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小穗儿不明就里,道:“什么肉肠子,你这野驴说话本姑娘怎地听不懂。”
  浣娘红着脸道:“穗儿,那是浑话,别理他。”
  苏锦脸色铁青喝道:“王朝,将他给我扭过来,他喜欢满嘴喷粪,这地上的牛屎马粪抓一把让他尝尝。”
  朱癞子大惊道:“你他娘的敢。”
  苏锦面孔扭曲着道:“看小爷敢不敢,还愣着干什么,拿了他。”
  王朝大喝一声,叉着双手便扑了过去,朱癞子拔脚便逃,没逃出几步,便被王朝一个脚袢子勾倒地,摔了个满天星;王朝提着他便往回走,那朱癞子身半空也不知怎地从靴子抽出一把匕来,照着王朝的肚子便扎,王朝见寒光闪动,赶忙身子一扭,用手去格挡,这才免了肚腹洞穿之灾,但是手掌上被划拉了一个大口子。
  王朝气的要命,大喝道:“日娘的,你这狗贼。”反手正手,铁饼般的大巴掌扇上去,两三个巴掌便扇的朱癞子满嘴鲜血,牙也掉了几颗;这厮倒也硬气,口含糊不清的只是污言秽语叫骂不休,苏锦喝道:“用牛粪堵了他这张臭嘴。”
  马汉伸手地上抓了一大把鲜的牛粪,王朝捏着他的嘴巴不让他闭上,一大把牛粪直灌入口,顿时将朱癞子的污言秽语全部堵嗓子眼里;马汉还不罢休,又连抓几把牛粪驴屎,数塞进那朱癞子口,末了还用拳头往里夯了几下,再看那朱癞子,嘴巴塞得鼓涨涨的,撑的下巴都要掉下去了,鼻涕眼泪一大堆,挣扎之际,一不小心咽下去一块,顿时恶心的直打闷呕,狼狈不堪。
  苏锦转头看了看老蒋的情状,这么多人乱踢乱打,怕是内脏都受了重伤了,赶紧吩咐抬到铺子里的床上躺着,命小柱子驾着车去请郎来看看。
  地上的痞子们一片哀嚎,苏锦瞪眼道:“还不滚,等着吃牛粪么?”
  那些人赶紧忍住疼痛,拖着断手断脚,帮着朱癞子将口的粪便抠出来,互相搀扶着离去,朱癞子王朝凶神般的眼光下不敢多嘴,直到跑到步外才大声骂道:“直娘贼的,你们给爷爷等着。”
  第一七四章未知恐惧
  时间:2012-09-13
  直到这伙人走的干干净净,两边的商铺和住家这才纷纷打开门窗探出头来,苏锦心暗自感叹,都说邪不压正,看这架势,这伙人姓们的心有着巨大的阴影,也不能怪他们胆小怕事,只能说老实本分的平民确实拿这些混混和痞子们没办法。
  众人围拢上前,议论纷纷,苏锦喂那朱癞子吃了驴粪和牛粪,众人都看眼里,心极为解气,但同时又暗自为这位小官人担心。
  “这位小官人,请这边说话。”一名老者拱手对苏锦道。
  苏锦跟着他来到一边施礼道:“老丈有何见教?”
  老者道:“小官人路见不平,真乃好汉一条,小老儿极是佩服。”
  苏锦道:“下也是见他们欺人太甚才出手,那么多人打老蒋一人,人都打成那个样子,这也太嚣张了。”
  老者点头道:“小官人说的是,敢问小官人应该不是应天府本地人。”
  苏锦道:“下庐州府人氏,来应天书院读书的。”
  老者哦了一声道:“难怪了,难怪了。”
  苏锦听他话里有话便道:“老丈有话请明言,是否对适才之事不甚认同呢?这伙人还需跟他客气么?”
  老者忙拱手道:“这是哪里话来,小官人出手相救,小老儿和众乡亲均是极为佩服的,又出了心头的恶气,我等对小官人佩服的紧;只是我等是担心小官人的安危呀,哎!”
  苏锦皱眉道:“老丈是说这伙人会回来找麻烦么?”
  老者满面愁容道:“小官人有所不知,这带头的地痞名叫朱癞子,应天府南城便是一个霸王,南城家家户户谁敢惹他,倒不是因为他如何如何,实是因为背后有人给他撑腰,他打人伤人南城是常事,官府都睁一眼闭一眼,寻常姓谁敢惹他,没得招来一身的祸事。”
  苏锦暗点头,和自己想的一样,这种地痞敢于如此嚣张跋扈,定然是受了官府的默许,或者说官府根本就不理会此事,甚而至于勾结一起也未可知,而这种地痞的后面定然有撑腰的人物,也许不是很大,但少应天府地界吃的开,此事看来不会就此了结。
  但苏锦无暇考虑这些,见到老蒋差点被打死,即便他下定决心不再多管闲事刻苦读书,也不得不出手施救,至于后果如何,倒没太多的考虑。
  “老丈放宽心,此事说到哪儿都是咱们占着理,他们若是回来找事,下也不怵他们,官府若是来问,烦请诸位乡亲做个证便是。”
  那老丈灰了脸道:“作证么?这个可不敢,小老儿可不敢趟这趟浑水,小官人还是早些离去为上策,莫要等他们找上门来,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话没说完便被旁边一个婆子白着眼睛拉了衣袖便走,那婆子口还喃喃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这胡咧咧什么,你想害的咱家十几口都没安稳日子过了么?这张破嘴就是管不住。”
  老丈满脸尴尬,被拉得踉踉跄跄,尚自回头拱手赔笑道:“小官人,小老儿多嘴了,您权当小老儿什么都没说,还是快些离开应天府为好。”
  苏锦心里极的郁闷,看来这些姓们是被欺负的狠了,连背后谈论也不敢,这么一来,倒是提醒苏锦对此事需慎重起见了。
  苏锦有些不甘心的走回围观人群,拱手道:“诸位乡亲,适才诸位想必都已看到了全过程,若是今后官府来问,还请诸位乡亲仗义执言,做个见证。”
  苏锦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原本还围着啧嘴叹气的众人仿佛约定好了一般作鸟兽散,瞬间跑的没影子,纷纷关门关窗,连头也不探出半个了。
  苏锦挠头不语,小穗儿骂道:“这帮自私自利的人,连作证都不敢,他日那些地痞欺负到他们头上,看谁来帮他。”
  浣娘轻声道:“也怪不得他们,想是被欺负的狠了,普通姓哪敢得罪这帮痞子,若是惹上是非,今后岂非连日子都没法过了。”
  小穗儿兀自骂道:“一群胆小鬼。”
  苏锦想了想道:“我看这样,将蒋大哥抬到我们哪儿先将养着,待会郎来了直接引到我那边去,免得那帮人回来报复,反倒纠缠不清了,咱们倒是不怕,但是也不能这耗着,这铺子便关了门歇着,等蒋大哥身体好了再开门不迟。”
  赵大姑早就哭哭啼啼的没了主见,老蒋面若金纸气若游丝,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此刻铺子的事根本就不她的考虑范围之内,苏锦一话,赵大姑便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噗通就给苏锦跪下磕头,赵虎也忙跟着跪下,显然是感谢苏锦的出手相救和收留之恩了。
  苏锦忙叫人拉他们起来,七手八脚用门板将老蒋抬上,关了铺子门朝自家宅院而去。
  郎的诊断是,老蒋的肋骨断了两根,左腿也断了,内脏也受了震动,伤势着实不轻;那郎一连开了三张药方,叮嘱众人分时段熬药让病人服下,并告诫病人不得起身移动,须得卧床静养半年方有希望外伤复原;至于肺腑之伤,则只能看老蒋的造化了,以清淤调理之药将养,或可有所挽回,只是今后莫想再做稍重的体力活儿了。
  赵大姑大放悲声,老蒋这辈子就等于是废了,然则家顶梁柱一倒,今后生活必然举步维艰,家孩儿尚未成年,这以后的日子可就难以煎熬的过去了。
  众人也跟着恻然,小穗儿嗒嗒的掉眼泪,她跟赵大姑的关系不错,每趟上街市都要拽着赵大姑同行,赵大姑亦如看待女儿般的看待她,让自小失去双亲怜爱的小穗儿颇感温暖,此时见赵大姑一家罹遭横祸,自然心里不是个滋味。
  苏锦掏出丝帕递给小穗儿道:“别哭啦,你一哭蒋家嫂嫂还不加伤心,蒋家哥哥无性命之忧已是万幸,快去劝她莫放悲声。”
  小穗儿抽噎道:“今后大姑和姑丈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又不能干活了,全家指着什么活呢?”
  苏锦哑然失笑道:“这事有什么难办,蒋家哥哥病好后可以去我苏家啊,虽不能干重活,帮着扫扫院子剪剪花草总可以,赵大姑就不用说了,这般干练之人,我宅就少这样的人呢,只是不知道哥哥嫂嫂是否愿意去庐州过活罢了。”
  赵大姑闻言止住悲声,又给苏锦跪下了,连连作揖道:“苏小官人,俺家上辈子肯定积了大德,今生能遇到你这样的大好人,小官人若能收留,奴家全家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病床上稍微神志清醒一点的老蒋也含糊不清的道谢,小穗儿也破涕为笑,赶忙拉着赵大姑的手道:“大姑,莫再哭了,公子爷都答应收留了,今后的日子定比现好的多,现要之事便是要将姑丈的病治好,其他的事不必担心。”
  苏锦见不得这般场面,多呆一会,心里都很憋闷,于是转身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
  此时已经是夕阳沉入地下,天地一片青白的苍茫之色,苏锦吁了口长气,让心憋闷稍减,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件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原本是打算安心读书不问世事,可是总有这些事找上门来,教人无法漠视,若是那朱癞子身后真的有强硬的后台,此事恐难以干休。
  应天府,苏锦又没什么朋友熟人,也没个商量之处,唯一可以商议的便是晏碧云了,这事若是到此为止也就算了,若是对方找上门来,总需有个对策才是。
  问题的关键于,对方后台是什么人,自己一点都不清楚,此刻倒也无从下手,且静观其变再做计较。
  第一七五章草木皆兵
  时间:2012-09-14
  南城翠云楼外跌跌撞撞的跑来一群狼狈不堪的人,门口迎宾的龟奴识得领头的正是惹不起的地痞朱癞子,忙点头哈腰的迎上前去陪笑道:“哎呦,这不是朱爷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的?刚好咱们这刚到了几个南方雏儿,朱爷要不要去尝尝鲜儿?”
  朱癞子张着漏气的嘴巴不耐烦的道:“去去去,爷可没功夫跟你这耍贫嘴,七爷里边么?”
  那龟奴差点没被朱癞子恶臭的口气给熏得背过气去,忙憋住气将吸进去的一口臭气徐徐吐出,心里暗道:“吃了狗屎了么?嘴巴这么臭。”
  脸上倒是笑意没变道:“七爷正快活呢,二楼爱爱姑娘房里,要不要小人去帮你通报一声?”
  朱癞子打了个嗝儿,嗓子眼里回上来一粒豆子来,下意识的嚼了嚼,忽然意识到今日并未吃豆子,定是适才那牛屎驴粪的豆子,也不知是那头蠢牛消化不良,豆饼居然没有消化完全,想到这里赶紧呸呸呸的吐出豆子,干呕了半天,弄得自己眼泪汪汪。
  待直起身来,看那龟奴一副敬而远之的摸样,上去便扇了一巴掌,骂道:“看你那贼样,老子有些倒胃而已,你当老子是嘴里……嘴里有屎么?”
  龟奴陪笑道:“岂敢岂敢,我当朱爷是怀了娃娃呢。”
  龟奴久居青楼,三教流见了不知多少,脑子灵,嘴皮子也溜,多少板着脸的恩客他的嘴皮子下都会被逗乐,可是今日不同,朱癞子烦不胜烦,正一肚子火气,听着龟奴尚且调侃,上去便是一脚踹他小肚子上道:“跟爷耍嘴皮子,你娘才怀了野种呢,滚一边去。”
  龟奴捂着肚子忍痛赶紧躲到一边,心里将朱癞子祖宗八代操上了天,那朱癞子一挥手,几个人涌进门去,直接上了二楼,很快就找到了挂着‘爱爱’两字的红灯笼的一间房子外,扣着门叫道:“七爷,七爷。”
  里边的异响声忽然停了,半晌传来一个软绵绵阴柔的嗓音道:“谁外边鸹噪,不长眼么?”
  “七爷是我,朱癞子!有要事禀报。”朱癞子弓着身子答道。
  “直娘贼的,没见爷我快活么?你这一敲门,都快把爷给吓的萎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时候来见爷,就不能等爷舒坦了再来么?”
  “不行啊,七爷,出大事了,您就先收手,等小的跟您说完事继续不成么?”
  里边静了一会,不一会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和悉悉的穿衣声,不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位披着长衫穿着小衣踢啦着鞋子的精瘦年人满面怒容的探出了头。
  “七爷好,小的打搅七爷雅兴了,该死该死。”朱癞子躬身行礼。
  那七爷白了眼睛扫视门外一圈人,面色惊愕道:“你们几个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吊着胳膊作甚?”
  朱癞子看看四下里吵嚷打闹的恩客和妓女,道:“七爷,容小的进屋跟你细谈。”
  七爷点头道:“进来。”
  一行人闪身进屋,屋内一股汗味和脂粉味儿,红彤彤的大床上,一名年轻女子支楞着脖子露出半个酥胸正朝众人张望。
  朱癞子及几名地痞咽着吐沫拿眼狠瞅,那床上的爱爱姑娘也不惧怕,故意将薄被掀开一角,露出浑圆的大腿,眼神带着诱惑往众人身上瞄。
  七爷骂道:“滚出去,烂婊子,叫人沏茶送来。”
  那爱爱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爬起身来,将薄被裹身上,扭着屁股走了出去。
  众人如向日葵般的扭着脖子跟着她的身影转动,待到她出门而去,七爷的一声冷峻的咳嗽,这才将快要蹦出眼眶的眼珠子塞进原位,回转眼光看着面前这位七爷。
  “到底怎么回事啊?怎地这般狼狈?”七爷将长衫穿好,对着铜镜笼着散乱的髻,淡淡问道。
  “七爷,您可要为小的们做主哇。”朱癞子噗通跪倒地,连打眼色命身后一帮用布条吊着胳膊的地痞跟着跪下。
  七爷曼斯条理的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瞧你那脓包样,是东城赵大嘴干的还是北城孔二愣子干的?”
  “七爷,都不是。”
  “什么?难道是西城的王秃子那个老混蛋么?这老混蛋午间还和我陪着主子喝茶,跟我还称兄道弟,一转眼便下黑手,爷绝饶不了他。”七爷暴走了。
  “都不是,七爷。”
  “那是谁?谁敢将你等打成这样,你没报七爷我的名号么?”
  “小人也不认识,是个兔儿爷一般的年轻公子,应天街面上倒没见过,他手下四个仆役着实凶狠,我等去南街老蒋点心铺子收盘子费,没想到那几个家伙居然上来便打,小的们猝不及防,个个受了重伤,您看这几个手腕和胳膊肘都脱了臼,还有几个腿骨都被跺断了,这会子还躺回春堂里吊着腿儿呢。”
  “什么?什么人这么大胆,下手这么重?你怎地没有受伤?”
  “别说了,小的这回脸丢大了,那帮狗贼打掉了我几颗门牙,还……还……还他娘的塞了我一嘴的牛粪和驴粪,小的这回没脸见人了,七爷可要替小的做主啊,帮小的将这小子抓来,老子不灌他一肚子屎尿,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七爷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一下子沉郁了下来,心里不住的思,朱癞子还当是七爷不信,仰起头龇着掉了几颗牙的嘴巴让七爷过目,七爷闻到一股恶臭扑鼻,不由的皱了皱眉头,用手扇了扇风。
  身后一帮吊着脱臼的膀子的和手臂的地痞们忍不住笑的身子乱抖,抖动之际胳膊上的痛处又让他们疼的龇牙咧嘴,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
  那七爷思一番对着一名地痞道:“去隔壁将小胡叫过来,咱们商量商量。”
  朱癞子变色道:“七爷,别叫他了,他跟我本来就不对眼儿,他若知道了还不笑死我了。”
  七爷骂道:“你他娘的就是窝里斗厉害,干事多用用脑子,小胡那脑袋瓜子比你聪明倍,这事你当是那么简单的么?叫他来是给你出主意,瞎了眼的鸡,就知道自家笼子里乱啄。”
  朱癞子低头不做声了,小地痞跑到隔壁去请人,不一会,一名矮小的青年推门走了进来,衣襟还敞开着,满脸的满足之色,进门便道:“七爷找我?我那边正忙得不可开交呢,那妞儿确实不错,南方的妞儿就是水灵,一捅进去,滋滋往外冒水儿。哎吆喂,这不是朱大爷们,怎地这幅摸样,嘴巴子上这是怎么了?肿的这般高,都赶上刘老头蒸的炊饼了。”
  朱癞子气苦,扭头不理他,七爷代为解释道:“小胡啊,癞子吃大亏了。”当下便将朱癞子等人受到的非人折磨给说了一遍。
  小胡笑的直打跌,指着朱癞子道:“朱大爷好胃口啊,话说那玩意什么味儿啊?我小胡长这么大山珍海味吃了不少,这玩意倒还没吃过。哈哈哈。”
  朱癞子差点气的背过气去,怒骂道:“直娘贼,想知道你怎地不上大街上吃两口去?”
  小胡笑道:“小弟怕是没那口福呢。哈哈,朱大爷好福气啊。”
  朱癞子握起拳头眼见便要便要动手,七爷哼了一声道:“小胡,叫你来是一起分析分析到底这伙人是什么人,咱们如何去应对,这说些没用的,自家弟兄吃亏了,这风凉话说着也不怕闪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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