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铁汉叔,看你这话说的,我还是梅花,和你们一样都是打工的。”梅花咯咯笑着,把碗筷放进水池,打开水龙头冲洗起来。
  “梅花,凌医生好像和二小姐很要好。”张铁汉的妻子赵雅芝一边和梅花洗碗一边好奇地拉着家常。
  “那当然,他们昨晚还一起出去逛街呢。”梅花口齿伶俐,声音清脆。
  “是吗,凌医生看起来貌不出众,艳福还不浅。”赵雅芝显出普通妇女常见的唠唠叨叨:“昨晚回来一定很晚。”
  梅花愣了一下,想了想:“确实很晚,我睡醒一觉他们才回来。”
  “那么晚,院门没有关吗。”赵雅芝笑着说道:“也不怕遭贼。”
  “我们院门一般只是虚掩着,靠近河边很少有人来。”梅花把洗好的碗放进柜子里,转过脸看着赵雅芝:“不过,昨晚二小姐和凌师傅好像上了一趟楼,似乎丢了什么东西。”
  “丢了什么东西?”张铁汉和赵雅芝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不清楚,二小姐不说,我们就不便过问。”梅花笑了笑,快步走出厨房。
  “他们肯定发现药方丢了。”张铁汉搓了搓手:“但是从面色上一点看不出来,那药方一定不重要。”
  “不可能。”赵雅芝摇了摇头,略显瘦长的脸上露出一点沉思:“昨天下午张虎回来的时候说了,那是一张非常重要的药方,可以卖大价钱。”
  “他们会不会怀疑我们。”张铁汉神情有点紧张。
  “你怕什么,药方又不在我们手上。”赵雅芝白了丈夫一眼。
  “可是,药方确实是我拿出来的。”张铁汉声音很低。
  “你拿的,药方呢?”赵雅芝伸出手。
  “不是告诉你了吗。”张铁汉皱了皱眉:“昨晚刚出了保和堂的院门,就被人从后面打了一下,脑袋一晕,药方就不见了。”
  昨天听张虎说药方价值连城,一时起了贪心,打算偷来卖出去,夫妻两一合计,连夜行动。张铁汉对保和堂并不熟悉,好在张虎讲到药方的时候特意提到书房的位置,他出奇顺利地找到药方,欣喜之下连书房的灯都没有关掉,回到楼下才发现,刚要返回,小院的房间内就响起耿忠的咳嗽声,他慌忙离开小院。
  没想到刚刚沿着河边走出不远,身后忽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后脑就被击中,趴倒在一块石头上,醒来时伤势没有大碍,只是药方不翼而飞。
  “真是蠢笨如牛,连人都没看清,东西就被抢了。”赵雅芝没好气地打了丈夫一拳:“现在药方不在你手中,听到张虎说药方的又不止你一个人,你就是没拿,听到没有。”
  “知道了。”张铁汉瓮声瓮气地回答了一句。
  八点多钟,保和堂的大门缓缓打开,擦桌子拖地,一阵忙碌,然后各就各位,开始营业。凌威和陈雨轩分别坐在两张桌子后面,面前摆着梅花倒上来的茶水,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陈云宇露了一面,匆匆和妹妹打了声招呼,推说到医学院进修,扬长而去,陈雨轩望着他的背影不断摇头:“打扮得油头粉面,哪像个到学校进修的医生。”
  “医生难道就不能打扮得时髦一点吗。”凌威不赞同陈雨轩的观点,端着茶杯在手中轻轻晃动。
  “当然可以。”陈雨轩白了凌威一眼,噘了噘嘴:“今天下班就把你的胡子刮了,再染个头发,时髦个够。”
  不可理喻,凌威暗暗嘀咕一句,和女孩子斗嘴就是自找苦吃,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加理会,他笑了笑,转脸看着在一个棉花球上练习针法的梅花。小丫头脸色严肃,针在棉花球上不断进进出出,偶尔捻转一下,体会手感。许久,抬起头看了看凌威:“师傅,可以在自己身上练吗?”
  “必须。”凌威毫不犹豫地说道:“只有自己有体会才能明白病人的感觉。”
  梅花轻轻挽起裤腿,露出白嫩的一截,肌肉丰满圆润,不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充满成熟的意味,几位配药和熬药的小伙子忍不住瞄了几眼。
  梅花右手捏着一根钢针,左手在小腿上摸索着,手掌横在内侧脚踝上方,第二个骨节,并列四指宽,找准穴位,针尖点了点,有点犹豫。
  “对,三阴交,下针。”凌威大声说道:“胆大心细,不要犹豫,你是在救人,不是害人。”
  梅花一咬牙,眼中露出一丝坚定,钢针缓缓刺入,几位旁观的青年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似乎一件艺术品遭到了无情的破坏。
  “感觉怎样?”凌威微笑着说道:“是不是有点酸涨麻。”
  “不错,还沿着经脉流动。”梅花欢喜地说道:“一点也不痛。”
  “捻转,提拔,弹针尾,你试试几种手法的感觉。”凌威举手做了几个姿势。梅花一一照做,准确到位,然后又选了几个穴位,也是准确无误,凌威暗暗点头,看来梅花是个有心之人,背地里一定看了不少医书,对穴位的了解很到位,这可是针灸的基础。人体几百个穴位,各有各的功能,如果对穴位做不到了如指掌就做不了一位好的针灸医师。
  “凌医生,凌医生。”门口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林老板大步走进来,全身肥肉微微晃动,手里拿着一个大红包。
  “林老板,今天来得真早。”凌威笑着说道:“看来大吉大利,今天来个开门红。”
  “这是刘秘书让我交给你的。”林老板把红包放到桌上,眯着眼笑道:“她说你真是妙手回春,身体舒服多了,还特意关照你如果想找她聊聊,她随时奉陪。”
  “谢谢她的美意。”凌威瞥了林老板一眼,拿起红包看了看,随手扔给陈雨轩:“收起来,就算我为保和堂挣的第一笔钱。”
  “这红包应该归你个人。”陈雨轩想起那个裸露的女孩,忍不住诡异地笑了笑,笑得凌威有点脸红,不过他脸色偏暗,显得不太明显。
  “是啊,刘秘书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林老板笑得有点献媚。
  “就是。”陈雨轩调侃道:“佳人有意,你可不能无情。”
  “让你收起来就收起来,哪来那么多废话。”凌威忽然冲着陈雨轩吼了一声,脸色不悦,就连梅花都吓了一跳,诧异地望着陈雨轩和凌威。
  “开句玩笑,干嘛发那么大火。”陈雨轩噘了噘嘴,把红包收进抽屉。
  “梅花,过来。”凌威语气冷淡,指了指林老板:“颊车,上关,下关,听风。”
  “在大厅针灸吗?”梅花迟疑地说道:“里面有专门针灸用的房间。”
  “这是几个常用穴位,林老板就坐在椅子上,我看看你手法如何。”凌威挥了挥手:“手脚麻利点。”
  “是。”梅花迅速拿着几根消过毒的钢针,来到林老板面前。
  “你是刚学手的?”林老板微微缩了缩脖子:“行吗?”
  “你别乱动就没问题。”凌威撇了撇嘴:“上关,深五分。”
  “医书上不是说三分吗,是不是深了点。”梅花疑惑地扬了扬脸颊。
  “林老板皮深肉厚,三分深度还没有到穴位。”凌威做了个下针的手势。梅花左手按住穴位边缘,右手的钢针缓缓刺入,林老板嘴角颤抖了一下。梅花紧张地说道:“你没事吧。”
  “很好,不亚于熟练的医师。”林老板撇着嘴笑了笑,他老于世故,知道鼓励的重要性,增强信心梅花就会做得更好,反过来,如果梅花紧张过度,下针失了准头,吃苦的是他林老板自己。
  果然,梅花眼中露出自信的光芒,喜悦地回头看了看凌威,凌威微笑着点头,她手法变得麻利,另外几针扎得又准又稳。
  “真是不错。”陈雨轩赞赏地说道:“当年我学医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快,梅花一点就通。”
  “二小姐过奖。”梅花笑着说道:“我哪能跟你相比。”
  “你不用谦虚,如此下去前途无量。”陈雨轩眼中流露出一丝温和,对于勤学上进的人值得尊重,无论她出身如何。
  “是谁值得我们二小姐如此赞赏。”门口响起一个老而浑厚的声音,和长春缓步走了进来,穿着中医郎中典型的长袍,显得厚重老成。
  “长春叔,您来了。”陈雨轩站起身:“我正夸奖梅花,她刚刚拜凌威为师,下针手法精准,就像学过很久似的。”
  “梅花,恭喜你。”和长春慈爱地看了看梅花,转向凌威:“老掌柜让我代他向你问好,感谢你对保和堂的支持,你的事二小姐都打电话说了,老掌柜说保和堂会在你们俩身上兴旺。”
  “多谢老掌柜抬爱。我的斤两自己清楚。”凌威摇了摇头:“在西医日益发达的今天,要想振兴药铺谈何容易。”
  “那倒不一定,只要有机会就可以一举成名。”和长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接过梅花递过来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
  “机会在哪?”陈雨轩对振兴保和堂的兴趣远远高于凌威,期待地等待和长春的下文,自从自己回到保和堂,和长春就极少露面,一直和父亲陈兰河研究药方,今天忽然到来一定有要事。
  “机会就在这里。”和长春拿出一张报纸放在桌上,缓缓说道:“这是今天的楚天都市报,你们看看,绝佳的一个机会。”
  陈雨轩和凌威一起凑过去,头版头条,醒目的一行黑色标题:富家女患绝症病入膏肓,花重金求名医妙手回春。
  第三十章 抉择
  楚天都市报,建宁市最著名报刊,头版头条一般都是重要新闻,这篇文不长,和政治经济犯罪绯闻无关,能在头条刊出显得当事人的举足轻重,还有一个原因,花了许多钱。
  你可以对金钱在社会中的阴暗作用愤愤不平,但不可否认它时时刻刻在左右着我们的生活。眼前的这个带有一点广告色彩的报道就是一个事实。凌威虽然有点反感,还是被标题吸引了过去,绝症,两个字对于医生就是最大的吸引力,如同色狼见到裸*露的美女。
  文章不长,简洁明了:拥有太湖永春岛的神秘富翁传出消息,女儿病重,走遍各大医院无果,如今病在垂危,征求各大中医高手,明日来岛上做客,如有回天之术,酬谢古代紫玉佩一块。
  文章下面附着一块紫色玉佩的彩图,古朴庄重。林老板瞥了一眼,失声惊叫:“紫玉佩,价值连城。”
  “你了解这种玉佩?”凌威转脸看着林老板,林老板脸颊上扎着几根针,见到那个玉佩图案,惊诧地张着嘴,微微歪向一边,显得滑稽之极。
  林老板见凌威问话,指了指几根针,凌威挥了挥手,梅花麻利地把针取下,林老板长长松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说道:“玉佩以紫色为最贵重,一般说的紫玉多是那种碧色,像这样纯正的极为罕见,香港拍卖会上曾经有过几千万的记录,文中又说是古玉,价值更是高上一层。”
  “看来确实是个好东西。可惜我对它不感兴趣。”凌威漫不经心地瞄了那副图一眼,坐回椅子上继续品茶。
  “紫玉还有另外的作用,你一定会感兴趣。”陈雨轩对这条新闻似乎很重视,又仔细看了一遍,对凌威微微笑了笑:“安定心神,对失眠多梦心神不安有特效,还可以滋补阴气,最神奇之处据说可以打开人体传说中的第三只眼。”
  “这些也只是传说。”凌威摇了摇头:“:紫玉本来就是稀罕之物,疗效如何谁见识过。”
  “我。”陈雨轩脸颊上飞起一抹艳红,有点得意。伸手从脖子下拉出一根细细的项链,项链下面缀着一小块东西,泛着润泽的光芒,赫然是一小块紫玉。
  “你有这个东西。”林老板这次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眼中流露出商人特有的贪婪,一脸羡慕的微笑。
  “我爹说我小时候哭闹不安,日渐消瘦,最后汤水不下,眼看着就要有生命危险,无奈之下,就把紫玉挂在我脖子上,祈求平安。”陈雨轩看着紫玉,眼中充满感激:“没想到紫玉刚刚挂上一天,我不再哭闹,病体奇迹般好起来,从那以后这块玉佩一直跟着我,我的身体越来越健壮,再也没有病过。”
  “有点意思。”凌威静静看着陈雨轩,不知是不是被紫玉映照,她的脸颊隐隐约约有点淡紫色光芒,如同一块紫色宝石沉在水底看起来水润绮丽。看陈雨轩的相貌和举止,凌威可以断定她确实是天生阴脉。这是一种奇怪的体质,传说可以入药,也许是用人入药有悖于天道,医书极少记载,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凌威也是机缘巧合,从浩瀚的医书中巧遇。不过这种体质很难成活,一般不超过十四岁,原因很简单,男子十六岁身体达到至阳,女子十四岁身体达到至阴,阴上加阴,必死无疑。然而陈雨轩依然生龙活虎地活着,可能和这块紫玉不无关系。
  “既然你对紫玉感兴趣,这个富家女的疾病我们是不是也去瞧瞧。”陈雨轩收起紫玉,期待地看着凌威。
  “不去。”凌威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干脆,微笑着说道:“是你自己想去吧,保和堂振兴是你二小姐的事,我可懒得多管闲事。”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陈雨轩不屑地撇了撇嘴:“害怕了。”
  “你用激将法也没有用。”凌威眼光深邃:“谈不上害怕不害怕,只是觉得我们两的实力还不是太强大,第一,不知道什么病,既然是富家女,一定进过不少著名的医院,病情非同小可。第二,中医虽然散落在全国各地,不太显眼,但藏龙卧虎,能够继承这门手艺的都不是草包。我们去了很可能出不了名,反而做了人家的陪衬。”
  “你想得太多了,我们治病救人,管那么多得失干嘛。”陈雨轩噘了噘嘴。
  “不是我想得太多,要是普通病人,无论是否能治我都会毫不犹豫,但是报纸消息一刊登,就会有媒体介入,我们难免有争名夺利之嫌。”凌威解释道:“当然争名夺利也不要紧,关键是有多大把握。”
  “把握?”陈雨轩略作沉吟,声音低了很多:“一两层?”
  “一层都没有。”凌威斩钉截铁地说道:“药医不死病,这个女孩已经跨进鬼门关半步,一群中医大夫说不定只是贻笑大方。”
  “老掌柜也考虑过这些。”和长春微微笑了笑:“所以,这次你们去就只当游山玩水,长点见识,能不出手就不要出手,虽然是一次机会,但不是最好的机会,要慎重。”
  “这个提议不错,游山玩水。”凌威高兴地说道:“我真想游一回太湖。”
  “游太湖,谁有如此雅兴。”楚韵莲步款款走进大门,笑着说道:“算我一个,我也好几年没有游玩了。”
  “楚韵姐,今天来得好像有点迟。”陈雨轩拉着楚韵的手,亲热地笑了笑:“是不是照顾那位心脏移植的病人去了。”
  “心脏移植的病号有什么反应会通知我。”楚韵眼神略显疲惫:“一大早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急性肠梗阻。”
  “梅花,倒一杯人参茶来。”陈雨轩向梅花挥了挥手,然后指着报纸把刚才讨论的话说了一遍。她对楚韵充满信任,毫不避讳保和堂想振兴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天经地义,年轻人要创一番事业无可非议。
  “这确实是一个扬名的好机会。”楚韵柳眉微蹙:“不过,既然是绝症,一定有特殊之处,我也想凑个热闹。”
  “一言为定。”陈雨轩立即下了结论,挥了挥手:“明天我们几个人都去。”
  “我可没有答应。”凌威撇了撇嘴。
  “不去也得去。”陈雨轩毫不客气地盯着凌威的脸颊,俏脸红润异常,带着女孩特有的霸道。
  “好,我去,我去。”凌威立即做了个明智的选择。接着轻轻叹息了一声,陈雨轩半娇半嗔的脸颊让他想起另一张温柔的笑脸,一样的青春靓丽,一样霸道的温柔。
  “预祝陈姑娘马到成功,一鸣惊人。”林老板忽然哈哈笑起来,舌绽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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