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晏碧云眉头一蹙,用力将手掌回拉,脸上红云升腾起两朵。
  “这家伙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对我轻薄,我要……我要……”晏碧云心里‘我要如何’数次,却始终没‘我要’出来个所以然来。
  “晏小姐感谢你对于苏锦的格外看重,苏锦荣幸之至。”苏锦静静的道。
  “谁对你格外……看重了,快松手,教下人看见我便不要活了。”晏碧云依旧做徒劳的挣扎。
  苏锦对于晏碧云的辩解毫无自知之明,依旧攥着她的小手,口继续道:“今日离别即,下心颇有些感伤,但人生便是如此,有些事也许注定是这样的结局,各人都有各人的方向,我们只能徒呼奈何。”
  晏碧云停止了挣扎,她听出来苏锦这是表白内心的情感,所用言辞虽然直白浅显,但却引起了她心的共鸣。
  “苏公子……”
  “什么都莫要再说,其实我懂你的心……”苏锦臭屁哄哄自以为是的冒出这句话,也不管晏碧云如何反应,自顾自的道:“其实对于我来说,我根本不信命运,我相信一切都掌握自己手,每个生命的拐点都不是必然,譬如说今日,你将要去汴梁,万一你忽然决定不去,那么你的生命经历便会截然不同,所以命运不是必然,反而是因为你自己的选择决定了终的路。”
  晏碧云默然不语,她完全听懂了苏锦关于命运的阐述,从未有人这样跟她说起命运啊人生啊之类的话,苏锦这番言论让她深深着迷。
  “当然,每个人都有不得不为之的无奈,正如我不得不应对即将激烈的商场争斗,而你则不得不全大宋奔波照看自家的生意,这便是‘身不由己’之意,也就是人生的大无奈。”
  苏锦明显喝多了酒,今天的话特别多,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闭目深吸一口气,伸手怀掏出一封素笺和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放晏碧云手上道:“晏小姐,相识一场终是有缘,这件礼物送给你,留作纪念,明年春天,但愿你我还有再见的一日。”
  苏锦站起身看着大理石般端庄美丽的晏碧云,心颇为失落,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对这女子如此动心,但当你面对她时,才现她的魅力无法阻挡,苏锦忽然冲动的俯下身子,晏碧云的红唇上吻了一口,快步离去。
  晏碧云的心已经被忧伤填满,她完全被苏锦带入这种情绪之无法自拔,苏锦突入其来的一吻,让她避无可避,人生的第一个吻就这么被他攫取了,晏碧云却升不起一点被轻薄的念头。
  ……
  庐州城外的官道上,几辆青骡小车渐渐北去,间的骡车内坐着一名紫衫女子,她拿出一张素笺,拆开仔细观看,一小词映入眼帘:
  能消几番风雨?
  匆匆春又归去。
  惜春长怕花开早,
  何况落红无数。
  春且住。
  见说道、
  天涯芳草无归路。
  怨春不语。
  算只有殷勤,
  画檐蛛网,
  日惹飞絮。
  长门事,
  准拟佳期又误。
  蛾眉曾有人妒。
  千金纵买相如赋,
  脉脉此情谁诉?
  君莫舞,君不见、
  玉环飞燕皆尘土!
  闲愁苦。
  休去倚危栏,
  斜阳正、
  烟柳断肠处。
  “春天啊,听说海角天涯并没有你的归处,你就留这里!”晏碧云仿佛听见苏锦静静的耳边诉说,泪水萦上眼眶,扑簌簌珍珠般的流了下来。
  素笺词后,苏锦写了一行字道:送佳人红宝石项链一条,褙子装时胸前露白太多,美则美矣,但稍显呆板,可佩此项链饰之。
  晏碧云泪眼婆娑的打开红色的小盒子,一条粗细合宜的黄金项链下边坠着一只红色的心形宝石吊坠静静的躺盒子里,精美绝伦。
  晏碧云破涕为笑,将盒子和信笺抱胸口,口喃喃道:“我会回来的,苏公子,等着我……”
  ……
  五月十四日,张老掌柜满载而归,苏锦亲自出城相迎,十余日的奔波劳累,让老掌柜显得风尘仆仆脸上颇有倦意,但眼神炯炯,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这一次是张老掌柜出马以来为顺利的一次,不但布匹的成色好,而且价格比想象谈的低,张老掌柜一辈子的人脉积累帮了大忙,江浙之地的布商见苏记这般大手笔的采购自然是都想结交这样的大客户。
  但张荣钦并未选择价格低的客商,而是选择了为本分牢固的老主顾谈好了价格,因为张荣钦知道,不仅需要的是价格低,刚重要的是通常的渠道、良好的信誉以及质量的保证。
  万贯钱财原本只能采购三千匹各色布料,但张荣钦生生的将价格谈下了三成,于是采购了三千三匹,比原计划多采购了三匹。
  苏锦心高兴,当晚府设宴为张荣钦接风洗尘,宴席谈及江南风物,无意间张荣钦提及南方今年大旱,棉麻桑等作物均干涸少水,若是老天再不开眼,估计庄稼会受不住了。
  苏锦敏锐地捕捉到其的商机,他知道干旱对于农作物意味着什么,干旱时间长了,即便是天降甘霖,也必然会造成大面积的减产,其他作物自不必提,但棉麻桑对应的正是布匹的市场,很显然今年的产量会大幅减少,江浙正是各色布匹的大产地,其他各省虽产,但除了直隶山东,品质无出其右,这正是一次机会。
  第四十二章大手笔
  时间:2012-07-16
  感谢雪人巨、大鹏巨、田老湿、夜半问道几位兄弟的不吝打赏,
  苏锦细细的问了张掌柜南方干旱的情景和细节,坐实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他轻声将自己对于形势的判断告诉了张荣钦。
  张荣钦猛然想起采购布匹时曾有布商谈及今年的干旱,难怪有些精明的家伙不愿意售出布匹,看来是赌一把了。
  苏锦知道,五月份南方正是多雨的季节,但这个时候却生大旱,这极不寻常,多半后续的旱情还会加重,他和张荣钦迅速达成共识,马上火速再去一趟,大批采购各色布匹,无论贵贱。
  苏锦决定再拿出三万贯去采购,这个决定让张掌柜张大了掉了几颗牙的嘴巴,少东家这是赌博了。
  苏锦本想这次让陈贵前去,但张老掌柜坚决的反对,这一次是真正关系到苏家所有人命运的一次豪赌,如此大规模的采购张掌柜绝不会放心的假手他人,于是两人商定严守秘密,休息一日后,后天一早张老掌柜秘密携三万贯巨款南下,罗所有能罗到的布匹。
  苏锦第一次经历这种搭上全家老小的搏命生意,心里不免惴惴不安,但他一想到‘囤积居奇’这个词便信心倍增,古代,人力无法阻挡天时,会有很多这样的机会出现,苏锦的脑子里曾读过一本关于‘陶朱公’的生意之道的书籍,虽不知道是苏锦还是王峰的记忆,但是书陶朱公范蠡的经商之道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陶朱公成为富可敌国的大财主,主要的原因便是他观察到市场的供求关系,判断价格的涨落。他现价格涨落有个极限,即贵到极点后就会下落;贱到极点后就会上涨,出现“一贵一贱,极而复反”的规律。
  于是此君便‘贱取如草芥,贵出如粪土。’,所谓“贱取如珠玉”,即像重视珠玉那样重视降价的物品,量买进存贮起来。等到涨价之后,就量卖出。“贵出如粪土”,即像抛弃粪土那样毫不可惜地抛出。
  总结起来苏锦理解的便是:‘囤积居奇’四个字,这其的难点便是对于市场规律的把握。
  苏锦敢于如此奋力一搏的另一个理由便是从后世得来,后世某年,化肥农药等农业物资的上涨带动了粮食价格的大幅上扬,于是牵一而动全身,那一年粮食昂贵,很少有农户愿意用昂贵的粮食喂猪,于是当年的猪肉价格一路飙升到令人惊叹的地步,有些有眼光的农户了一笔横财;由于猪肉价格奇贵,第二年全国各地养猪之人猛增,于是乎供大于求,价格一路下跌,很多人血本无归。
  这一涨一跌之间,既表明市场的供求关系有规律可循,也让苏锦明白什么是超前的眼光;譬如这次南方数分路的大旱便是一个信号,衣食住行这等生活必需品不会因为大旱大涝便会影响需求,到时候粮食布匹的紧缺成为必然,此时囤积,到时候便是大利之局。
  苏锦仔细的盘算了一下手的资金,剩余的资金除了店铺必需的流动资金外,还有万贯躺密室里睡大觉,这些钱若不花出去便是死钱,只能随着社会的越来越繁荣而贬值。
  苏锦决定将这万贯留下一万应不时之需,其他五万全部花出去,当然不能囤积布匹,庐州城的以及周边的需求毕竟有限,这一次苏锦选择了粮食。
  苏锦急火火的连夜将苏记四城的四家粮铺掌柜统统叫来开会,香茶和美点的润泽下,四位大掌柜听完了苏锦的决定,顿时一个个张大嘴巴,露出嘴巴里被绿豆莲蓉糕染绿了的大舌头。
  少东家布庄和成衣铺上搞得花样这些老掌柜早就看不顺眼,他们看来,少东家花了那么多钱,迎来的却是亏本的上千件订单,每订出去一件衣服便要亏数钱,简直是败家;为此他们和苏记其他产业的掌柜曾多次向王夫人进言,他们不能容忍少东家将两代老东家打下的家业败光,但王夫人坚持放手让苏锦折腾,也让这些人无可奈何,这些人心想着老老实实的干好自己的事,万一布庄和成衣铺盘子崩溃,凭借他们这些老产业还能帮着苏记渡过难关,也不枉老东家对自己这帮人的看顾。
  可是万万没想到,少东家这么快便将手伸到粮铺这边来,而且耗费的金额极大,这要是崩了盘的话,苏记所有的产业全部完蛋,这个险不能冒。
  “少东家,您这是胡闹啊。”南街苏记粮铺大掌柜侯善荣一副痛心疾的样子,一蓬白花花的胡子吹得老高,轮资历他仅次于布庄张大掌柜,所以他苏记的经营策略上往往也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人。
  “少东家盘算过其的风险没有,囤积那么多的粮食,先不说囤积困难,霉变防潮虫蛀都会造成极大损失,重要之原因是南方大旱仅仅是道听途说,万一判断有误,将会断送苏记全部家业,到时候别说是少东家您,便是我们这些苏记老人也无颜泉下见老东家了。”
  侯善荣的话得到了其他三位的极力附和,少东家简直太儿戏了,十岁刚出书房门的毛头小子,如何知道商场上的风险和陷阱,小打小闹尚可容忍,犯了错亦可弥补,像这般搏命式的做派,闯下的漏子会比天还大,到时候是万劫不复之局。
  苏锦静静的听着四位大掌柜不断的埋怨和牢骚,微笑不语,待几位翻来覆去的没有的话语出来之后,苏锦指着桌上的茶喝点心道:“几位大掌柜稍安勿燥,先喝口茶顺顺气。”
  四位大掌柜也确实吵闹的有些累了,闻言同时停住,喘着气端起茶杯润嗓子。
  苏锦待他们喘息稍定,忽然起身朝四位老掌柜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四位大掌柜忙起身还礼道:“少东家你这是……”
  苏锦示意四位坐下,自己也坐他们的对面,正色道:“刚才从几位老掌柜的话语,苏锦深深的感受到几位对于苏记荣辱兴衰的关切和责任感,苏记何其有幸,能有诸位这批忠心耿耿的人来协助,若无诸位,我敢断言,苏记定无今日。”
  几位老掌柜忙谦虚道,
  “少东家抬爱了……。”
  “哪里哪里,我等只是了自己的一份力而已……”
  “少东家此言折煞我等了……”
  苏锦笑了笑道:“苏锦此言自肺腑,绝无半分戏谑之意,苏记传到我手上已历经三代,诸位可以想一想,苏锦亦是饱读诗书之人,难道不懂何为败家何为不肖么?将祖辈辛苦积攒的家业财产轻易的便挥霍败光,这不肖之名苏锦可担当不起。”
  侯善荣拱手道:“我等不是说少东家败家不肖,实乃是少东家初涉商海,难免激进冒失,商场之不比那官场简单,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人杀人用刀,有人杀人靠计谋,而商场却是杀人于无形,庐州城五年来家产破落潦倒的商户有近三十家,其十三人自于家,商场人死了都是自己死的,连凶手都找不到;东家之事想必少东家也有所耳闻,东家勤勉一生,只因误入陷阱而致郁郁而终,我等怎能眼睁睁看着少东家步东家之后尘。”
  苏锦苦笑不已,这帮人也过于危言损听了,看见叶落就说秋天到了,听见夜猫子叫便说有祸事上门了,也太能联想了。
  “几位掌柜之心苏锦已经懂了,我想问座几个问题,若是诸位能给我释疑的话,这笔生意不做也罢。”苏锦道。
  “少东家请讲……”
  “苏记十年前我父手店铺几间,得利如何?”苏锦的第一问。
  “十年前么?……老夫记得粮油铺五家,布庄两家,成衣铺两家,典当行一家,另有酒楼一家,客栈一家,南庄西庄各有两片近千亩田地……”侯善荣搬着手指头算着。
  苏锦静静的道:“那么麻烦候老掌柜再盘点一下如今苏记的店铺有多少。”
  侯善荣掰着手指头又算开了:“布庄一家、成衣铺一家、粮油店铺四家、西庄园一座……”一只手没掰完,所有的产业已经算完了。
  苏锦道:“十年间何以我苏记缩水了一半产业,这些都是怎么生的呢?十年前当是庐州富之家,如今说起来是四大户之占一席之地,但恐怕只是表面上如此。”
  侯善荣和其他三位掌柜都愣了,平日还真没往这方面去想,没想到苏记十年间无寸进,反倒家业衰落如斯了。
  第四十三章齐心协力
  时间:2012-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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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不盘不知道,一盘吓一跳,几位老掌柜闷着头做生意,十年间苏记的铺面和地产一年年的减少,潜移默化的衰落让人难以察觉,但十年时间整个的一盘点,才现原来苏记的衰落不经意间已经到了令人惊骇的地步。
  苏锦没有等老掌柜们从惊讶清醒,又抛出他的下一个问题。
  “苏记全部产业的全年收益诸位恐怕不太清楚,我只问诸位手头上的铺子,十年前家父世时,一家粮铺的年利几何?现你们的年收益又是多少?”
  几位掌柜的竭力回忆一番,侯善荣答道:“十年前一个粮铺全年收益大概五千贯到八千贯左右,现嘛……大概两千贯左右。”
  其他三位也赞同他的数据,四家收益差不多,数据也相差无几;这个数据一出口,几位老掌柜再倒抽一口凉气,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苏锦叹口气道:“几位大掌柜看出来问题了,不但我苏记的铺面庄园减少,连每家铺面的利润也减少,年利以两千贯论,钱税、工钱、耗损除去,实际得利不到五贯,这还不算门脸费用,门脸虽是自家的,但总要算到成本里边的;种种迹象提醒我们,苏记再不励精图治,已经濒临倒闭的边缘了。”
  侯善荣沉思半晌,沉闷的开口道:“少东家,这么一盘点的话,确实如您所说,苏记这样下去便难以为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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