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抢了人家的姑娘去嫁给一个死人?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窦先生又看了一眼桌上那张糙纸写成的婚契,抬起手来,狠狠一拍桌子,口中怒道,“这真是……岂有此理!”
  第二十九章 先生之怒,寻谋寻方
  第二十九章先生之怒,寻谋寻方
  冷轩蓉还是第一次看到窦先生生气的样子。
  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人一旦生起气来,还真是有些吓人。
  不过这也正是冷轩蓉想要的,她知道,窦先生这样生气,那么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忙解决这件事。
  果不其然,窦先生思索片刻,马上站起身来,拿起桌上那张纸对冷轩蓉说,“冷姑娘,你所说的事情如若属实,那么现在就是刻不容缓了。那陆媒婆和柳家人既然选定了今天是大婚的日子,他们一定会极力促成此事。这张婚契暂时放在我这儿吧,冷姑娘,这件事情你不便出面,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家。你好生在家呆着,如果再有人去闯你家门,你马上找人到县衙求助。”
  冷轩蓉也急忙站起身来,对窦先生千恩万谢。窦先生正在气头儿上,也没多说什么,出门叫来侍童,冲着他高声说了几句话,侍童马上跑出了染尘书斋,没过多久,只见几个身强体健的男人抬着一顶软轿进了院门。
  窦先生对冷轩蓉说,“他们送你回家,不必担心。”
  等冷轩蓉上了轿子,窦先生忍不住又嘱咐了一句,“等事情解决之后我再去找你,在此之前,你尽量留在家中以免出什么意外。”
  冷轩蓉点头答应,辞别窦先生,软轿这才离开染尘书斋。
  眼望着冷轩蓉离开,窦先生的眉头越锁越紧,他想了想,迈步也离开了染尘书斋。
  窦先生徒步而行,一路直接来到县衙。
  他轻车熟路进了县衙后面的私宅,转眼就看到了那间竹楼。
  正是晌午,艳阳高照,这小院中竹阴习习,看上去倒是清幽。
  可窦先生一进院子就听到竹楼里传出了隐约刺耳的声音。
  再走近一些,他才听出来,原来是那位梁三公子在放声歌唱。
  他唱的到底是什么,窦先生一点都听不出来,窦先生对这位梁三公子算得上了解,他对音律是一丁点都不通,甚至连最简单的调子在他口中都能九曲十八弯,最开始窦先生以为他是故意这样唱着逗人开心,可时间长了窦先生才知道,这梁三公子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音痴。
  越是音痴的人,偏偏还越爱唱。
  窦先生一肚子怒火都被这扭曲着的歌声给消磨掉了大半。
  他迈步走进竹楼,穿过弯曲的走廊,直接到了梁三公子最喜欢的那间屋子。
  站在门外,窦先生不由得掩住了自己的耳朵,提高声音叫道,“慕寒兄!皓维前来拜望!”
  这一声刚出口,刚才那阵刺耳的噪音瞬间就停止了。
  眨眼的功夫,只听扑通扑通几声,像是什么人笨拙的奔跑,随后竹门一开,梁三公子披头散发赤裸着上身站在那里,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上前一把抱住窦先生,高声到,“皓维!你可算是来了!”
  窦先生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一下子把梁三公子甩开,退后几步靠在后面墙上,狠狠指着他怒吼,“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把衣服穿上!”
  梁三公子有些失落的呆立在那里,过了好半天才一转身,默默走回屋中。
  窦先生深深喘了几口气,跟着他进屋,左瞧右看好不容易找到一件被他甩出去的长衫丢到他手中,然后坐在桌前长叹起来。
  梁三公子随意的披上衣服,坐在窦先生身边,像是没发生过刚才的事情一样,小心翼翼的问,“皓维,怎么几天不见,你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发生什么事情了?”
  窦先生被他这句话气的鼻子都歪了,可一想到今天自己来的目的,他又不由得长叹一声。
  “慕寒兄,今天我要说的事情可是件正经事儿,你可不能拿这件事来胡闹。行么?”
  为了以防万一,窦先生还是决定先确定一下身边这个疯子的精神状态再说。
  梁三公子使劲儿点了点头,喃喃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胡闹过啊?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
  看样子他还算是正常,窦先生想到这里,从袖筒中把那张婚契拿出来交给了梁三公子。
  梁三公子看了两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冷家……还是那个冷轩蓉的事情吧?”梁三公子话语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他把婚契扔在桌上,撅着嘴说,“皓维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还对那么个小丫头上心了呢?”
  窦先生闻言就是一愣。
  梁三公子看出窦先生一脸疑惑的样子,嘿然一笑,伏到他耳边小声说,“桃林会佳人,这事儿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啊。你太坏了,我好不容易给你弄到的毛笔,你竟然要给那个女人,好在是她识时务,没要,她要是真的拿回去啊……嘿嘿……”
  窦先生背后一凉,随即皱起眉头怒道,“你派人跟踪我?”
  梁三公子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缩回身子,使劲儿摇摇头,“没有没有!只是碰巧,我家一个手下也去赏花!碰巧了!”
  “哼!”窦先生愤而起身,转头就要往外走。
  梁三公子一看这架势,急忙也站起身子,一个腾空跃起,狠狠扑在了窦先生后背上。
  “不许走!”
  窦先生被梁三公子压的一个趔斜差点扑倒在地,他怒吼一声,“混蛋!你放开我!”
  梁三公子听到一个“混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大名鼎鼎的窦先生竟然说出混蛋二字,这要是传扬出去……哈哈哈哈……”
  被他这么一说,窦先生更加恼怒了。可这梁三公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笑了几声之后就发现窦先生真的生气了,急忙在他耳边高声吼道,“我错了!我错了!我补偿你还不行么!那个冷轩蓉的事情我替你解决还不行么!”
  这话一出口,竹屋之中顿时安静下来。
  窦先生喘着粗气冷静下来一想,还是冷轩蓉的那件事比较重要,自己与其在这里跟这个疯子胡闹,倒不如让他把事情先解决了。至于被跟踪的事情,也不是发生过一回两回了……
  “这可是你说的。”窦先生扭头看一眼趴在自己背后那个披头散发的家伙,冷声说,“你要是能把这件事儿办好了,跟踪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如若不然,别怪我无情无义。”
  梁三公子把下巴搭在窦先生肩头,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你本来就无情无义……”
  等窦先生好不容易把粘在自己身上的梁三公子弄下来坐好,两人这才重新说起这一纸婚契的事情。
  窦先生把冷轩蓉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梁三公子,梁三公子似乎也有些惊讶。
  “给死人娶媳妇,这姓陆的媒婆真是没少了损阴德啊……”梁三公子望着那张婚契,念叨一句,然后转头问窦先生,“这件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窦先生义正言辞道,“这样为祸人世的人,应当立即抓到县衙大堂,审问出她做过的坏事,然后按律……”
  “行了行了……”
  不等窦先生说完,梁三公子便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你这酸腐的文人啊,就是不明白事理。就算是抓住了这个陆媒婆,律法又能把她怎么着?人家要婚契有婚契,要委托有委托的,不过是个做买卖的中间人而已,最多你说她做的是黑心的买卖,可做黑心买卖的人多了,你还能都抓起来问罪么?不行的。”
  窦先生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
  纵使窦先生再是正人君子,对于世间丑恶,他还是非常清楚的。不过要如何应对那些丑恶的小人,却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事情。
  与他完全相反的,便是梁三公子。
  这家伙知道这件事之后不仅没有丝毫犹豫,反而像是精神百倍了。
  只见他挂着那件衣服,赤着双脚在竹屋中走了几圈儿,最终打定了主意,跑到旁边的屋子换了一身正常的衣服,然后死乞白赖的让窦先生帮着他束好了头发,两个人这才出了县衙。
  他们两人拿着这张婚契,乘上了两顶软轿,临走前梁三公子还特意嘱咐窦先生,没到目的地之前,绝对不能往轿子外面看,他硬逼着窦先生答应了之后,两人这才出发。
  坐在轿中,窦先生真是设想了无数个解决的办法。从最正大光明的办法,一直想到了梁三公子会用到的最歪门邪道的办法。
  按照窦先生对两三公子的了解,就算是这家伙请来法师诅咒那个陆媒婆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窦先生现在也只能默默祈祷着,希望那疯子能够稍微正常一会儿,选择一个差不多的法子吧。
  感觉也没走多久,轿子就停了下来。
  窦先生这个轿帘刷的一下挑开,梁三公子笑呵呵道了一个“请”字。
  等窦先生从轿子里出来一看他们到的这个地方,顿时想跳起来揍梁三公子一顿。
  他们面前是一栋气派的木楼,木楼上金字大匾写着四个字,“德顺福楼”。
  衲岩县最有名的酒楼!
  “你把我带这儿来干嘛!”窦先生气急败坏的问梁三公子。
  梁三公子反而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拉着窦先生就往里面走,边走还边说,“这不正好是吃饭的时间么,吃饱了喝足了之后,事情也就解决了……嘿嘿……”
  第三十章 阴谋诡计,阴霾暗涌
  第三十章阴谋诡计,阴霾暗涌
  梁三公子硬拉着窦先生到衲岩县最好的酒楼里去吃午饭,这一顿午饭吃完,天色竟然已经暗下来了。
  窦先生头痛欲裂,他都不知道自己被梁三公子灌下了多少酒,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染尘书斋的。
  与窦先生完全相反,梁三公子眼见着窦先生上了轿子,拿顶轿子缓缓而去,梁三公子笑着摇摇头,背起双手优哉游哉的在街道上漫步而行。
  等他回到县衙私宅就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府中老管家一看到梁三公子回来了,急忙跑过来压低声音对他说,“三公子,老爷刚才找你来着,听说你出去了,老爷生气着呢。”
  梁三公子闻言微微一笑,冲老管家摆摆手,轻道一声“没事儿”,晃悠悠往前面院子的书房走去。
  老管家看着梁三公子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这位三公子的脾气也不知道是随谁,老管家也是看着三公子长大的,可他的脾气,老管家却一丁点都摸不透。
  梁三公子来到书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朱红的房门,轻声唤道,“爹,慕寒来了。”
  房中传出略显苍老的声音,“啊,慕寒啊,进来吧。”
  梁三公子开门进屋,随手又把房门关上。
  这间书房大概比冷轩蓉现在住的那个老屋子还要大,整个书房中的布置可谓是奢华无比。
  房中放着一排足有两人高的楠木书架,架子上一排排书籍整整齐齐的分门别类摆放着,其中不乏有很多珍贵的古卷孤本。外间屋里放着几个巨大的青瓷矮缸,每一只矮缸里都塞满了卷轴字画。过一道门进到里屋才能看到县令梁秋荣的书桌。这张书桌也非常讲究,用的也是上好的楠木,而且层层勾漆,寸寸纹花,看上去既显得古朴,又非常华贵。
  这张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每一样东西都是梁秋荣花了大价钱弄回来的东西。
  他虽然也说不出这些东西到底好在哪里,总之无论什么人进了这书房,总免不了啧啧称赞一番。
  梁秋荣是商贾出身,虽然很会算计,却并不小气。在官场上,他也常常一掷千金,深得上面官吏的喜爱。不过商贾出身对如今的他而言是非常不利的,同僚们常常以此打趣,大多都有些瞧不起的意味。
  刚开始的时候梁秋荣还想方设法学着同僚们的处事方式,可久而久之,他发现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而且他现在年纪也大了,以后不管是官位还是商场上的生意都会交给自己的儿子们。
  他给儿子们分派的任务,儿子们都完成的非常不错。长子跟随着远近闻名的窦先生学习,可以说是学业略有小成了,只等着恩科一开,金榜题名,到时他家也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官宦人家。而二儿子似乎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材料,生意上的事情都被他打理的妥妥当当,家中可以说是财源广进,不愁吃穿用度。
  唯一让梁秋荣不安稳的,就是三儿子梁慕寒。
  这个三儿子是他三个儿子之中头脑最好使行事最干脆利落的人,梁秋荣做了大半辈子生意,又做了好几年的官,看人的眼光是绝对不会错的。他知道,自己这个三儿子绝对是个人物,只可惜,他那脑袋里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大不小的年纪整天不务正业,就顾着胡闹。
  梁秋荣已经不止一次的跟梁慕寒谈过以后的事情,可不管话题如何进行,最后年过半百的梁秋荣总是会败下阵来,被自己这个狡猾无比的儿子带着跑。
  今天上午梁秋荣听下人来回禀,说是窦先生又来找三公子了,梁秋荣想让人来请窦先生过去说说话,可派出去的人回来却告诉他那两个人一起出门了。
  梁秋荣一直惯着三儿子不管的主要原因就是这位窦先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前朝隐士的徒弟对待别人的时候无论对方身份如何都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可唯独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三儿子不一样。这两个看上去完全没有共同点的人,竟然时常来往,似乎成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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