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二老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好福气什么啊,我媳妇就是个母老虎,只允许我宠幸她安排那两个丑八怪侍妾,前几日刚看上了清香楼的七娘子,那七娘子的妈妈就被她哥哥给揍了一顿,见到我就往外轰,爷给钱都不让我进门。”
“瞧瞧你那个出息,青楼女子有什么好眷恋的。”
“那有个眷恋的总比没有好吧,我那些个嫡子没一个和我亲的,闺女就更别说,前几天不过是多花了点银子挂公帐,第一个来质问我的居然是我们家三丫,她真是不知道她爹是谁了我发现!”
“三丫?我觉得你这些个闺女里面就三丫最大气端庄,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偏疼她,怕是私底下没少给你们二房私产吧?”
二老爷一怔,眯着眼睛盯着哥哥,道:“你又套我话呢,不过实话和你说,给不给我都不清楚,那孩子和我可不亲。”
大老爷抿了下酒杯,说:“你真是个傻玩意,连笼络住自个的摇钱树都不会啊,我可是听说三丫被贵人看上了,我这次官职起复遥遥无期就是你们家三丫害的。”
“我们家三丫害的?”二老爷呸了一声,好奇道:“她被谁看上了?哪位皇子吗?未来登顶的还不清楚是谁,给皇子看上了可未必是好事儿!”
“皇子?”大老爷不屑的扬着唇角,小声说:“皇子有个屁用,全靠着皇帝一时宠爱而已,唯有真龙天子才可以一飞冲天,其他都是小虫,能不能活着还是个事儿。”
二老爷叹了口气:“从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你闲散在家也未必是坏事情。反正爹也敲打我了,爵位我也不怎么奢望,你们养着我就成!以后就靠着嫡子闺女养,反正他们生是我的孩子死是我的孩子,不能不管我。”
大老爷盯着平凡无奇的二老爷看一会,倒是真生出几分羡慕的情绪。
老二家的孩子都是从一个娘肚子里跑出来的,全家力气可以往一处使。不像他这一房,小秦氏使劲的遭啊,反正爵位不是她儿子继承,能往自个小金库里多捞点油水,就肯定多捞一些油水。大秦氏没有嫡子,想着反正是个不相关的人继承产业,使劲给两个亲闺女添妆,她入门那点嫁妆恨不得都给闺女了,定国公府反而成了空架子。
“到底谁啊,你说不说。”二老爷终于不耐烦了,催促道。
大老爷想了片刻,嘴巴附在他的耳后,道:“靖远侯大房嫡亲的小孙子。你没注意前阵子朝廷上有人参奏靖远侯管教子孙不严,纵容子孙在外面惹是生非,说的就是靖远侯的幼孙儿欧阳灿。”
大老爷见二老爷一头雾水,继续解释道:“这个欧阳灿对你们家三丫一往情深,听说咱们家同秦家走的特别近,就为此无缘无故臭揍秦家二少爷一顿,后来为了躲风头,陪着靖远侯府的长孙一起去南宁平乱,活捉安王世子,如今风头在京中可是正盛,是许多贵人心中希望的女婿人选呢!”
二老爷沉思片刻,眼睛忽的一亮,道:“真的假的,你是说皇后娘娘嫡亲的侄孙儿喜欢三丫?”
“是啊,我骗你做什么,再说这事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大老爷停顿了一下,睁大眼睛道:“你不会不清楚父亲大人想把三丫许配给秦家吧?”
二老爷挠了挠后脑,尴尬道:“听了一耳朵,没太关注,不过要是能搭上欧阳家这条线,我肯定是乐意做欧阳家嫡出少爷的岳丈呀!欧阳家有兵权,现在连皇帝都不敢轻易怎么样,皇后娘娘又有两个嫡出的亲儿子,这要是有一个登基了,我这个岳丈岂不是就成了皇亲国戚了?”
“对啊,到时候我也能借着你这个皇亲国戚的光,耍耍威风。”
大老爷怂恿着二老爷,说:“咱们府里虚岁十四的丫头有三个呢,干嘛偏把被贵人看重的三丫嫁给秦家呢,老二或者老四都可以嫁给秦家,但是能够嫁入欧阳家的可就你闺女一个人!”
二老爷心思乱转,不停琢磨着这事儿的可能性,他的心里痒痒的,多好的亲事啊,一步登天,未来皇帝嫡亲小舅子的岳丈大人!这事儿要是成了,别说清香楼的老妈妈害怕挨打,就是她被打死了也不敢轻易就轰他出门吧!
“那么大哥,你说怎么办才好!父亲可是一心护着三丫,不会轻易松口的。”
大老爷眼珠一转,道:“欧阳家又不是龙潭虎穴,三丫那么厉害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我们也不算是害了她,不过这件事情不能让老太爷和你媳妇知道,咱们从长计议。”
二老爷点了点头,打算看看大老爷想要如何去做,再说欧阳灿也是英俊少年,没有缺胳臂缺腿,三丫嫁给他说不上什么委屈,他当爹的人不会真想害了女儿。说到底就是物尽其用,这么多个姑娘呢,不能浪费他们的婚事嘛。
进入七月,天气越来越闷热,定国公的身子骨不太好,时常呼吸困难,就医频繁起来。
梁希宜查看众多相关书籍,始终找不到特别好的办法治疗气短。考虑到日渐炎热的天气,她决定劝说祖父回到山里居住一段时间。
山里人烟稀少,空气清新,又远离朝堂乱七八糟的事情,或许可以让祖父彻底放松,安心养病。
定国公犹豫许久,终于抵不住梁希宜整日哭哭啼啼,以泪洗面的不断劝说,从而点了头。
老太君这些日子身子也不太爽快,又发现老头身体也每况愈下,一时间感念夫妻情分,没有太过瞎折腾,想要带着三房孙子同梁希宜他们一起去山中休憩。
梁希宜望着老人家和蔼的容颜,笑着点了头,如果祖母陪着,祖父或许能觉得舒坦一些。
靖远侯府
欧阳穆听说定国公要去西郊养病,心情顿时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
梁希宜自从上次送王煜湘出门一次后,就再也没离开过府邸,他梦里好几次都想要再见她一面,却始终没法成行,如今梁希宜竟然主动离开大宅门了,他又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
哪怕是远远的陪着她就好,也至少是个活临活现的人,可以同她一起呼吸整个一大片的空气。
欧阳灿自然也听说了梁希宜出府的消息,一时间没了头绪跑来找大哥求助。
欧阳穆顿时愣住,他到从来不曾把欧阳灿当成对手,梁希宜对他的厌弃不会比对他少,所以他完全不担心这一点。
但是他虽然说不介意梁希宜是否爱他,却无法眼看着别人对梁希宜动了心思而无动于衷。
更何况欧阳灿是他的弟弟,哪能整日里惦记自家嫂子的?
他垂下眼眸,淡淡的说:“这是族内一封私密急件,需要立刻送往西北,岑哥儿被我安排去做其他事情,你跑一趟如何?”
欧阳灿想要拒绝,又不想再做任性的纨绔子弟,他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能耽误公事,于是犹豫的点了下头,忍不住轻轻呢喃:“哥,我临走前想偷偷看她一眼再走。”
欧阳穆神色一沉,坚决的摇了摇头。
欧阳灿咬住下唇,也认为自己太儿女情长,最终垂下头,选择立刻启程。
欧阳穆目光复杂的望着他落寞的背影,轻轻的长叹一声。一双粗糙的手掌按住胸口,不停揉搓,这世上他什么都可以给欧阳灿,唯独梁希宜,是他让不起的。
这可是他的媳妇,桓姐儿和小阿寿的娘亲,谁都没资格惦记。
哪怕仅仅是偷看一眼,现在想起来都非常介意!
作者有话要说:两世为人的男人终归是成熟的。
就像我的一句话简介,这个是温馨的爱情文,请允许我用一生来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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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循序
梁希宜清点行囊,将府里手头的活同两位姐妹做了交接。
其实她带走两尊大神,国公爷和国公爷夫人后,府里的事情就少了许多。反倒是为了两位老人的安全,府里得力的管事和强壮男丁被带走大半数。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夏日,他们大清早就出发,估计一个多时辰便可以抵达西郊别院。
定国公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梁希宜在里面陪着他用早饭,他盯着孙女码好碗筷,然后把每一种有营养的谷物各取少量,放在他的粥里,动作小心,隐隐散发着女性的柔和之美。希望桓哥儿是个明白人,应该会念着少年情谊,不会太过乱家。
梁希宜抬头,正对上定国公爷怀念的目光,不由得问道:“祖父,这次祖母难得同我们一起,我把你们安排在一处房间吧。”
定国公愣住,失笑道:“老夫老妻,分屋那么多年,我们都彼此习惯一个人了。”
梁希宜不认同的皱眉,说:“人家都说夫妻是老来伴,越是年岁长了越是应该亲近,您总是对祖母不冷不淡,祖母才会一心扑在三叔叔身上。这次我看着佑哥儿,您同祖母叙叙旧情吧。”
定国公无奈的笑了笑,叙旧情?
他早已年过半百,长孙都已经娶妻,或许来年定国公府就可以四世同堂啦,回想起自己碌碌无为蹈光养晦的一生,许多曾经出现过的,他以为会无法忘记的面孔都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他同老太君梁刘氏也曾有过温柔似水的缠绵时刻,那时候刚刚成亲,他年少轻狂,刘氏亦花容月貌,身份尊贵,只是从何时开始,他们有了日夜争吵,陷入繁琐的生活之中。
想到此处,定国公忧心的看向了梁希宜,他自认已经是品行不错的世间男儿,如今年老回忆起来,都有过风流的人生阶段,那么希宜和秦家的二郎呢?
桓哥儿会不会也变得同他一般,如此朗朗明白人,却依旧是要负了发妻的。
梁希宜搭配好膳食,递给祖父一个小碗,说:“来,都喝掉。”她发现定国公心情恍惚,满面愁容,不解道:“怎么了,祖父,你心情很不好吗?”
定国公摇了摇头,听话的将药膳全部喝光。
梁希宜满意的扬起笑容,轻快道:“明日起我让祖母陪您一起吃饭,然后我给希佑讲习书本,带他练字,省的他一个都快九岁的男孩,还只会抱着祖母哭。”
梁希佑是三房独子,老太君因为爱屋及乌亲自教养佑哥儿,难免纵容了佑哥儿的性格。这么大的孩子,因为父亲的风流韵事在族学里受了其他兄弟笑话,就嚷嚷着不上学了。当时老太君心疼他,又考虑着过年就没送他,没想到一直拖到现在,课业停了将近大半年,整日里只知道爬树斗蛐蛐,再如此下去,梁希佑会比他爹养的还要残。
定国公所有嫡出孙子里面,最看不上梁希佑,但是因为老太君的偏袒,他都懒得同她较劲说什么,如今借着这个机会让梁希佑彻底脱离老太君的庇护,从而真正成长起来倒也不错。就是有些太麻烦梁希宜了,他怕孙女受委屈,犹豫道:“这孩子不好管,我怕你出力不讨好,要不然算了?”
梁希宜是真心希望祖父可以在人生逆流之际过的快活,而不是总是心事重重,于是笑道:“祖父,您就放心吧,家里四十多岁的婆子都嫌我厉害,何况是佑哥儿,他要是真拎不清楚跟我较劲,我就彻底治治他,您只需要帮我笼络住祖母,我就受不了任何委屈。”
定国公听到此处不由得失笑,归根到底还是希望他同老太太过的好,他怎么可能不偏疼梁希宜呢,若不是有这么懂事孝顺会宽慰人的孙女,他估计早就被这群不孝子给气死了。
过了晌午,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上,定国公府的车队总算抵达西郊别院。梁希宜带着纱帽分派活计,催促管事迅速搬运行礼,丫鬟婆子井然有序的跟在后面,服侍主子们进屋。梁希宜昨日就已经派了小厨房嬷嬷同丁管事率先来到别院准备。
如今院子里早就规整完毕,只是把主人们的东西放好便可以了。
老太君梁刘氏盯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饭菜,心里对梁希宜不由得高看几分,凡事未雨绸缪,处理的极是妥当,让人心里觉得舒坦,难怪他们家老头子那么喜欢这个孙女。
梁希宜望着祖父吃了两大碗米饭,叮嘱道:“旅途劳累,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子,稍后好好睡个午觉,休息下吧。”
定国公点了下头,梁刘氏发现孙女居然把她和定国公安排在同一个两进小院子里。最里面的南北向屋子中间是个敞亮的大厅,大厅两旁各有一个里外间套的屋子。最里面的屋子放的都是大宽床,套间外面的屋子是两个单床,供执夜的丫鬟使用。
梁刘氏怔了半天,发现梁老头子也没说什么,她有些害臊,可是又莫名的不愿意提及,索性进了大厅左手边的套间躺下休息。
定国公早就得了梁希宜的嘱咐,知道将他和老太太放在了一个院子,反正他办公会去另外的书房,不过是住宿而已,倒是也不是很介意,所以并未发表任何意见,而是走进右手边的套间休憩。梁希佑平日里即便是午睡都是在老太太院子里的,此时见老太太居然没搭理自个,不由得追了过去,撒娇道:“祖母,这床好宽,我陪着您一起午睡吧。”
梁希宜皱着眉头,尚不等祖母回话,道:“祖母年纪大了,你留在这里会吵着她老人家的。”
梁希佑瞪着漂亮的眼睛,心里实在不喜欢眼前这个神情肃穆的三姐姐,撇着嘴巴,说:“要你管,我平时都是在祖母房间里休憩的。”
梁希宜神情沉,暗示周围丫鬟过去服饰小主子,带他离开。梁刘氏也觉得孙子说话太过粗鲁,梁希宜的要求也不太过分,所以沉默下来。
梁希佑身边丫鬟们踌躇片刻,还是很给面子走了过去,要知道从年初到现在不过半年时间,因为三姑娘管家失去职位的有脸面妈妈可不在少数,他们几个普通丫鬟哪里敢得罪梁希宜。大房夫人秦氏年底还要生孩子,可以预见的是未来一年时间内,定国公府可都是三姑娘说了算的。
梁希佑见平日里奉承他的丫鬟们居然不顾情面的要带他走,祖母也没有向着他说话,立刻委屈的撇着嘴角,哇哇哇的哽咽出声,道:“不要,我要和祖母一起午睡。”
梁希宜抬眼见祖母并未阻拦自个,心里想着梁刘氏好歹出自威武侯府,肯定清楚如此娇惯梁希佑下去不是什么好事儿,归根到底是心疼孙子罢了,所以才一次次纵容。但是现在她既然没说话,骨子里应该是认同她的观点,那么她不如放手一搏,彻底从根拔起。
梁希宜亲自走到梁希佑面前,她的身型继承了母亲徐氏高挑健美的基因,高出了梁希佑大半个身子,她的年岁虽然不大却凛然有当家妇人的气势,她使劲拉住梁希佑的手腕,道:“你如今已经九岁,还缠着同祖母午睡,说出来的话不觉得没脸面吗?当年祖父九岁的时候,都已经将一手好字杨名在外,还获得过先皇赞赏,跪在朝堂上可以坚持一个半时辰纹丝不动,而你此时居然还有脸说离不开祖母,平日耍赖不去上学,在一群丫鬟里面逗留,哪里有几分定国公府嫡出少爷的模样!”
老太太梁刘氏的目光一怔,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年少时,听说定亲的对象是梁佐时候的心情,有几分雀跃,有几分期盼,更有几分倾慕。
他们有过最美好的时光,但是转眼间,如今都成了半百的老人,梁佐身体近来越来越差,搞不好还会先她一步离开尘世。她的眼底忽的有些发酸,难过异常,年少夫妻老来伴,她就是太过倔强强势,不懂得体谅退让,才会同丈夫越来越疏远起来。
或许是感叹岁月蹉跎,老太君没来得及去注意梁希佑眼底委屈的悲伤,从而什么话都没有说。
丫鬟婆子们习惯看人脸色下菜碟,梁希佑最大的依仗就是梁刘氏,可是老太君居然没说话斥责三姑娘,那么他们肯定是要听管家的三姑娘的话了。于是驾着梁希佑的胳臂,想要把他弄出去。
梁希佑怨恨的盯着梁希宜,吼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又不是我亲姐姐!”
顿时,周围安静了下来,梁希宜沉默不语的盯着梁希佑,老太君梁刘氏也很不高兴,瞪着孙子。
梁希宜听见右边套间有什么动静,担心祖父被吵道,平静的说:“我为什么不能管你?你父亲是老太君是最宠爱的亲儿子,我父亲是老太君嫡出的亲儿子,我自然就能管你了!又或者你不认老太君这个亲祖母,然后同我撇清楚关系吗!”
梁希佑彻底被梁希宜绕晕了,同时他也非常后悔刚才那句话,他们还没分家呢,怕是祖母也极其不高兴。梁希宜的声音特别平静,平静到听不到喉咙的一丝颤抖,但是明明温和的言语却铿锵有力,有一种直达人心底的力量。
老太君梁刘氏点了点头,疲倦道:“佑哥儿,同你三姐姐认错。”她还没死呢,佑哥儿就敢不认他二叔了吗!再说这爵位早晚是老大的家产,佑哥儿是需要叔伯们庇护的,现在说这种话实在诛心,被人抓到把柄吃亏的是他自己。
梁希佑咬着嘴唇,含着眼泪,在众人面前极其没有面子的说:“三姐姐,我说错话了。”
梁希宜面色沉静如水,淡淡道:“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心疼你不同你计较,但是在外面可不要如此任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