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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办不到?”
  唐:“那当然不是,放心吧长官,交给我了。”
  蒋期的房子位处于大片公寓楼中间,路有些绕。
  数十年不曾走过这条路,楚斯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路怎么走了,却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站在了那栋公寓楼下。
  萨厄·杨的脚步在身边停下,他抬头看了一眼七十多层高的公寓楼,问道:“你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几层?”
  “62层。”楚斯道。
  萨厄·杨:“许个愿吧长官,希望能源池没废,电梯还派得上用场。”
  楚斯已经进了楼,在电梯按键上按了好几下,却毫无动静:“……”
  “托你这乌鸦嘴的福。”楚斯转头冲进门的萨厄·杨道,“我们得爬楼了,如果能源池真的废了,进门还得再想办法。”
  “不知道长官坐了这么多年办公室,体力退化到了什么程度。”萨厄·杨道。
  楚斯理都不想理他,抬脚就往楼上走。
  他们爬楼从来不规规矩矩一步一台阶,而是仗着腿长体力好一步跨三阶,62层不算矮,却没有花费他们多少时间。
  不过上楼和走平路毕竟不一样,他们又走得这么快,站在62层的时候,楚斯的呼吸还是急促了一些。
  萨厄·杨的体能惯来强得不像个正常人,这并非是完全出于训练的结果,至少在疗养院时就已经强悍得令人咋舌了。这大概和他那神秘不明的来历有关,但在这种时候还是会让人心里有些微妙的不平衡。
  他站在走廊里四下扫了一眼,这里一层只有一间公寓,倒是避免了认错的可能。
  “平地上看不出来,长官体力果然退步不小。”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楚斯一眼。
  “你闭嘴。”楚斯压住了呼吸,很快也平复了下来。
  他抬手摸了摸门边的指纹锁,果然一片黑,没有丝毫动静。
  “看来又得换个动静大点的开门方式了。” 萨厄·杨说着便把手往兜里伸。
  “不行。”楚斯皱眉道,“这里别用炸的。”
  “嗯?”萨厄·杨一顿,挑起了眉,“长官居然有手软的时候,这倒是很有意思。”
  “这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萨厄·杨问,“我原本没兴趣知道这是谁住的地方,现在倒是突然又有些兴趣了。”
  楚斯静了片刻,淡淡道:“我小时候和养父住的地方。”
  萨厄·杨微微一愣,不知是诧异于这个答案,还是没想到楚斯居然会这样说出来,毕竟他曾经从来不会跟人提起他的过去。
  “那换个文雅点的方式好了。”萨厄·杨干脆地一拳砸在指纹锁上,打碎了表面,正打算在里头动点手脚接个外接能源。
  原本紧闭的门突然响了一声,似乎有人从里面开了锁。
  “谁?”一个声音从门内隐约传了出来。
  第45章 研究稿
  那一个字简单又模糊, 还隔着一道门, 甚至有些辨不清音色,但还是让楚斯顷刻间绷直了脊背, 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 有那么一瞬, 他甚至连其他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周身的神经仿佛活了一般脱出肉体, 直接穿过门探进了屋里, 以至于细微到可以忽略的一点动静都能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
  屋里的脚步声突然显了出来,似乎有人正趿拉着拖鞋从门边走开。
  响了一声的门锁再无动静, 也许是因为门里的人没听到应声便改了主意。
  有时候对于一个人熟悉到了某种程度, 能从简单的几声脚步就判断出是他或不是。
  那脚步声即将远离的一刻, 楚斯下意识张了张口,答了句:“我。”
  声音因为茫然和僵硬显得又闷又哑,滚在喉咙底,低得连他自己都有些听不大清。
  只是刚一出口, 他就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这种简单至极的回答, 只适用于最亲近的人,对方一听就知道是谁才行,否则只会徒增尴尬。
  可现在的他是谁呢,对于门里的人来说不过是陌生的声音陌生的面孔,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而已,哪来的资格这样回答。
  看起来一定傻透了……楚斯心里自嘲了一番。
  不过傻归傻, 他却并不担心自己会被拒之门外,毕竟门里那位算得上是相当好脾气的人,当年有邻居指纹锁故障一时回不了家,他也放人家进门了,似乎还呆了很久。尽管他至今没想通蒋期作为一个战乱中混过的人,为什么会这样没有防备心。
  脚步声顿了一下,转而又突然越渐清晰,听起来像是重新走回到门边了。
  “你在紧张。”萨厄·杨突然凑在楚斯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没有。”楚斯回答。
  然而直到这句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摒着呼吸,垂在身侧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捏成了拳。
  萨厄·杨说得没错,他确实在紧张,而他自己甚至都没有发觉。
  门锁再次从里面发出一声轻响,这回没再戛然而止。
  金属门轴微微转动,大门就这样被人打开了。门里的男人穿着最简单的衬衫长裤,领口随意敞着,一只袖子翻折到了手肘,另一只刚翻到一半。
  他的身上混合着军人的利落、研究人员的书卷气以及一股轻微又放松的倦意。
  蒋期……
  尽管刚才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又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准备,楚斯还是在看见他的时候怔在了门口,露出了一种近乎于茫然的表情。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哪一年了。
  熟悉的衣着,熟悉的面容,一切都全无变化,就好像蒋期只是出了一个漫长的差,办完了事情随意收拾收拾,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回家了。
  “你是……”门里,蒋期的目光投了过来,穿过不知多少年的时光,落在楚斯身上。
  在听见蒋期开口的一瞬,楚斯脸侧的骨骼动了一下,看起来似乎下意识咬了一下牙。
  他蹙了蹙眉心,低头用手指捏了捏鼻梁,等眼睛周围的热意消退下去,才重新抬起头。
  蒋期微微一愣,问道:“怎么了这是?”
  这样的语气太过熟悉,熟悉得楚斯又怔了一瞬,才在喉咙底咳了一声,清了一下嗓子开口道:“我们是住在楼上的,指纹锁出了故障暂时进不了门,能……”
  在这种时候,楚斯已经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去想新的借口了,脑中唯一浮现出来的居然只有当年那两位邻居的话。
  他说完便有些后悔,也不知道同样的理由在蒋期听来会不会觉得有点可疑。
  蒋期没有立刻应声,只是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终目光落回到他的眉眼上,似乎是在确认他们善意与否。
  他又朝门边的萨厄·杨身上掠了一眼,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了一条路,笑了笑道:“地下能源池出了故障,物业已经在修理了,先进来吧。”
  屋里亮着两盏光线柔和的应急灯,一盏放在沙发拐角处,一盏在玄关。
  重新站在这间公寓里的时候,楚斯的感觉非常复杂,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放松和理性上的拘谨相交织的矛盾感。
  萨厄·杨跟着进门后,对这里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扫量了一眼屋内的大致格局和布置,而后拍了拍楚斯的肩,凑过来低声问道:“亲爱的。”
  “嗯?”楚斯的目光一直跟在蒋期的背后,甚至没反应过来萨厄·杨究竟在说什么。
  又过了两秒,他才后知后觉地瞥了萨厄·杨一眼:“……”
  “这里只住了两个人?”萨厄·杨继续问着话。
  楚斯也只能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嗯。”
  蒋期一边把另一个袖子翻折好,一边问:“喝点什么?”
  “水就可以,谢谢。”楚斯尽量让自己和萨厄·杨看起来像是正常的邻居。
  “过来坐吧。”蒋期接了两杯水走过来放在玻璃几台上,又绕到双人沙发前弯下腰。
  楚斯进屋后几乎没顾得上注意别的,直到这时才发现那张双人沙发上正窝着一个孩子。
  看起来不足十岁,穿着浅灰色的长袖居家衫,蜷成一团的姿势使得他肩背骨骼突出,看起来很瘦。
  他把脸埋在靠枕里,手臂掩着额头,看不见五官长相,只能看出来头发乌黑,衬得皮肤格外白。
  “所以,那个睡成一团的小东西是……”萨厄·杨再次明知故问。
  楚斯转头看他:“……”
  萨厄·杨一脸无辜地回视他。
  楚斯怕被蒋期听见,冻着一张脸用口型道:“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没用小傻子这种词?”
  萨厄·杨笑了起来,浅色的眼睛弯起来时亮极了。
  蒋期试图把蜷着的孩子抱起来,结果那孩子却用靠枕把脸埋得更深,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什么。
  “放着床不睡就爱窝沙发,你这小子……”蒋期也没坚持,只是抬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咕哝了一句,“是不是病了?”
  那孩子就着埋着脸的姿势摇了一下头,终于说了一个清晰的词,“困。”声音还没变,带着孩子特有的软。
  “行吧……”蒋期有些无奈地直起身,转头冲楚斯和萨厄·杨笑了一下,“我儿子,睡着了就不乐意再挪窝,见笑了。”
  萨厄·杨噙着一抹笑意,懒懒道,“没关系,挺有意思。”
  楚斯:“……”
  他大概是这间公寓里最为尴尬的人,蒋期和萨厄·杨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每一句都在扎他的脸,把他重见故人的那点儿情绪冲得干干净净,半点不剩。
  蒋期看起来在那个时空也刚到家不久,他示意楚斯和萨厄·杨在沙发上先坐一会儿,道:“我去给这小子拿条毯子。”
  萨厄·杨半点儿客气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挑了个靠近双人沙发的位置坐下。
  蒋期趿拉着拖鞋走进了卧室里,楚斯朝他的背影瞥了一眼,转头看向萨厄·杨,露出了一个微微含带警告意味的眼神。
  然而只要有那个缩小版的蜷在旁边睡得昏天黑地,一切警告的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果不其然,萨厄·杨笑得意味深长。
  楚斯:“……”
  但是老实说,在眼下这个境况中,不论这混蛋玩意儿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楚斯都不会生出不耐烦或是恼怒的情绪。
  “你看起来很高兴。”萨厄·杨眯着眼看向他,“甚至有点儿兴奋,但并不放松。”
  不得不说这人有时候敏锐得像野兽,能嗅出最细微的情绪变化——
  楚斯确实高兴,因为他再一次见到了唯一能称为家人的蒋期,他也确实没有放松,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你真是个……怪人。”楚斯嗤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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