄墙竖着放的。墙砖整体呈灰白色, 夹杂着一整片一整片的翠绿青苔。
  除了青苔以外,墙上似乎还写着什么字。
  她壮着胆子上手抹了一把, 虽然把手弄得黏腻腻的,但同时也看清了出了上面的字——墙面上被人刻了一排排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正”字,密集恐惧症看了想打人的那种, 似乎是曾经住在这间屋子里的人在用这种方法记录时间。她数了数,不多不少,上面一共有正正好好100个“正”。
  如果说一个笔画代表一天,那么这个笼子曾经的主人最少在这里呆了500天,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
  是的,笼子。
  在沈卯卯的眼里,这些房间都是笼子, 而他们就是被困于笼中的小鸟, 即使主人主动大开笼门, 也不敢展翅冲上云霄。
  笼子里还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不远处就是一个马桶,看样子监狱负责人是打算让他们吃喝拉撒一起解决了。
  沈卯卯觉得这里应该不是监狱。毕竟都已经能用上抽水马桶和电灯了,不至于连个铁门都装不起吧?
  整个笼子的布局差不多就是这样,床、桌子、马桶;睡、吃,拉。床上有被,桌子上有碗,至于洗簌用品,那是一样没有,更不用说她想要拥有的手机wifi了。
  为了防止其他两面墙上也有字,沈卯卯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把所有的青苔都刮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她发现了一台很小的监视器,就固定在床正上方的墙壁上,倾斜着头把整个笼子笼罩在监控范围之内,包括那个颜色泛黄的马桶。
  监控器闪烁着红色的光,证明它还在运行之中,也把她刚才所有的动作记录了下来。
  沈卯卯沉默了一秒,默默地爬回了床上,把自己缩在墙角,尽量让监控照不到自己。
  距离她进入游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依旧没有出现npc带带她,或者来个人告诉她现在应该做什么。
  她摸了摸后脖颈,虽然用手摸着毫无感觉,但她知道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图案,和她曾经在娄京墨脖子上发现的图案一模一样,所以也并没有太过慌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有些昏昏欲睡,却又不想躺下,于是就把头埋在膝盖上,轻轻地合上了双眼。
  “啊——!!”
  刚闭眼没多久,一声尖叫突然打破了宁静。
  沈卯卯打了个哆嗦,一下子抬起头,后脑勺撞在墙上,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发出声音的是个男人,一个非常恐惧或疼痛的男人。
  除此之外她无法从这个声音中分辨出更多的信息。
  尖叫声还在继续,叫得比那天被吊唁者撕碎的黄宏兴还惨。沈卯卯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捂上了耳朵,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打算掩耳盗铃。
  又过了一会儿,尖叫声渐渐消失,转变为一种类似大型野兽呼吸的“呼噜”声。
  可能是因为先入为主在作祟,她总觉得这个声音里带着一丝吃饱后的餍足。
  也不知道这个疑似被吃掉的男人是玩家还是npc,是因为犯了什么忌讳才被拖下去喂野兽的。
  呼噜声没多久也停了,整个世界又陷入了安静,沈卯卯等了半天,除了听到对面的马桶抽水声以外,再也没能听到其他动静。
  对面也住着人,但她不确定是谁。
  这种情况下她没有贸然出声,而是静静地睁着眼睛,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
  又熬过去了一段时间,沈卯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哈欠才打到一半,紧闭的眼皮突然感觉光线一亮,她立刻睁开眼睛,发现走廊里的灯不知道被谁打开了。
  小小的空间彻底被照亮,她看清了对面,是一间和她这里一模一样的笼子,笼子的床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此刻也在睁大眼睛看着她。
  而除了对面的笼子以外,男人隔壁两边都是同样旳铁栏杆,让她大致猜测到了他们现在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
  无尽的走廊,无数条栏杆,关着不知道多少双绝望的眼睛。
  一片脚步声从远即近,伴随着一些人的窃窃私语,沈卯卯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隐隐只听到了一些什么“一二八号”“死了”之类的话。
  说了没两句这些人就闭上了嘴,只有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如同催命符一般地飘了过来。
  四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绿色口罩的人目不斜视地从中间走过,带来一阵充满消毒水味的风。
  沈卯卯的视线跟着他们从右到左,直到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又低垂下了眼睛。
  穿白大褂的人有医生、护士,不过她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病房。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这里或许是什么实验室,那些人是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
  就是不知道他们研究的是什么东西。
  灯还亮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对面的男人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栏杆后,对着她挥了挥手:“你好?”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沈卯卯差点没听清。
  沈卯卯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又转移到他房间的墙壁上,从他床的正上方发现了一个同样闪烁着的红点。
  她收回了视线,把头埋进膝盖,并不打算回应他。
  男人也不恼,开始勾搭她隔壁两边的人,不过依旧没人理他就是了。
  毕竟在这么一个环境下,脑子有问题才会去回应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男人几次搭讪无果,中间的灯也在这个时候熄灭了,于是他只能默默地缩回了原地,把自己藏在黑暗之中。
  沈卯卯没再睁眼,闭着眼睛养了会儿神,养着养着就失去了意识。
  ……
  她是被一阵尖锐的铃声吵醒的。
  那铃声极度刺耳,就像是在她耳边响起,震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她捂住了耳朵,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栏杆后观察情况。
  在这样刺耳的铃声中,其他笼子里的人打开大门,满脸木然地走了出去,有目的地集体向着一个方向前进,除了脚步声再也没发出其他声音。
  沈卯卯也是这才发现,这些人的后背上全都刻着三位数的编号,大多都是一开头的不重复数字。
  想必她的后背上也会有这么一个数字吧?
  沈卯卯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推门出去,还是再观察观察情况。
  “嘎吱——”一声,对门的男人也推开了门,混入了人群之中,沈卯卯看清了他背上的编号,是290。
  按照位置推断的话,她的编号应该离290不会太远。
  看了没多久,她就见到一张熟悉的脸混在人群中,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在这些如出一辙的麻木表情里,那张同样板着的脸却格外鲜活,让沈卯卯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
  没必要再多犹豫,她直接拉开大门,一路披荆斩棘,挤到了那人身边,一颗不安的心脏重新落回肚子里。
  只要娄姐在,好像无论什么困难她都不用再害怕了。
  娄京墨瞥了她的后背一眼,没说话,也没露出其他表情来;沈卯卯故意落后她一步,看清了娄京墨背后的数字——287。
  她把这两个数字暗暗放在心底,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用上。
  人群前进了很长一段距离,路过一间间一模一样的笼子,狭小的走廊像是看不到头,他们没有目的,只能前进,不能回头,一步一步被引入万丈深渊。
  沈卯卯的手在底下握住了娄京墨的手。
  娄京墨收回四处观察的视线,对她挑了挑眉,像是在询问她有什么事。
  沈卯卯轻轻摇头,讨好地对她笑了笑。
  娄京墨又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也没有特意抽出被她握着的手。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终于豁然开朗,沈卯卯先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然后才睁开了双眼。
  入眼的是一间非常空旷的金属色房间。
  对于她们所住的小破笼子来说,房间面积很大,是正方形的,有一前一后两个门,没有窗户。
  两个门上都有闪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和一个被固定在门上、处于启动状态中的密码锁,四周的墙壁像是某种合金,整体呈银白色,干净得能反射出人的影子。
  房间里有一些未来感十足的仪器,仪器表盘上闪烁着沈卯卯看不懂的光。
  很多人聚集在这个小房间里,他们正排着队在前面的一台机器处领着什么。
  沈卯卯和娄京墨自然也站在了人群末尾,然后静静地观察着这些人。
  每个人都领了一个牌子,领完牌子后他们就会从另一个门离开这间房间,前往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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